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席
“哎呦，哎呦，哎呦呦——”隨著鏡子內的牛頭怪的倒下，零八故作驚訝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第五百個嘍，按規定，他已經可以進入預備席了。”
零八帶著甜甜的笑容將手搭在十一的肩上：“作為TY893的仇人，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區區螻蟻。”一巴掌拍開零八的手，十一麵色鐵青地說：“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八婆。”
“你急了？你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哈哈哈哈哈哈——”尖銳的笑聲在空曠的房間內回響。
十三席，是尋月場除了培育者外地位最高的存在。他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著尋常貨物們想象不到的自由生活。
少年又穿過了那扇厚重的大門，再次見到了零三。
上次是進去，這次是出來。這一出一進之間，少年的地位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尋月場最底層之一的受罰者，一躍成為了地位僅次於十三席的預備席。
預備席是十三席的候選人，擁有挑戰十三席的資格。隻要在爭奪戰中戰勝十三席，預備席就能替代對手成為新的十三席。
獲得預備席的資格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在日場殺死五百個對手。
曾自顧自行動的小鬼向少年低頭行禮，一路所見的殘次品無不兩股戰戰、低頭臣服。
這就是尋月場，由地位決定一切的尋月場。
還好，零三和十一仍是原來的態度，不至於讓少年感到太過分裂。
零三還是那副看不清深淺的模樣，不帶任何情緒地領著少年沿路行走。
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少年認出了所處的位置——零三將他帶回了處理區。
尋月場規矩，在爭奪戰開始之前，預備席住回原出身位置。
處理區的入口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裏，門外的石碑上倚著一個血衣男子。
到了。零三轉身離開。
少年停下腳步，眼睛正對上十一血色的雙眸。黑色瞳孔中映著血色，血色瞳孔中點著黑色，他們的視線如刀一般在空氣中短暫交鋒。
“別以為從日場回來了，你就有資格踩在我頭上了。”那聲音的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甘。
對此，少年不置可否。
廣場旁邊有個三層高的灰色小樓，從天台邊緣的欄杆向下望去，少年看到了熟悉的石柱。
鎖鏈在兩人高的石柱身上簡單的纏了一個圈，餘下的部分垂在地上，通體的銀色在綠月光下閃爍著點點幽光。
再忍半年。少年盯著石柱暗自攥緊了拳頭。
席位爭奪戰通常在秋季舉行，要等到灰色的月亮掛在空中時，少年才能與十一算總賬。
毫無敵意的腳步聲傳進少年耳中，少年有些詫異地回過頭。
入眼是一道婀娜的白影。
“生麵孔。”白衣女子向少年搭話:“你就是TY893？”
嫵媚。這是女子給少年的第一印象。
無需刻意擺出魅惑的神情，沒有明晃勾引的動作，這女人就是行走的嫵媚兩字。
這個第一印象的衝擊力太大，導致少年短暫地停止了思維，沒能繼續思考能進出處理區、對他又沒有敵意的人會是誰。
還好，及時出現的十一給了他答案。
“八婆，處理區不歡迎你。”十一站在空中瞪著零八。
“真凶啊，你怕了？”零八嫣然一笑，轉頭認真地對少年說:“這男人小心眼的很，你可要當心啊。”
少年似乎懂得了零八沒有敵意的理由。
“預備席的待遇沒這麽差吧——”看著少年近乎空無一物的房間，零八笑著詢問眼前的殘次品。
對方簡直要把頭埋到地底去，全身上下甚至每個毛孔都在顫抖。
“處理區窮的連個預備席待遇都給不起嗎？那不如我來養著他吧。”零八拍拍手招來自己手下的小鬼。
小鬼進入其他分區是不合規矩的，但誰敢挑明呢？看著在處理區進進出出的小鬼，殘次品們大氣都不敢出。
待少年回來後，看見的是整潔一新的房間。
零八每隔幾天就跑到TY893那示好，那殷勤的模樣讓十一感到陣陣的惡心。
這是認定他會戰勝自己，所以就提前對著他搖尾巴了？十一憤怒地將房中一切能看到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
其實聽聞少年回來，處理區反應最大的不是十一，而是殘次品們。
作為尋月場最低劣的存在，連那群適應了生活的貨物都對他們隨意使喚、動輒打罵。
扭曲心靈中滋生的惡意，總要有個發泄的途徑。
受罰者是他們的首選。
極少有人能熬過懲罰柱的折磨，能從日場回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幾乎是個沒有風險、一本萬利的買賣。
而現在，TY893從日場活著走出來了。
所有向少年動過手的殘次品都瑟瑟發抖，他們不知道來自少年的報複何時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尤其是某兩個殘次品，曾用力踩在腳下的人回來了，他們比誰都害怕。
泄憤後，十一如期啟動了對策。
“廢物們，如果你們能處理掉TY893，我會重新賜予你們編號。”十一召集了所有殘次品，麵無表情地宣布。
有了十一的命令，殘次品們似乎握住了救命稻草。不，這不光是稻草，還是爬出地獄的階梯。
雖然明麵上規定，殘次品不許向地位比他們高的人出手，但隻要做的隱蔽幹淨就好了。
有了念想，殘次品們欣喜若狂，再次將怨毒情緒對準了少年。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得罪了，就往死裏得罪吧。殘次品們蠢蠢欲動。
這也是尋月場的潛規則之一。
想要挑戰十三席，你首先得能活到秋天。
中招了。
盡管被零八提醒過注意暗中的肮髒手段，盡管小心地防備著身邊的一切，少年還是中招了。
大腦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少年意識清醒，但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毒，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而他，甚至連自己是什麽時候中招的都不知道。
“你不是很能耐嗎，站起來啊。”不起眼的角落裏，殘次品一腳踹在少年的腹部，少年應聲而倒。
又是你們。少年認出了這兩張臉。
他們圍著少年叫囂著，一時間錯覺自己就是處理區說一不二的十一。
作為與少年同批次的貨物，他們無時無刻不嫉妒憤恨著少年。以前同為貨物的時候是，現在更是。
就算你成為了預備席又怎麽樣，就算你被零八大人青睞又怎麽樣，現在還不是又毫無還手之力的在我們的掌控下。
墊腳石就要有墊腳石的樣子，就這樣毫無聲息的去死吧。
四周驟然安靜，有那麽一瞬間，少年以為自己失聰了。
殘次品驚恐到極致的喘息聲提醒他，他的聽力完好無損。少年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與自己身高相仿的身影。
殘次品們不知道出現在眼前的這家夥是誰，但從他的衣著神情來看，一定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
又是栽在這混球手上，又是人被抓了個現行，為什麽倒黴的總是自己？殘次品憤怒地無以複加。
不過一秒功夫，他的怒氣就被深深地恐懼一把澆滅。上次是被打成殘次品，那這次呢？
殘次品顫抖著跪倒在地上，心知自己已徹底萬劫不複。
那人徑直走向少年，看著少年趴在地上渾身泥濘的樣子略皺眉頭。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將少年扛在了肩上，沿著出處理區的路向外走去。
你到底是……
這毒隻作用於身體不影響大腦，少年認真思索著此人的身份。
他不止一次見過這個身影。被綁在石柱上時，此人立在柵欄後、灰樓裏和貨物群內；在日場時，他坐在窗前、樹上和角鬥場邊的鐵架中。
少年對自己的記憶能力十分自信，就算從未見過他的正臉，少年仍篤定自己看到的就是他。
少年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但值得欣慰的是，他知道此人對自己沒有惡意。
最起碼，暫時沒有。
“你把我這當做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後花園嗎？我處理區的人你說帶走就帶走？”
男子攔在處理區門口，血色瞳孔中壓抑著著熊熊的怒火。
最近那八婆有事，處理區剛清淨片刻，你就來摻一腳，真當我是死人？
那人真就絲毫沒有將十一放在眼裏，視若無睹繼續前行。
“十、三。”十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喊出他的名字。
少年這才知道，他是尋月場第十三席，十三。
與十一擦肩而過時，十三瞥了他一眼。
仿佛看到了什麽驚人的東西，十一瞳孔一縮，臉色大變。片刻後，他用拳頭猛然砸了一下處理區的門框，在上麵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坑洞。
十三仿佛沒有聽見這聲巨響，步履如常地走出了處理區。
沒時間在這裏扯皮了，十三，我們之間的賬以後再算。
十一匆匆地向處理區深處趕去。之間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竟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