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一片混沌中,枯枝落地成木。
木貪婪地汲取著營養,在某天迸然爆發力量成為參天巨木。
木開天辟地,頂葉為天生根為地,讓這個世界有了天地陰陽,四季輪回。力量沿著木的根莖向四周綿延開來,生機布滿了整個世界。
木的枝頭眠著一隻白色的鳥,木的根莖盤著一條黑色的蛇。不知日月輪轉了多久,鳥睜開雙眼露出赤色的雙瞳。它站在木上環顧整個世界,望著不知疲倦沒有意識單純奔跑的生命。
這個世界缺乏輪回。
刹那間,鳥已然明白自己的職責,它長鳴一聲化身輪回冥鳳入主地獄,成為了黃泉引路人。生命有了生老病死、往複輪回,整個世界鮮活起來向前發展。
直到代號為0的魔物世界打破了這個世界原有的一切秩序。辰希古國滅亡,生命消逝,萬物凋零。生物群體凝結而成的強烈求生欲望衝擊著天道,也刺激著冥鳳。冥鳳無法超度遍布整個世界的哀慟靈魂,也無法對抗外來魔物,淒慘的號泣聲哀轉久絕。
仙人自九天而下揮出一劍斬滅魔物,為世界開啟了新生。
但是引路人再也無法平靜無情的超度亡魂了。
它生了心。
冥鳳純白的羽毛變成了灰白色,它化身成一個披著灰白鬥篷的人迷茫的在世間行走。有了心就會試圖理解生物的邏輯,越是理解就越是迷茫。引路人開始同情某些悲哀的靈魂,對生命的悲劇感到惋惜。終於,引路人打破生死界限複活了亡靈。
天道的懲罰讓引路人遭受重創,冥鳳深藏地底剝離人心進行自救。
不正的同情心隻會造成接連的災難。
引路人的缺位導致大量強大又擁有執念的靈魂久久徘徊人間無法離去,直到靈魂消亡不複存在。
一些強大但沒有執念的靈魂也容易在前往輪回的路上發生意外,比如方時諾。
周臨截下了方時諾的靈魂,他想複活方時諾。
“小家夥,以後記得變強一些,這東部地區隻認拳頭。”方時諾笑眯眯地看著周臨,眼前這小東西十二三歲的模樣著實可愛。
“你這家夥長大了應該很不得了吧,畢竟連我都看不透你的本體。”
時過千年,周臨還是能想起方時諾說這些話時的樣子。
對外嬉笑怒罵絕不吃虧,對內瀟灑大方護短豪爽。方時諾就是這樣一團明媚的火焰,他是那麽的光芒四射。
周臨想不通這樣強大又美好的存在,怎麽會凋零的如此突兀。
他不甘心,替方時諾不甘心。
周臨的本體是一條黑蛇,曾盤旋在木根上的黑蛇。
按照本來的軌跡,它本該在發育完全後成為這世界的護天之龍。但是0號魔物世界的入侵打破了一切秩序。黑蛇剛生了爪就被重創,它沿著木根逃走,最後棲息在這山洞中沉睡不醒。
“放棄吧,這對你沒好處。”即使是靈魂狀態,方時諾也是這樣從容淡定。
為什麽?為什麽你能如此平靜的接受這樣的結局?
“我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我問心無愧。”方時諾真誠地希望周臨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目標。
我知道有個方法也許能複活你,如果我不做,我問心有愧。護天之龍與輪回冥鳳的聯係十分微妙,即使被魔物世界衝擊過一次,周臨也依稀感覺冥鳳有方法複活靈魂。
“唉。”最後,方時諾以一聲歎息結束了對話。
周臨身上有一截來自木的根莖,在確定一時半會找不到冥鳳後,他把根莖放在瓶中護著方時諾的靈魂。
但是千年已是極限,周臨每天都能感覺到方時諾的靈魂在消逝。周臨甚至不敢保證,如果自己打開瓶子,方時諾這破碎的靈魂是否還能進入輪回。
周臨每天都在萬戰城瘋狂的尋找目標,這一找就是上千年。
終於,周臨找到了餘言。他知道,複活方時諾唯一的機會來了。
林廷身上的生命之火與方時諾的生命之火過於相似,都是那樣純淨熾熱。
那個瞬間,周臨發現自己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他的第一反應是絕望、恐懼、內疚、自責。
如果沒有自己,方時諾早已輪回獲得新生。
可為了複活方時諾,周臨做錯了太多,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周臨猛然跳起做出防禦姿態。
一個麵相三十歲左右的病弱男子撐著一把油紙傘,神色憂鬱地咳嗽著出現在洞口。
危險。周臨心中警鈴大作。
周臨從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人類打的幾乎無法還手。
那男子周身的法力體係與周臨見過的所有體係都不同,能無視天級規則直接傷到他。他所操縱的透明珠子軌跡刁鑽又傷害奇高,打的周臨有力使不出、難受的快要吐血。
最讓周臨感到不安的是,這男子全程沉湎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不關注周臨的反擊。
這代表男子的實力遠超於他。
周臨賣了個破綻被珠子擊在身上,調整姿勢後借力逃走。
回頭看向男子,男子依然是那副傷心人的模樣,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周臨加快逃走的步伐,心中愈發不安。
周臨有些絕望,他發現不管自己怎麽逃,餘光總能看見那個一臉死相的病弱男子。論追蹤,這家夥比柏雲風還要難纏百倍。
我已經輸不起了。
周臨發起狠來向木屋飛去。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回憶也不受周臨的控製,在腦中一幕幕閃過。還記得上千年前,方時諾將自己帶到小木屋中幫自己療傷,在林子中教自己法術。那是周臨這輩子中最快樂的日子。
曾經,周臨以為這木屋將會是自己新的歸宿,自己會在這山上迎來新生。
可惜,終究是大夢一場,醒來時曲終人散。
周臨已經看見了木屋輪廓,那漏頂的破屋是如此的破舊,和他印象中的那個家園完全不同。
這破敗的樣子倒真是……像極了現在的自己。
……
周臨在內心罵了一句,轉身打出三根光針射向男子。
男子袖中又飛出兩顆透明珠子,那珠子擋住光針後,與之前的珠子呈合圍之勢攻向周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