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詐屍

  許靜是在哭聲和吵鬧聲中醒過來的,睜眼看見的就是一片低矮的茅草屋頂。


  她究竟是怎麽了?

  思緒一點點拾起,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許靜心裏有些複雜。


  後悔嗎?

  不,許靜在心裏搖了搖頭。


  叫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可愛的孩子被大卡車撞……哪怕再重來一次,她依舊會撲過去推開那孩子。


  大難不死,許靜心裏歡喜,正想轉頭打量四周可映入眼簾的一幕卻讓許靜瞪大了眼睛。


  這是古人?還是在拍戲?


  莫三娘是不信的,她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怎麽好好出門玩去的,就被人橫著抬了回來?

  “噗通”一下跪在了黃泥地上,莫三娘發瘋般朝對麵那年老婦人狠磕起了頭,“娘,就當我求求您了!”


  “春妮雖然是個傻的,可到底我養大了她。現在她年輕橫死,我也隻想把她埋在她爹旁邊,有她爹護著她,也不會讓旁的厲鬼欺負了她。”


  “什麽大少奶奶貴夫人,我家春妮沒那命,讓旁人去當吧!”


  “我呸!”


  任莫三娘杜鵑啼血,王婆子連眉毛都不動一根,反朝莫三娘身上吐了口唾沫, “什麽傻的癡的、髒的臭的,就往家裏拉,也就你這個掃把星把她當成了個寶,我三兒可沒這福氣,被個傻子癡兒認作爹!”


  “今天這事,你要還認我這個娘,我就做了主!”


  “人程家不嫌春妮是個傻的,願意抬了去跟他家大少爺結個冥親,那是春妮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該高高興興地送她出門,在這嚎什麽喪?”


  莫三娘哭的氣都喘不勻,險險癱軟在地上。


  虧得還有兩個婦人扶著拉著,其中一個年紀略大些的叫牛大珍,忍不住開口勸道:“大娘,這結冥親的事雖然是樁好事,可三娘她實在不願意,要不您也就可憐可憐她這些年守寡不容易,就由了她吧。”


  這邊話音才落,那王婆子身後就又鑽出個婦人來。


  雖也是鄉下婦人打扮,不過卻比旁人手上頭上多了一對銀鐲子一根銀釵。


  “牛大珍,你這上下兩張嘴皮子吧嗒吧嗒說出來的話可真輕巧!”那婦人叉腰呸了一口道:“你說要可憐我三弟妹,那我倒要問問你那誰來可憐可憐我娘?”


  “我娘她老人家當年可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家三弟年輕輕就死了的,誰也說不準這到底是他命不好,還是他生生被人給克死的。如今春妮又是年輕橫死,哎呦喂,這裏頭可有些講究說法呢。”


  “再說我娘也是一片好心,可憐春妮年輕橫死,也沒成過家,以後可有香火祭祀?若是和程家結了冥親,人程家家大業大,日後還能少了春妮的供奉?”


  有人搭台,便有人唱戲。


  王婆子當即幹嚎起來,“可憐我的兒,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著養大了,正是有出息的時候誰料卻娶了個掃把星回來,年輕輕的也沒留下一兒半女就生生被這個掃把星給克死了。”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不過是個撿來的傻子虧得你這掃把星還把她當成了寶?我告訴你,我不認她!今天你要是應了也就算了,不然我老許家也容不下你!”


  什麽?

  莫三娘血直往天靈蓋衝,跌跌撞撞衝過去抱住了王婆子的腿,“娘,老天爺都看著呢!我給許三守了整整十五年,您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給我放開,你這掃把星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像什麽樣子?”王婆子恨不得一腳踹飛了莫三娘,“芳子,你還不快些來幫忙!”


  王芳子正是那手上戴銀鐲嘴皮子利索的婦人,上來拉扯莫三娘,“三弟妹,你在做什麽,還不快些鬆手?”


  莫三娘眼淚都哭幹了,“娘、二嫂,你們若是再逼我,我就豁出去了,咱們去找裏正爺評理去!”


  王婆子心頭一跳,麵上卻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找什麽裏正爺?這是我老許家的家事!裏正爺就算再能耐那也管不了旁人家裏的閑事!”


  “我也不是和你來歪纏的,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程家下午就要來抬春妮。好歹你也養了她一場,早些告訴你也好留時間讓你給她收拾收拾,去了程家那也不難看。”


  王芳子在一旁也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三弟妹,這事娘都已經跟人程家說好了,這都約好了的事咱總不好反悔吧?”


  “那程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咱們若是反悔了,日後可還有咱們老許家的好日子過?”


  “反正春妮都已經死了,你就當為了咱老許家也當為了替三弟盡他未盡的孝,就別鬧了吧。”


  莫三娘這輩子隻有兩個痛,一是恩愛的丈夫早逝;二是千辛萬苦養大的養女橫遭慘死。


  當年許三死後她從路邊撿了個女嬰回來,隻當是老天爺垂憐她一個人孤苦無依,送個孩子給她做個伴。


  可誰知曉,這小時候白淨可愛極了的女娃娃長到兩三歲才顯出來,原來是個癡傻的。


  莫三娘險些哭瞎了眼,可到底有了感情她死活不願再扔了這女娃娃,還依舊當了寶似的眼珠子般的養大了。


  可誰知,竟有這飛來橫禍。


  本就五內俱焚王芳子又提到了許三,簡直就是在拿刀戳莫三娘的心窩子,痛得她整個人都要蜷了起來。


  見莫三娘終於鬆了手隻哭不鬧了,王婆子心中得意,往一旁吐了口唾沫轉身就走。


  王芳子擦了擦幹幹的眼角,手上的新鐲子在陽光下爍爍發光,“三弟妹啊,那你就趕緊給春妮收拾收拾,省的人程家上門的時候還這樣血赤烏拉的多難看不是?”


  等王婆子和王芳子都走了,牛大珍忍不住道:“三娘我知道你心裏苦,可是春妮人都沒了,你也該想一想日後……”


  莫三娘心裏劇痛,跌跌撞撞往身後的茅草屋裏撲去,“我可憐的春妮……”


  牛大珍看著莫三娘蹣跚的背影,忍不住向身邊的另一個婦人田荷花歎道:“你說,日後三娘該怎麽活?”


  正在歎息的時候,忽然聽見莫三娘一聲尖叫,“春妮!”


  牛大珍和田荷花嚇了一跳,以為莫三娘又想不開了兩個人爭先恐後隻往屋裏衝。


  剛一擠進門,就看見莫三娘跪在床前抱著那本應該死了此刻卻瞪大了雙眼死死瞅著她們的春妮嚎啕大哭。


  牛大珍和田荷花雙腿一軟,險些奪門而出。


  這是,這是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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