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下】
良久,零八輕聲笑了。
很快,輕笑變成刺耳的狂笑。
在這樣吵鬧的聲浪衝擊下,十三也沒能保持一貫麵癱的模樣。
他眉頭緊鎖,攥緊袖角的手微微顫抖。
狂笑突然停止。
零八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臉。
拜十三所賜,這半張臉上曾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當時的十三出手迅猛,零八甚至沒有察覺到疼痛。
當慢了半拍的劇痛傳達到零八大腦時,她震驚地退後一步,正迎上十三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
感受到那銳利的殺氣,零八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做糾纏,對方真的會殺了自己。
顧不得儀態,她捂著臉,飛快地逃進了零四的院子。
“那一爪可真疼啊。”零八壓低的聲音裏隱藏著些許癲狂:“零四都被嚇到了……你的法力可真烈啊,那傷痕甚至不能用藥物和法力短期複原……隻能慢慢養著……”
與越來越低的聲音正相反,零八眼中瘋狂的光芒愈發灼熱。
她驟然伸出左手擊向十三。
十三對此早有準備。他抬起凝結了法力的右手,精準地拍在了零八的手腕上。
零八的手被撞歪了軌道,正拍在十三身側的玻璃上。
玻璃被她的動作帶出了一聲巨響,顫抖了許久才艱難地吞下了這股力道。
十三的小臂仍抵在零八的手腕上。
一金一紫兩股法力自接觸處糾纏在一起,顯然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
零八加大了法力的輸出,紫色分出一股細絲順著十三的小臂飄到了他的臉旁。
金光顫抖了幾下,十三的力道頓時弱了幾分。
好弱。
零八反手去扯十三的小臂,後者雖及時做出了反應,但還是被她卡住了手腕。
她扯著十三的手向上抬了幾分。
看著十三修長的手指,她露出了迷離的笑容。
這曾是在我臉上留下傷痕的手啊,這原是尋月場最孤傲不羈的人啊。
就算你深得培育者的偏愛,現在還不是被我製在自己的地盤上無法動彈。
臉上那道無法遮掩的傷痕,曾是零八心頭盤旋多年的陰影。
就是現在,她的心底也還殘留著一道無法觸碰的疤痕。
她至今還記得,當自己滿身是血跑到培育者麵前哭訴十三的罪行時,培育者那異樣的反應——他嘲弄地笑了。
“誒誒,聽說沒,十三把零八毀容了,但是培育者什麽都沒說。”
“看來零八也要失寵嘍。”
“風水輪流轉,哈哈哈哈。”
在那段日子裏,她惶恐又狼狽,生怕自己被培育者拋棄。
還好,她終究是扛過來了。
與最初欲念相比,標記十三已經成為了零八的執念。
她要徹底打散殘留的傷痕,回到最初自信肆意的狀態。
感受著快要崩塌的金光,零八略略低頭,附在十三耳側輕輕說道:“十三,培育者寵著你不假。”
“離我遠點。”十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偏著頭,眉頭緊鎖,極力避免與零八更多的接觸。
“可他現在還會護著你嗎?”
金光徹底消散,十三忍不住向側麵挪了一步,腳卻被突如其來的紫色法力鎖在了地上。
“讓開。”十三的聲音不耐又冰冷,手上卻做不出像樣的反擊。
“好啊。”零八鬆開了十三。她指著自己的臉,笑容愈發肆意:“再來一下,我放你走。”
十三一拳打向零八的臉,卻被紫色的法力穩穩攔在空中。
“十三。”
閉嘴。
“你……”
住口。
“你是什麽時候……”紫色法力的顏色愈發深沉,映的零八的臉也有些可怖。
夠了。
她一揚頭,擺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意,吐出了完整的問題——
“十三,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劣化為野獸的?”
十三試圖抽出右手,但那紫色的法力直接糾纏上來,硬是不讓他走了。
“你不用法力,是因為動用法力會讓你更快地劣化為野獸,對嗎?”零八簡直要笑出聲。
十三像是沒有聽到零八的話一般,仍在做著無用的掙紮。
嘖,震驚呢,恐懼呢。沒有得到意料中的反應,零八有些煩躁。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實力強勁的十三席嗎?”她猛然出手,手指帶著法力襲向十三的脖頸。
手指撞在了手臂上,十三再次動用法力擋住了零八的攻擊。
零八冷笑著加大了法力的輸出。
隨著她的動作,十三的眼中的琥珀色漸漸散去,紅色自眼底溢出。
他的瞳孔逐漸變成了一條豎線,體內也溢出了肉眼可見的煞氣。
相信過不了多久,赤紅就會灌滿他的瞳孔,煞氣也會徹底剝奪他的理智。
“你說,如果我把這個事告訴培育者大人,你會怎麽樣呢?”
零八又欺身而上了幾分,此時她痛快極了。
“想玩我就陪你玩,我還真想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看著仍在掙紮的十三,零八放軟了幾分力道。
她可不希望十三這麽快劣化,她還沒玩夠呢。
手臂擋住了十三大半張臉,也遮住了那雙紅目,再加上翻滾而上的煞氣,零八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過,零八還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但如果你撐不住徹底淪為野獸的話,培育者那可就瞞不住了。”
這陰陽怪氣的提醒一出口,十三似乎徹底被激怒了。
透過衣服的縫隙,零八甚至看見了他的虎牙。
那,再加點猛料好了。
零八得意洋洋地再次開口:“我申請了與那家夥的角鬥。”
他們都知道,零八在說誰。
“如果他輸了,我會把他拆掉。”零八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畢竟不是獸類,他的皮不好扒……”
“不如,”她的眼波流轉過一抹俏皮,“我給你留一截他的手骨吧。”
畢竟是在壓製獸化,十三的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
他猛然抽手,金光匯聚一點,放手一搏般地攻向零八,卻被網一般的紫色法力盡數攔下。
“嗬,看不懂你。”零八笑了笑:“都這樣了,你還要護著他?”
倒不如說,如果不是少年,零八就不會想起十三。
也就不會在滂沱的血雨裏,發現那頭癲狂的半獸。
更不會跟在半獸後麵,看著他撞進小樓,變回十三。
那天的小樓沒有撐起結界,像是半開的房門一般誘惑著零三。
她沒有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膽地溜了進去。
那天她收獲滿滿,不但探知了十三的情況,還在小樓的結界上做了手腳。
“說真的……那夜虛弱的你,可愛極了。”
十三瞳孔一縮。
零八的左手不知何時抵在了十三的腹部。她輕動手指,藥物順著簪尖盡數流進了他的體內。
“看,你幫他躲過了合甜,自己卻躲不過去。”
零八將簪子舉到十三麵前,旋了個花插在自己的頭上,順勢收起了法力。
失去了對抗的力量,十三踉蹌一步,略微彎腰捂住了腹部。
“這是你應得的。”零八將手伸向十三的後頸。
她可不希望十三提前獸化,這才剛入夜,時間還長。
“零八大人。”U820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有話說有屁放。”被打攪了好事,零八抽出腰間的圓盤,沒好氣地說。
“培育者大人找您。”
行吧。反正十三已是囊中之物,標記也不必急於一時。
零八收回手,抬腳踹碎了玻璃。
“嘩啦——”嘈雜的碎裂聲中,零八將右腳蹬在了窗框上。
“你不如多討好一下我。”她貼著十三的身體說:“否則你連塊手骨都拿不到。”
“滾。”十三的回應簡單粗暴。
真不愧是十三,都這樣了,聲音還是那樣冷漠平靜。
無妨,趁現在多罵幾句吧。
等我回來,有你好看。
零八冷笑了一聲。
她足底發力自樓上一躍而下,隨風滑向了流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