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巧舌
越想越煩,洪秀蓮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一家子就沒一個好的,一個個都躺在床上,隻有你四叔最倒黴,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許春妮眼珠子轉轉。
“是啊,誰讓四叔身子骨好呢!田裏這麽多活計這又是春墾的時候,要是連四叔都倒了,這一大家子該怎麽辦呢?”
“哎,你這小丫頭片子,你怎麽說話你咒你……”
洪秀蓮本來是惱火的,可罵著罵著罵到了一半就消了音。
是啊,要是許四也倒了,這春墾又是絕不能耽誤的,那該怎麽辦呢?
洪秀蓮抿嘴一笑,細細的眉毛飛了起來,輕佻地摸了許春妮的頭發一把。
“好春妮,你說的可真沒錯呀!”
看著哼著小曲的洪秀蓮擺著腰走了,許春妮才慢慢地笑了起來。
這兩日洪秀蓮指桑罵槐一直耷拉著張臉,她的這點心思許春妮早就看透了。
不就是想分家,又沒法子嗎?
那就讓她許春妮助她一把力,要法子?
讓許四裝病,可不就是最簡單的法子?
果然等第二天一大早,許四就起不了床了。
燒的滿臉通紅,別說起床了就是人叫都叫不醒。
許老樁下床去看了一眼,心裏不是沒有懷疑的。
怎麽就偏這麽巧,也病了呢?
可洪秀蓮哭啊。
什麽這麽多的田,這麽多的活,全靠她男人一個人幹,是人又不是牛,怎麽吃得消?
許老樁不信也得信了,畢竟也是自個的親兒子。
他一共四個兒子,大兒子長年在外謀生,二兒子已經廢了,三兒子沒了,剩下在身邊的也隻有這個小兒子。
說起來除了孫子輩最疼的寶書之外,親兒子裏頭許老樁夫妻兩個最心疼的還是這個小兒子。
幺兒幺兒嘛,比起許二來,許四總歸更討喜一點。
再說,若是這個小兒子再出點什麽事,他日後也不知道該靠誰去了。
隻好由著許四養病。
可許四也病了,誰去田裏?
許老樁自個走路都發虛,誰去?
如今又是春耕最要緊的時候,若是誤了功夫,一年就白費了。
許老樁咬牙又拿出最後壓箱底的銀子,想要雇人春耕。
可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是忙著春耕的時候,就算有銀子,人家也不願意來啊。
除非是翻倍的加工錢。
可這翻倍的加工錢,許老樁如何舍得?
他銀子也不夠啊。
一時間把個許老樁給為難很了。
許老樁一夜險些急白了頭發,這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就是靠著田裏的這點收成。
若是誤了春耕,這一家老小不說還有寶書念書就完了,一家老小都得要飯去。
實在沒法子,許老樁隻能自個上。
結果還沒耕了半畝地,就暈在了田裏。
先前許二和王芳子的事,真正刺激到了許老樁。
自個的親兒子,就這樣成了個殘廢,許老樁又急又怒是病倒了。
他就算是個莊稼人天天下地身子骨的確挺好,可年紀擱這了。
這一病就好比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拖著病體又下地幹重活,這還怎麽吃得消?
許老樁是被人發現暈在地裏,背回許家的。
好了,這下許家又多了個要吃藥的。
這銀子,跟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別說許老樁急,就是王婆子也心疼的不行。
越發催董元娘給莫三娘下藥,好趕緊把這個礙眼的掃把星給毒死,再把許春妮這個傻子賣了換銀子。
董元娘心裏也是急,家裏的田地收成關係著她兒子的前程。
如今隻有賣了許春妮換來銀子,才能請人春耕。
不然這一家子都要玩完。
又是一碗白麵,董元娘親自送到了莫三娘屋裏。
前次被許春妮搶了拿回屋裏吃了,到底董元娘沒看見莫三娘到底吃了沒。
如今是不殺莫三娘也得殺,她還是得親眼看著莫三娘真吃下這碗麵條才行。
許春妮的眼神微微發沉,這個董元娘隻怕才是老許家門裏最難纏的人吧。
端著一張老實寡言的臉,心機卻是最重的。
董元娘笑道:“三弟妹快吃,我這麵裏還加了雞子,你嚐嚐看能吃出雞子的味道來不?”
說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就擺明了一副,我就看著你吃的樣子來。
莫三娘心裏一慌,董元娘不走,可她又不能真的去吃這碗麵。
麵裏有毒啊。
她還得好好留著性命,陪著春妮一輩子呢。
“三弟妹怎麽不吃?可是嫌我的手藝不好?”
這不吃還催著吃。
莫三娘手足無措,忍不住朝許春妮看了一眼。
許春妮就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問道:“如今家裏有這麽些個病人,怎麽大伯娘不把麵條端給爺奶還有二叔吃呢?”
“從前隻聽人家說大伯娘素來孝順,沒想到大伯娘不光隻是孝順還特別心疼妯娌呢。”
“隻是如今家裏這樣難,爺和二叔都要吃藥,這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
“我和我娘就是再不識數,也不能再占公中的便宜。”
許春妮從床上下來,“這碗麵我娘不能吃,我也不能吃,得給爺奶二叔吃。”
“隻可惜了大伯娘一片心意,我和我娘卻不敢忘了孝道。”
“娘,我親自把這碗麵送去給爺奶和二叔吧。”
眼看著許春妮真的走過去要去端麵,董元娘急了,一下站了起來。
“哎呀,春妮你這孩子!”
“我還知道心疼你娘這些年吃的苦頭多呢,你倒好,還不心疼你娘心疼外人去了。”
這一急,董元娘原本一張木頭菩薩似的臉就出現了幾分裂痕。
就是說話,也多了幾分急迫。
許春妮站住了,臉上似笑非笑。
“大伯娘這話說的,您倒是不心疼爺奶了?”
“我娘從前吃苦頭的時候,也沒見大伯娘心疼她一下。”
“就是我跟我娘搬回來這麽些日子了,也沒見大伯娘多疼我娘一回。”
“怎麽突然間,大伯娘就一口一聲的要心疼我娘?”
“還非得親手做了麵條給我娘吃,我娘不吃,還要逼著我娘吃。”
許春妮冷笑著指向了桌上擺著的這碗麵條,“難不成這碗麵條有問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