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下馬威
捧著喜帕滿臉笑意的於嫲嫲先走一步,隻留下羞紅了臉的許春妮和一臉誌滿得意的程士茂。
許春妮真是恨死了還有這麽一個習俗,聽說那喜帕子不光要給程老夫人一個人看,還得給程家族婦看。
這真是他娘的……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個壓下想衝出去追上於嫲嫲搶回那裝著喜帕的小木匣的衝動,許春妮由著芽兒伺候洗漱完了又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今天是新婦第一次見公婆,雖然公公不在,但還要給婆婆敬一杯媳婦茶。
所以今天能有多豔就要有多豔。
芽兒精心給許春妮梳了個墮馬髻,斜斜插上一根紅翡簪子,再給許春妮描眉畫唇。
程士茂倒是有心上來替許春妮畫眉,隻一下就給眉毛畫歪了,許春妮笑得肚子疼,連忙趕了他走。
“再耽擱下去就耽擱了敬茶和認親戚的時辰,到時候被埋怨了我可怨你!”
程士茂這才自顧自地去洗漱了,芽兒連忙拿了帕子給那條畫歪了的眉毛擦了,又重新勻了粉再給許春妮重新描了遠山眉。
遠山眉精致,越發顯得許春妮眉眼靈動。
再薄薄掃上一層胭脂塗上口脂,許春妮的眼角眉梢還帶著些初為人婦的生澀和嬌媚,從銅鏡裏望去簡直人比花嬌。
當程士茂攜著新婦跪在程老夫人跟前的時候,程老夫人看著跪在自個跟前的一對璧人,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
於嫲嫲也是滿臉帶笑地來扶許春妮,許春妮怎麽敢勞動她?
借著程士茂扶了她一把的力氣,連忙自個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程老夫人給的見麵禮是一對瑩白的如意,“祖母啊沒有別的願望,隻盼著你們夫妻和睦萬事如意。”
於嫲嫲接口,“當然要是能早生貴子就更好了。”
“哼!”
這邊說笑融洽,另一頭突然就傳來了一聲冷哼,“於嫲嫲這話好笑,但願能早生貴子,這小夫妻年紀輕輕的能不能生都是兩說,還什麽早生貴子?”
程老夫人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老大媳婦,你要是不會說話就不用說話!”
程夫人冷著臉恨毒的眼神一直盯著程士茂和許春妮,被程老夫人嗬斥了就眼圈一紅拿帕子擋住了臉,“可憐我的賀兒,如今還孤零零地躺在地下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哪有他弟弟好命又是中了探花郎又娶新婦!”
說著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一口一個“賀兒”。
“我可憐的賀兒,你堂堂一個嫡子卻生來被人克,你的一切都要被人鳩占鵲巢占了去,就連你結冥親的媳婦也要被你的庶弟給娶了去……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命苦?”
程家族人一片嘩然,什麽叫結冥親的媳婦也要被你的庶弟給娶了去?
這樁事當時程老夫人壓得很快,程家族人隻知道當初程夫人要給自個早就過世的兒子娶冥親,卻不知道要娶的人是誰。
難道說,當初要跟程士賀結冥親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新婦?
一時間投在許春妮身上的眼神各有古怪,許春妮若是個臉皮薄的人,隻怕這會兒就要哭著跑出去了。
程士茂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額角青筋直爆,隻是牽著許春妮的那隻藏在袍袖的手卻依舊溫暖柔軟。
許春妮微微一笑,“母親這是想大哥了呢,也是,若是大哥還活著隻怕這會兒也能坐在這喝上一杯我敬的弟媳茶。”
還在哭的程夫人耳朵一動,本來還帶著幾分假哭的哭聲立刻真了起來。
是啊,若是她的賀兒還活著,這會兒必然會坐在位子上等著喝一杯弟媳茶。
隻是早就沒有若是了,她的賀兒早就死了!
程夫人越想越是傷心,嗚咽的哭聲又是蒼涼又是絕望,讓程家的族人們聽著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許春妮又接著說道:“母親放心,哪怕沒了大哥,我和退之會把大哥的份一塊算上加倍的孝敬您。”
程老夫人臉上原本的怒色慢慢的一點一點地收了回去,眼中滿是滿意。
這才是程家婦該有的樣子,寵辱不驚。
程家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古怪的神色也漸漸都收了回去。
無論如何,這新婦在認親的這一天被長輩這樣為難竟然還有這般的氣度,就不是一般人。
再看看黑著臉的程士茂,程家族人都把心裏這點帶著些惡意的八卦之心收了回去。
是還是不是,人家探花郎都不介意,他們擱在這操什麽閑心?
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程老夫人淡淡的一聲,“老大媳婦,今天是好日子,族親們都在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可若是你還沒哭夠,我在清風庵裏給賀兒供了一盞長明燈,不如我讓人送你去清風庵裏好好哭個夠?”
清風庵是南回鎮附近的一家庵寺,專門收容那些犯了錯的婦人姑娘,聽說裏頭的主持十分的嚴苛。
程夫人的哭聲漸漸下了下來,整個花廳鴉雀無聲,越發顯得她哭得尷尬。
這麽多年,程夫人鬧過撒潑過,她沒了兒子,程老爺寧可在京城養妾室和通房也不願意再接她上京近她的身,她這後輩子早就沒了盼頭。
可她還不想死。
不想死的人,就不敢死豁出去。
程夫人在這滿室的靜謐中一擦臉,不哭了。
程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新婦給婆婆敬茶吧。”
無論如何,今天認親這個環節是一定要走的。
哪怕程士茂和許春妮心裏再不情願,這個頭是一定要磕的。
給臉色晦澀的程夫人磕了頭,許春妮敬上一杯媳婦茶。
程夫人半晌沒接,隻拿古怪的眼神看著許春妮。
許春妮的神色不動分毫,她隻拿程夫人當成精神失常又加上更年期綜合征的人看就行了。
誰會跟這樣的人計較?
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春妮太淡然了,她沒有什麽成就感,還是被程老夫人用眼神壓迫著,程夫人冷哼一聲終於接過了許春妮手裏的那杯茶,也不喝就丟在了一旁的案幾上。
媳婦茶都不願意喝上一口,更別說還有什麽見麵禮了。
程夫人隨手從手上捋下一個一滴油銀鐲子,跟打發什麽仆婦似的丟給了許春妮。
“賞你的,你可別嫌棄我這個做母親的窮酸。”
許春妮喜笑顏開,“多謝母親,這鐲子我一定好好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