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月

  “凜哥？”羅凜從店小二手中接過酒葫蘆，側身看向說話者。


  看見羅凜的臉，王歲的語氣由不確定轉為熟絡：“好久不見，哥，我請客，上樓喝一杯。”


  迎客居是一家四層的小酒樓，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兩人在頂層選了張靠窗的小桌子，店小二熱情地為兩人倒上熱茶。


  “菜老五樣，酒要桂花釀。”


  “好嘞。”


  迎客居的老板娘釀酒為一絕，不少酒客大老遠跑來，就是衝著她家的好酒來的。羅凜就很喜歡迎客居的桂花釀。


  王歲素來是個話嘮，如今故友相遇，嘴更是一直都停不下來。直到菜都快涼了，王歲才拿起酒杯潤喉。酒一入肚，王歲這手可就不舍得放下酒杯了。隻見他左一杯右一杯，不停地將桂花釀倒入口中，喉嚨中發出享受的聲音。


  羅凜一手倚在窗框上，另一手把玩著酒杯，時不時抿上一口。姿勢倒是風雅，就是配上一身獸皮顯得不倫不類。


  這些年與莫大師交好，羅凜對廢話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高。王歲的話他左耳進右耳出，心思全放在了眼前的好酒好菜上。


  興頭上就說兩句，其餘時間各自享受美酒佳肴。曾幾何時，兩人對這樣的相處模式習以為常。


  酒過三巡，王歲帶著醉意開口：“唐哥你也喝啊，別光看著我們撒酒瘋啊。”


  羅凜的酒杯停在唇前，清淡的酒香不停地鑽進他的鼻子中。


  迎客居的桂花釀口味清甜，後勁十足，喝多了也是有些上頭的。羅凜放下酒杯看向窗外，在這片紅色的天空上，灰色月亮格外引人注目。


  真巧，又是秋天。


  迎客居所處的世界名為合月世界。


  說來也有趣。在合月世界裏，春天時，東方天空上會升起一輪綠色月亮；夏天來臨的時候，綠色月亮隱沒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輪藍色月亮掛在南邊的天空中；秋天，灰色月亮悄悄爬上西邊的天空；冬天則是白色的月亮在北邊閃爍。


  四季循環一輪後的短暫時間裏，四色月亮會共存約莫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中，四個月亮會慢慢地在中央天空匯聚，合成一輪碩大的金色太陽。太陽存在的這一天被稱為新曆日，預示著一年的開始。


  合月世界是羅凜的老家，他就是在灰色月亮的注視下誕生的。


  旅行者們大多有原生世界，羅凜也不例外。與諸多原生世界已被毀滅的旅行者比起來，羅凜算運氣好的。


  “哥，我先失陪了。”王歲搖晃著身體站起，“家那婆娘估計等著急了，我得早點回去，還沒給小姑娘買糕點呢。”


  你都結婚了啊。羅凜心裏略微一驚，接著又笑自己多事。一別數年，王歲已成家立業再正常不過了。


  “你也認識，我老婆就那誰，溫棠。”王歲舌頭都捋不直了，“原來就老叨叨，結婚後更不讓我喝酒了。”王歲嘴上說著埋怨的話，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又念叨了幾句自己的小女兒有多可愛，王歲才依依不舍的與羅凜道別。走到近三樓，王歲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隻見他蹬蹬蹬快步上了幾層台階，探出個腦袋對羅凜大喊：“有時間的話，歡迎哥你來我家做客啊。”


  見羅凜一舉酒杯示意自己聽到了，王歲這才扶著樓梯把手一搖三擺地離開了酒樓。


  直到店小二一臉為難的說“客人，我們要打烊了”，羅凜才如夢初醒。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不早了。


  一路向上飛行，眼前似劃過一道紅色殘影，羅凜下意識轉頭望去，隻看見了深淺不一的晚霞。在這個赤色的世界裏，連雲彩與霞光都是紅豔豔的。


  這才幾杯，就把自己喝出幻覺了，羅凜暗笑自己人老多情。


  “呦，老羅。”


  才出合月世界，羅凜又遇見了熟人。秦焰綣正在合月世界外四處張望，一眼就看見了醉醺醺的羅凜。


  “喏，你要的酒。”羅凜丟出酒葫蘆。


  秦焰綣一把接過葫蘆，打開蓋子嗅了一口，讚道：“果真是好酒。”


  灰色地帶陰風陣陣，羅凜的酒被法力流吹醒了一半。身旁連鬼影都沒半個，秦焰綣不知何時早已離開。


  羅凜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前陣子秦焰綣一直說忙，沒時間，不認路，央求自己替他帶酒。現在他都跑到合月世界外麵了，自己怎麽還老老實實的給他帶酒，讓他自己去買不就完事了嗎？

  思維邏輯重新上線後，羅凜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