流樞
一本傳記的流行可以將與世無爭的強大種族卡在一個尷尬的境地,這聽起來似乎很魔幻。
但若是背後有魔君的運營,整件事解釋起來便順理成章多了。
當然,時沉靖也並非空口鑒魔君。
這傳記與魔君的聯係是若水元老們妄用流樞,於密室中閉關九九八十一日推演而來的。
不過很可惜,即使元老們捕捉到了魔君的影子,於若水現在的處境也並無助益,甚至愈發難以下手了。
“魔君?”色彩斑斕的小魚在時沉靖身邊遊來遊去:“這是什麽鬼聯係,怎麽想也很離譜吧?”
“是真的。”沒料到兄長不信,時沉靖麵色一沉。
“不是,不是。”小魚有些為難:“且不說你方才的邏輯中的幾個矛盾點,這個思路真的很離譜啊。”
“哪裏離譜?”時沉靖有些暴躁。
“你不覺得,你總是什麽事情都想到魔君嗎?”
小魚猶豫了一下。他很想委婉一點說出來,但是一時之間也沒有合適的語句,索性直言不諱了。
“是不是多年前那場退魔大戰給你帶來的陰影太深了?知道你最近很操心結界的事,是不是累到了,早點回來休息吧,別太累了。”
這可是用流樞推演而來的!絕不可能有假!
時沉靖險些出口反駁,還好及時忍住了。
流樞是若水族的至寶,族長所使用的精妙機關。駕馭它不但需要極高的法力,還需要極強的掌控計算能力,稍有不慎就會導致前功盡棄。
擅自動用至寶流樞是元老們少數服從多數的決定,幾個元老到臨門一腳都異常反對,最後壓根沒有參與這件事。
“且不說流樞是族長法器,擅自使用是族中大忌。就單說此物難以駕馭,你們又沒有使用的經驗。”
素萼點著青苔,語氣中難掩擔憂。
“若是失控反噬,不,哪怕隻是前功盡棄燒了你們大半數的法力,這空虛之時的安全誰來保證?”
“為幾個外人就使用流樞,大材小用。”當時的時沉靖也是反對派:“還是直接把外麵那群家夥揍一頓來的簡單。”
“不行!”這下輪到兩方的元老異口同聲了。
“這不符合待客之道。”
“怎麽能如此粗魯。”
“傳出去讓外界如何看待我們若水?”
他們各有各的理由,但無外乎是些禮啊客啊之類的臉麵上的東西。
時沉靖最討厭這些玩意。
“懦夫。”
他冷哼一聲,當即出言嘲諷。
“當年退魔之戰可不是靠你們的‘待客之道’解決的。”
“你講不講道理,怎麽就退魔之戰了又?”
聽到時沉靖又提起那場大戰,邱愷直接開嗆。
“行了行了,知道那是你最輝煌的時候。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你是不是打算指著這件事吃一輩子,還想一直壓我們一頭?”
“你——”時沉靖火氣騰就上來了。他向來討厭別人輕慢對待那場戰鬥:“你知道那場戰鬥多殘酷嗎?”
“好好好,可它跟現狀有聯係嗎?”
退魔之戰畢竟險些滅族,邱愷雖瞧不上時沉靖的性子,倒也不想把那場戰鬥隨意掛在嘴上。
“當——!”
“哎呦!”
時沉靖的然字還沒出口,就被一聲慘呼打斷了。
隻見一少年從石上捂著頭慢慢爬起,又難掩睡意地打了個哈欠。
原來是夏淞睡夢中被爭吵聲驚醒,不小心被水流掀走砸在石頭上,狠狠地撞了一下腦袋。
“這都什麽時節了還睡,睡死得了。”
夏淞不發聲還好,這一出現,時沉靖更來氣了。這小子平時影都沒有,不是在這兒睡覺就是在那睡覺,什麽事都不關心,是他最瞧不上的那類家夥。
“沉靖。”
見話題越跑越偏,沙易帆不動聲色地推了推汪九舟。後者如夢初醒,終於出聲打斷了時沉靖。
汪九舟是元老中實力最強的,資曆也老,還深得江漓信賴,故而被元老們集體推為副族長。
他的話時沉靖還是聽的。
隻見人魚一挑嫣紅的眼睛,冷哼一聲慢慢遊到一旁,終於冷著臉不再開口。
“大家也冷靜一下。”
局麵稍靜,沙易帆上前一步,以沉穩的聲音開了口。
“沉靖之所以提起退魔大戰,是因為在外麵發現了魔君的痕跡。”
他看向素萼,後者點頭確認了他的說法。
“魔君?”聽得魔君,邱愷神色一變:“會不會是好奇,或者是路過?”
路過?你可真是個天才。聽見這個說法,時沉靖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顯然又想再說什麽。
“咳,不太像。”
沙易帆咳了一聲,趕在時沉靖開口之前繼續分析。
“三日前進客那次,我與沉靖去看過裂口。那兒的結界被破壞的極其隱秘,絕不是意外所致。”
客歸客,魔君歸魔君。如今族長出事,若水族的處境不可同日而語。
這番聽得魔君已現端倪,邱愷的態度動搖起來,氣勢也弱了許多。
“而且魔君向來擅長搬弄是非。”沙易帆適時補充:“在他們嘴裏,白的也能說成黑的,沒做過的事情也能板上釘釘。”
“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禮對外客也沒用,魔君一樣可以造謠?”聽出其中隱喻,隋酥皺起眉頭插話到。
“不,不是。”沙易帆搖搖頭,繼續解釋道:“禮遇外客是絕對沒錯的,但如果真的有魔君生事,我們也要做好準備。”
“所以……?”隋酥有點明白了。
“動用流樞,若能推算幕後黑手,我們最起碼不至於太過被動。”
“雖然你說的這樣熱鬧,可如果沒有幕後黑手呢?”
隋酥追問了一句。
“那也可推算一下族長出事的細節,我們若水又該何去何從。”
提起這個話題,沙易帆明顯很忌憚。他頓了一下,軟著語氣回了一句。
“……”
“……”
“……”
此話一出,元老們都沉默了。
族長閉關療傷這種托辭騙騙其他人還行,騙自己就難了。
江漓的傷他們也見過,的確神仙難救。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族長為什麽還能殘存一絲生命,固執著不肯離去。
可即便如此,現在就做好族長不在的準備……
眾元老不自覺地看向汪九舟,後者停在原地,身上的水流狂亂不已,顯然心情極差。
藍光幾轉,他穩定心神,盡量平和著聲音發話道:“繼續。”
“既然已經發現魔君,你們去使用流樞,九曲潭的防護誰來運轉?”
素萼再次問到。
“如果真有魔君推動,那既然他們還沒開始胡說八道,便證明最起碼他們還沒能切實掌握若水的情況,不敢下手。”
沙易帆順著她的話分析到。
“那麽現在是使用流樞的最好時機,否則真等他們發現薄弱,我們便徹底被動了。”
“有理。”
“確實。”
“不錯。”
幾度分析下來,不少觀望態度的元老紛紛被說動,開始點頭稱是。
“話是這麽說……可……”
素萼亦點頭承認沙易帆的話語,可內心還是有些不安。
“真墨跡。”
還以為事情已經結束,誰知道素萼還是要說話。那邊的時沉靖頓時有些不滿,小聲地嘟囔了起來。
“襲擊確實不可不防。”
沙易帆對素萼的擔憂早有準備,微笑著上前一步抖開了手中的長卷。
“我們幾個計劃使用流樞,也初步定了個計劃。時機正好,不如大家一起來看看哪裏還有疏漏。”
最後麽,流樞是用了,但很可惜,元老們法力不夠,運行起來頗為不順。
他們燒盡法力,也隻確認了此事背後確有魔君推波助瀾,但至於具體是誰,計劃又是什麽,他們沒能推導出分毫。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外麵的魔君也突然停止了活動,再無半分蹤跡。
一天兩天還好,時日久了,元老們內部也有些割裂——
用了流樞的摸不清魔君的打算,難免過分緊張。
而沒用流樞的認為他們神經過敏,甚至暗中懷疑他們用流樞是另有打算,尋找魔君隻是個借口。
“說真的,你可真叫我失望。”
時沉靖盯著沙易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到。
“沒想到如今大敵在外,你卻滿心滿眼都是書啊墨啊名啊臉啊的。”
他能接受任何人這個樣子,但唯獨不能是沙易帆。
“好吧,我理解你,我先理解你。畢竟你不是若水族,又喜歡在合鬆待著,對這些所謂的風雅之物好感度更高些,覺得我們糟蹋東西了。”
在沙易帆做出反應之前,他故作輕鬆地甩開頭。
“其實合鬆這地方挺好的,書墨畫卷滿街都是,還有這破書中的悠揚笛聲,很適合你,你去那待著吧,我不攔著。”
“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