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裏正

  “夠了!”


  正在王婆子婆媳撕打的時候,一個年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喝道:“還嫌丟人丟的不夠?都給我住手!把嘴也都給我閉上!”


  王婆子和王芳子渾身一震,拉拉扯扯中漸漸住了手。


  不過手上是停了,可還在用凶狠的眼神不停互瞪。


  這一對原本狼狽為奸的婆媳,這一刻徹底鬧翻了。


  丟人啊丟人,真是丟了先人!


  裏正許衝是被牛大珍死拉活拽請來的,本來沒當多大回事,不就摔死了個小傻子嘛?

  就算結冥親,雖不多見可也算正常。


  況且,這結冥親那是陰間的事,不吉利,他上了年紀就怕聽見這種事,哪裏願意來?

  本來還在心裏暗罵牛大珍是個二傻子的許衝卻暗自慶幸幸虧自個來了。


  “程二少爺,讓您看了笑話!”彎腰朝程士茂拱了拱手,鬧成了這樣許衝再看不下去了,“這樁事畢竟是我許家村的醜事,在下許家村裏正許衝,此事不如讓我這個小老兒先處置了,再親自上門請罪,您看這樣可行?”


  程士茂知道今日的事他畢竟不算真正的苦主,而真正的苦主也未必真想把王婆子婆媳告上縣衙。


  這許衝能將這樁事攬過去,自然是最好的。


  “許姑娘也是因為我程家才遭了這麽一通罪,是我程家對不住她,許姑娘若要上告我程家自然不會有二話。”


  程士茂言語淡淡,“不過既然許裏正您要攬這事,也不是不行。我想許裏正您德高望重也必定會秉公處置,不會讓惡人得了好、讓好人得了歹。”


  幾句淡淡的話卻說得許衝額頭見汗。


  再淡淡看一眼許衝,程士茂皺皺眉毛又吩咐程大管家,“許姑娘遭了罪,我程家自然不能不聞不問,你取些銀子給許姑娘,讓她請醫延藥好好將養身子。”


  說完,程士茂還朝許春妮遙遙抱了抱拳,“許姑娘隻管好生將養,若有什麽不公隻管來找我,該我程家負的責我絕不推脫。”


  這算是實打實的撂話給許春妮撐腰了?許衝的臉色又是一變。


  好聽話人人會說,誰知道他說真的還是場麵話?


  不過程家能這樣就善罷甘休,的確出乎許春妮的預料。


  當然這個結果,自然是最好的了。


  許春妮微微一笑,“程二少爺客氣了,老夫人也是一片慈心怎奈有些人的心太黑,若說我是苦主,程家遭人哄騙自然也是苦主。”


  管他是為了什麽,反正有好處不拿那才是真傻子。


  許春妮再瞅瞅程二少爺這通身上下的氣派,更是笑眯了眼,不怕人家不大方。


  程大管家從袖子裏取了錢袋來,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許春妮的身前,“許姑娘,請您收好了!”


  許春妮絲毫不客氣,拿起了錢袋微微掂了掂立刻笑得比那山上的春花還燦爛,“多謝程二少爺,多謝程大管家!”


  程大管家連忙笑著擺手,“哎哎哎,當不得許姑娘的謝!”


  這冥親是結不成了,嗩呐嘛自然也別吹了,程家一行人說不上灰頭土臉至少也不是高高興興的轉身走了。


  也是,都攤上人命官司的事了,隻能說倒黴。


  恭恭敬敬地把人都送走了,許衝放下作揖的手一甩袖子黑著臉喝道:“王婆子、小王氏,你們兩個給我跪下!”


  王芳子已經被嚇破了膽子,沒敢二話,“噗通”一聲膝蓋了就落了地,“裏正爺,您老人家明鑒啊,這事真跟我沒關係,我最多……最多也就隻是個從犯!”


  “對對對!我就是個從……”


  “你給老娘閉嘴!”王婆子聽不得她滿嘴“沒關係”,朝王芳子吐了一口唾沫,“不孝的混賬玩意兒!”


  許衝冷冷瞪了王婆子一眼,“好你個王婆子,你給我閉嘴吧!我就問你,你跪還是不跪?”


  講真的,到了這時候王婆子就算麵上再悍心裏也不是不害怕的,可她平時蠻橫慣了又愛麵子,眾目睽睽之下哪肯跪下來?

  “我就不跪咋了?”


  許衝被這個蠢婆子氣得連嘴邊的胡須都抖了起來,“好好好!你不跪,你不跪!我再問你一遍,你眼裏還有沒有我許家宗族,還有沒有我這個裏正?”


  王婆子翻著白眼,嘴裏還在嘟嘟囔囔,“老東西怕是糊塗了吧?我不跪就是眼裏沒許家宗族沒有你這個裏正了?你還講不講道理?”


  最不講道理的人居然還說別人不講道理。


  “好!”許衝氣過了頭已經冷靜了下來,“既然你眼裏沒有我許家宗族也沒有我這個裏正,像你這樣歹毒的婦人我們許家村留不得你,我今天就以許家族長和許家村裏正的身份替你男人許老樁休了你!”


  “什麽?”王婆子的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憑啥?你憑啥?”


  就在王婆子恨不能撲上去撕打許衝的時候,看熱鬧的人群後麵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裏正爺,且慢!”


  許春妮定睛看去,沒錯,那人正是王婆子的男人原主的爺爺許老樁。


  “裏正爺,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教好王氏,我這就讓她跪下給您賠罪!”頭發花白弓著背的許老樁怒發衝冠,喝道:“王氏,你給我跪下!”


  要說王婆子橫了一輩子,唯一有怕的時候大約也隻有在許老樁發火的時候,“我……”


  許老樁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甭跟我叨叨的,趕緊麻溜地給我跪下!”


  其實許老樁早就來了,一直躲在看熱鬧的人群後麵。


  他是越看越氣,越看心裏越驚。


  要說呢,王婆子這幾天做的事他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一個炕上睡,一個鍋裏吃。


  再說到底要殺個人來換銀子,又不是殺隻雞殺隻鴨,這麽大的事王婆子一個鄉下婦人心裏真能遭得住?


  怎麽也得漏出來幾句。


  許老樁左思右想,想想殺一個傻子能換那麽些銀子,再說這傻子又不是親的,這筆買賣怎麽算怎麽劃算。


  就裝了聾,做了啞。


  本來還想著自己這個老婆子,這麽多年經了多少事雖然是殺人,可應該也為難不住她。


  誰料?


  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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