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死活不認
洛長安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威風過,之前上殿和今兒上殿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
此前,是宋燁死拽著她去湊熱鬧。
今兒,是別人看她的熱鬧。
主次區別,截然不同。
相比起宋燁,洛川河更是緊張一些,老父親總覺得孩子還沒長大,孩子就是孩子,可到了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一直被自己保護在羽翼之下的孩子,忽然間就長大了。
孩子長大了,對老父親來說,既緊張又恐慌,既高興又擔心,盼她飛又怕她飛。
“洛長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洛長安畢恭畢敬的行禮。
宋燁穩坐赤金龍椅,高高在上的俯睨著她,溫聲道了一句,“平身!”
洛長安徐徐站起身來,到底也是見過世麵的。
掃一眼周遭的文武百官,洛長安便斂了心神,學了茶館裏的說書先生模樣,“啪”的一抱拳,大聲嚷道,“啟稟皇上,臣今兒是作為人證,上殿指認臨王殿下宋墨,殘害百姓,手段殘忍至極!”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誰人不知道,這洛長安和臨王宋墨,曾經是知己好友,兩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現如今洛長安站出來,指認宋墨殺人,真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甚至於有人私底下議論,這是不是皇帝想殺兄弟,所以聯合洛長安演的一出戲?
“都給朕閉嘴!”宋燁低喝。
原本議論紛紛的議政殿,瞬時安靜下來,文武百官麵麵相覷,一時間誰也吃不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臣知道,這件事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相信,但是臣有證據!”洛長安身形筆直的站在那裏,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神情極為嚴肅,“四方門的人都可以作證,臣還有數位人證,以及物證,都可以證明臣所言句句屬實。”
這麽一來,滿朝文武皆無話可說。
洛長安深吸一口氣,躬身道,“諸位若是不信,請皇上傳證人上殿,如今都在外頭候著,洛長安自然可以為自己證明,所言不虛!”
“傳!”宋燁一聲令下。
門外早有準備。
聽得動靜,瘦麻杆和炒貨鋪的夥計都進了殿門。跟在後麵的,還有四方門眾人,一個個都款步行至殿中央,先行向皇帝行禮。
洛長安立在一旁,眼下這局麵其實已經很明了,隻要每個人都如實陳述事實,這件案子便會完整而又清晰的呈現在眾人麵前。
人證的證詞,臨王府找到的證據。
文武百官從最初的不敢置信,變成最後的狐疑態度,甚至於,有些已經被眼前的證據說服。
“皇上,臣願意與臨王殿下對質。”洛長安躬身行禮。
曹風彎腰低語,“皇上,臨王殿下一早便進了宮,如今人已經在了金殿外,隨時等候皇上您的召見!”
“傳!”宋燁眯了眯眸子。
證據確鑿之事,幾乎是板上釘釘。
之所以走殿前禦審,是為了免於閑言閑語,否則朝廷上物議沸騰,免不得要說宋燁這個皇帝,濫殺手足,嗜血昏聵。
畢竟,以宋墨現在的身體狀況,任誰都會覺得他是弱者。
聽到弱者的第一反應,是惹人同情與憐憫,誰會把他,跟凶殘狠毒的殺人凶手聯係在一起?
所以,要證實宋墨是凶手,就必須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外頭響起了腳步聲,洛長安閉著眼睛都能聽出來,這是宋墨的腳步聲。
人與人相處久了,便是腳步聲也是認得。
洛長安抬眸,心下驟然一顫。
今兒的宋墨,不似早前穿著鬥篷又或者遮住臉,他將一張被大火燒毀的臉,完完整整的,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詫異、驚懼、不敢置信,曾經的臨王殿下,何其風流倜儻,可眼前這人呢?
麵目全非,除了一雙黑洞洞的眼睛,連嘴都是歪的。
行至殿中央,宋墨畢恭畢敬的行禮,“臣弟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墨。”宋燁坐在上頭,居高臨下的睨著他,“你可知道今兒為什麽來這兒?”
宋墨仍是跪在那裏,直起身子掃一眼周遭眾人,“臣弟自打受了傷之後,便一直在王府內,閉門不出,不管外頭的任何閑事。今兒這是怎麽了?臣弟不知,還望皇兄釋疑。”
“洛長安指證你連殺兩人,手段狠辣,你如何解釋?”宋燁開口。
宋墨皺了皺眉頭,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洛長安,竟是一言不發,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先起來吧!”宋燁道。
宋墨徐徐站起身來,猙獰的麵上露出一絲扭曲的笑,“長安,你說我殺人了?”
“臨王殿下,你莫要假惺惺的,有沒有殺人,你心裏不清楚嗎?”洛長安不卑不亢,沒有絲毫的慌亂,“人證物證,我都給您找齊全了,您要聽聽,要看看嗎?”
宋墨掃一眼瘦麻杆和夥計,“就是他們?因為這些人的閑言碎語,你便認為,我真的殺了人?我與你這麽多年的情義,難道就這麽不值得信任?”
說完,宋墨露出那雙凹凸不平,黑漆漆的雙手,“我現如今是這般模樣,你們告訴我,我要如何殺人?我現在這般模樣,殺人於我而言,有什麽用?能還我的容貌?還是能幫我換去這一身皮?”
文武百官緘默無聲,瞧著雙方對質,也不知道該信任誰說的話?
洛長安靜靜的看著他,頭一次知道,人原來可以無恥到這樣的地步,人證物證都在了,卻還要砌詞狡辯,死活不肯承認。
人心啊,果然是最無法捉摸的東西,隻要披上一層人的皮,於是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了。
“長安?”宋墨直勾勾的看著她,那意思何其明顯。
他這是說長安是在汙蔑,是別有目的,而這別有目的,何其明顯,背後有高人指點。
試問,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指使丞相府的小公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洛長安是什麽樣的暴脾氣,滿京陵城的人都知道。
可現在呢?
這麽執著於置宋墨於死地,必定是聽了皇帝的意思,得了皇帝的授意,才敢有這麽大的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宋墨,我洛長安要是殺人,會親自去嗎?”洛長安問,“敢問諸位大人,你們若是要做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會自個悄悄的去?這天底下是沒人了嗎?府裏養的奴才,都是幹什麽吃的?”
宋墨微眯起眸子,低啞的喚著她的名字,“洛!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