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花魁
麵對許春妮的疑問，程士茂點了點頭。
“李若冰廣收學生，隻要念過幾本書的人都能拜他為師，所謂‘桃李滿天下’大約就是這樣來的吧。”
程士茂的眼神從李若冰的學生身上挪到了台上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身上，看了一眼，又挪到了那幾個姑娘跟前放在的竹匾上。
他不過和許春妮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這麽短短一會兒，這幾個姑娘跟前的竹匾上已經堆積了不少絨花。
方才聽這老鴇說的，這怡春院每年都要選花魁。
等這花魁選出之後，自然會有豪客一擲千金包下這花魁的初|夜。
今夜之後，這花魁正式接客，就成了老鴇手上的搖錢樹。
程士茂本來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不過是一個青樓選花魁的小事，這本地的縣令居然來捧場。
再看這縣令身邊圍著的幾個腦滿腸肥穿著華麗之人，程士茂的腦中仿佛飛快閃過一道閃電，又飛快地被他給“抓”住了。
“銀子，是因為銀子！”
“什麽銀子？因為銀子？退之，你想到了什麽？”
程士茂心中大怒麵上卻越發平靜起來，“這青樓選花魁，讓這花魁成了搖錢樹之後就可以源源不斷地把銀子送到李若冰的手上。李若冰手下的這些人，在利用女子斂財。”
許春妮瞪圓了眼睛，“這還能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歌舞升平的現場一派歡聲笑語，甚至就連台上的那幾個姑娘都還在對著給她們投絨花的人喜笑顏開，可許春妮卻覺得後背一陣陰冷。
“連這些女子的皮肉錢都不放過？”
許春妮渾身都在發冷，“這還是人嗎？這簡直就是國家就是社會的蛀蟲！”
“說他是蛀蟲都還算是給他留了臉麵，這種人簡直就連畜生都不如！”
程士茂語氣冰冷臉色鐵青，這還是許春妮第一次見到他有這樣的神情。
“從前隻知道如今的朝廷昏暗，卻不知道這背後能齷蹉成這樣。”
有這樣的朝廷，這天下還如何能好起來？
台子上的選花魁步驟差不多已經快完成了，那幾個姑娘跟前的竹匾上或多或少都放了不少紅色的絨花。
老鴇笑眯眯地站了出來，“多謝各位大人、老爺、客官的捧場，今年我怡春樓的花魁已經新鮮出爐，就是紫瑩姑娘！”
在台上的那個姑娘之中，有一個身著紫衣的姑娘微微紅著臉走上前來朝台下福了福。
“奴家紫瑩謝過各位。”
台下的掌聲和歡呼聲如雷動，仿佛許春妮在現代時候的追星現場。
可這樣的場麵，許春妮感覺不到半點激動，她仰望著台上的這位名叫紫瑩的姑娘，心中充滿了哀傷和憐惜。
老鴇伸手拉住了紫瑩，“今夜是個好日子，各位大人、老爺、客官，我這個做媽媽的今晚上就要嫁女兒，不知道是哪一位有幸成為我家女兒的入室之客呢？”
這一向都是這樣的套路，怡春樓是仙居鎮上最大的青樓，每年都要選一次花魁，選花魁的這一夜就是這花魁的開|苞之夜，價高者得。
台下已經有人競起了價，一百兩起步，每加一次就是五十兩，眨眼的功夫，已經喊到了一千兩銀子。
台上的老鴇笑眯了眼睛，而紫瑩卻垂著頭羞紅了臉。
許春妮閉閉眼拉了拉程士茂，“退之，我們走吧。”
這種場合她真的再看不下去了，這一刻她在現代建立的三觀都要被摧毀了。
從前看電視劇看小說的時候，什麽青樓什麽妓|女不過是就演出來的，不過是被印在紙上的。
可此時她見到的這個紫瑩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妙齡姑娘。
而台下這些喊價都是些什麽人？
的確有年輕男子書生打扮的，可更多的卻是中年男子，甚至那個喊價一千兩銀子的還是個六十多歲牙齒都快掉完的老頭。
這還隻是紫瑩從此墮入地獄的開始而已，日後呢？
她的日日夜夜，都要這樣度過嗎？
而坐在長幾旁的那幾個人，卻麵露惡鬼般的笑意。
這是什麽地方？她究竟身處何處？
還是這裏就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許春妮臉色雪白，“退之，我們走……”
程士茂見她臉色不對，“好，春妮，我們走！”
圍觀的人群依舊沸騰，程家的護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一條通道來，頂著被人白眼喝罵許春妮和程士茂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
人群之外，是繁華且熱鬧的街道。
許春妮抬眼，額頭都是冷汗。
“退之，我能救那個叫紫瑩的姑娘嗎？”
這一瞬間，程士茂明白了許春妮為何難受。
他沉默著在衣袍的遮掩下悄悄握住了許春妮的手，將自己的體溫傳給許春妮冰冷的手，試圖安慰她。
“春妮，這隻是一個紫瑩，可這天底下又有多少紫瑩呢？”
他說的是事實，雖然蒼白無力，可這就是事實。
許春妮眼眸裏有淚，以從沒有過的固執開口：“我明白，可我能不能救她？”
程士茂抿了抿嘴，招手喊過了程貴。
“把那叫紫瑩的姑娘贖出來。”
程貴朝程士茂看看又朝許春妮看看，“是，小的這就去辦。”
“退之……”
程士茂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許春妮的頭，“春妮不要怕，萬事有我在。”
許春妮閉了閉眼，感受到程士茂的溫度和輕撫的力度，將她帶離了那種無助又絕望的境地。
“退之，謝謝你。”
“你我之間，永不必言謝。”
今夜是紫瑩成為花魁的第一天，又是開|苞之夜，今天就要把她贖出來，可以說是活生生在跟老鴇搶她的搖錢樹。
老鴇如何肯？
程貴出價到了一萬兩銀子，那老鴇還是不肯。
實在沒法子，程貴隻好搬出了宣平侯的名號。
程老夫人的娘家就是宣平侯府，一等爵的名號自然比程老爺的名號管用，程貴很聰明直接抬出了宣平侯。
那老鴇愣了愣，讓龜公去找人商量。
龜公過了一會兒回來了，朝老鴇點了點頭。
老鴇這才鬆口，就這樣程貴花了一萬兩銀子終於把紫瑩給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