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敲打
許老樁來不及擦一擦腦門上的汗，就聽見牛大珍在喊，“老樁叔，春妮這孩子不能吹風啊，這頭上還傷著呢，她娘倆住哪呢？”
“這，這呢！”
許老樁幹笑著親自將牛大珍領到了西廂這，指著一間開了門的屋道：“就這間，昨兒個春妮她大伯娘親自整理出來的，裏頭都收拾的幹幹淨淨的。”
別說董元娘就是比其他兩個妯娌聰明，讓她打掃屋子，她就打掃的幹幹淨淨的。
本來許老樁心裏還有些發慌，生怕大兒媳會陽奉陰違，結果自個打眼一看就笑了出來。
“春妮她大伯娘真是有心了，春妮啊你看看，被褥都給你鋪好了。快進去，快進去躺著。”
牛大珍仔仔細細看了，屋子雖然陳舊了些，朝向也有些不好。
不過屋子裏收拾的倒真挺幹淨的，地上還帶了些水汽，看得出來是剛灑掃過的。
心裏冷哼一聲倒是會裝相，這才背了春妮進去。
本還想挑點刺，什麽被褥太薄什麽屋子有怪味道，結果轉了一圈直到把許春妮放在了床上，牛大珍也沒能挑出什麽大刺來。
給許春妮蓋好了被子，牛大珍低聲道：“春妮啊，你那大伯娘不是個簡單的，你可要小心了。”
不怕王婆子這些咋咋咧咧的，就怕這種陰著壞的。
難不成董元娘真能歡天喜地的歡迎許春妮母女兩個回來住？
才被許春妮搶了兩畝田回去呢。
她那兒子寶書還在鎮上念書，都是流水似的花著錢，能不肉疼？能不恨死許春妮母女兩個？
可就這樣，人家還能把這屋子收拾的幹幹淨淨妥妥貼貼的，半點毛病都找不出。
這城府這心機，牛大珍不由替許春妮母女兩個擔心起來。
許春妮趴在了床上，側臉朝向了牛大珍微微一笑，“珍姨莫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是有法子對付她們的。”
“也是，她們這些黑心腸的哪是你的對手？”牛大珍想想昨日許春妮威風的樣子，忍不住抿嘴一笑，“不過啊，如今你們母女兩個總歸是活在人家的地盤上。真有什麽事，人家把院門一關你們母女兩個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你還是萬事都要留個心才好啊。”
許春妮微微點了點頭，“珍姨，我知道了。您放心，我萬事都會小心的。”
重活一次的機會多麽珍貴，她怎麽會不當心？
牛大珍這才放心，去幫莫三娘還有田荷花歸置那些帶來的家當了。
反正那間破茅屋從此之後許春妮是不打算再回來住了，能帶的都全都帶來了。
什麽被褥衣裳、鍋碗瓢盆，歸置也要半天。
王婆子指的這間屋可以說是整個許家院子裏最差的一間，光照不好，後麵就是豬圈，一刮東南風這味就不太好聞。
唯一的的好處就是在這屋的旁邊還有一件小小的雜物間，裏麵堆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些廢舊的東西。
牛大珍和田荷花兩人手腳麻利，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這間雜物間給理了出來，把莫三娘母女帶來的那些雜物都歸置到了裏麵。
甚至還擺了一個小小的爐子，這樣莫三娘母女兩個若是要喝口水吃點熱食的什麽，也不需要去用許家的廚房。
特別是許春妮如今還喝著藥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熬藥才放心不是？
正在丁零當啷理東西呢，許衝來了。
“許老樁，許老樁！人呢？”
許老樁還在屋裏抽水煙呢，聽見許衝的聲音就是一驚。
許衝輩分大，通常沒事隻有人家上他家門的份，怎麽今天無端無由的跑他家來了？
難道還是因為昨天的事？
許老樁心裏直罵晦氣，麵上卻是連忙收拾了水煙槍，迎了出去。
“啊呀，這不是裏正爺嗎？怎麽您今天有空來家裏坐坐？快快快，裏麵請，裏麵請！”
許衝年紀大了，從自個家趕到莫三娘那，又從莫三娘那趕到了許家，走了許多路也是累得不輕。
“我還不是來看看你那孫女嘛，聽說她們母女倆今兒個搬回你家來住了？”
“叫我說，這就很應該嘛。”
“不是我說你，許老樁啊許老樁，春妮雖然是撿來的，可跟著你許家姓認了你家許三當爹，你就該拿出氣度來，好好認了人家做孫女。這日後啊，像昨天這樣的事可絕不能再發生了啊。”
許老樁心裏大驚，這許衝最是老奸巨猾的人。
若不然，他家趕了莫三娘出去這許衝當時怎麽不說話？十多年了也沒見他吭一聲，怎麽這會兒還特特地跑來他家裏來交代一聲？
許老樁幹笑，“是是是，裏正爺說的是。不過裏正爺怎麽突然就？”
許衝想想那五十兩銀子，頓住了腳步，在許老樁湊過來的耳朵根邊說了一句，“人程家盯著你們家呢，怕你們出去亂說。”
“許老樁，你自個心裏有點數，昨天那事已經得罪了人家，人家沒跟你計較是人程家寬宏大量。”
“說到底人程家是吃了你們家的一個冤枉虧，可你們若是再出去亂說敗壞人程家的名聲，人程家還能跟你善罷甘休？”
許衝比了個手勢，“你要知道人程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咱們這些莊稼戶在他們的眼裏就像是隻螞蟻，要踩死咱們動一動腳就行了。”
“就是你家寶書，不是在鎮上念書嗎？人程家可是有當官的人呢，一句話就能叫你家寶書連書都念不了！”
“你啊，也該長點心，一個大老爺們怎麽總能被娘們糊弄呢？”
許衝知道許老樁未必無辜，未必都是王婆子作妖。
可明麵上，許衝總歸還要給許老樁一點臉麵。
許老樁佝僂著腰連聲應是，“絕不敢出去胡言亂語！裏正爺，您放心，我許老樁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說那程家的閑話啊。”
不說別的，光寶書這一點要挾就完全掐住了許老樁的軟肋。
許寶書，可是許家一家的希望啊。
許衝見他識相心中滿意，又問道：“你那孫女呢？”
許老樁沒想許衝交代了這麽多，還要再問許春妮，“這孩子在屋裏躺著呢，她娘她們在整理家夥什。裏正爺，是要我把我那三兒媳婦叫過來說話嗎？”
他跟莫三娘有什麽好說的？
許衝的目的就是來敲打許老樁。
“不用了！許老樁啊，我也不瞞你，人程大管事特意昨晚上來了我家一趟，特意交代了我，你自己心裏有數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