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篇】最後的溫柔
那晚酒會結束之後,沈靖楠在外面等我,說他喝醉了,叫我送他上樓。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便半推半就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在想,他就是我心口上的一根刺,一直扎在那,時間長了就麻木了,不疼也不礙事了,好像融為了我心臟的一體。現在我要把它拔出來,當然要流血流膿。
從那天開始,我就跟著沈靖楠了。雖然從酒店出來的時候,顧明素還在找我麻煩,我一概不做聲,讓他去處理。
我以前想報復他,可是他突然又開始對我好。沈靖楠寵人的時候是真寵,能寵的你上了天。他一直說當年不懂事,對不起我。找了我好久。
他說他也混了好多年,後來跟了一個大哥,那大哥崇尚做混混也要做有文化的混混,鼓勵手下的人學東西。還開了很多課堂,他在周容康那名義上是副總,其實也就是個挂名的,在這混職,主要幫著周容康而已。
後來默默還勸過我一次,說他不是好人,他是不是好人對我來說不重要,只要他對我好就行。
我那時候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激情里,心想如果他能真對我好,那過去就過去吧。,實在不知道時光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我說那你跟那個大小姐斷了。
他有點為難,說這件事他做不了主。
我當時就發火了,然後他猶豫好久才告訴我,他跟顧明素在一起這件事,已經被周容康知道了。我說知道又怎麼樣?
他笑了一下說:「他知道我和顧明素在一起后,就逼著宋寒把顧明素嫁給他。」
我沒太明白這個意思。就問,他一個做老闆的這麼可以搶你的女朋友。他說他也是玩玩而已。但是顧明素當時挺喜歡他的,所以周容康決定利用這事做個套子來逼宋寒。
然後我才知道白默默是被宋寒逼著和周容康交往的。我之前還一直以為她攀上宋寒了,沒想到這麼可憐。她求我幫她借錢給白始的時候,我本來不想多事,但是我也一直很疼白始,他嘴甜,對我也好。我就答應了。沒想到這一筆錢出了事。
錢到帳的時候我收到銀行的簡訊,沈靖楠正好躺我旁邊,就撈起我手機看了一眼,問我哪來的錢。我隨口跟他說了,他靠在床頭眯著眼睛半天沒說話。
我跟沈靖楠在一起的很多時候,都是偷偷摸摸的。我本來就不怎麼高興,所以那次顧明素約我出去,我也就去了。可是當時我不知道,那天顧明素約我過去,沈靖楠是一早就知道的。
去的是瑜伽館。
裡邊的人可能都被她遣開了,她冷冷的問我,要多少錢才能離開沈靖楠。
我聽得好笑,真以為錢是萬能的嗎?我說:「我要多少錢,他都會給我,我為什麼要你的?」
其實顧明素真的很可憐,她還自以為沈靖楠多愛她,誰知道從頭到尾他都只是玩玩。還跟我說她有了沈靖楠的孩子。
我笑了一下,說你搞錯了吧。他說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顧明素被我戳穿了,臉色一白,瞪著我。
我叫她坐,她也不肯。我就坐在一個瑜伽球上一邊晃一邊慢慢的跟她說當年我跟沈靖楠的往事。
她越聽越激動,她一個大小姐,大概對這些事聞所未聞,開始似信非信的,後來歇斯底里的捂著耳朵哭
:「別說了,別說了!你騙我,他要是真那麼對你了,你怎麼還會跟他在一起?」
我說:「因為他求我了。他跟你玩玩而已。」
顧明素指著我說你怎麼這麼賤。
我笑著說我是賤,可是你比我更賤。你以為他愛你?你做夢吧。
我一邊說一邊往她那逼,她情緒特別激動,一個勁後退,突然捂著肚子滿臉痛苦的樣子。我還以為她是裝的,突然瞥見她裙子底下有血沿著大腿流下來。我也嚇了一跳,愣在了那。
突然一個瑜伽球飛過來,砸在了她後背。她踉蹌了一下,其實那球雖然大,但非常柔軟,是充氣的,應該不算太重。顧明素緊緊的盯著我身後的鏡子,突然暈了過去。
我一轉身,才看到沈靖楠在那。我嚇了一跳,我說你幹嘛砸她?
後來我想,顧明素肯定不是被那個球砸暈的,她看到沈靖楠,一時接受不了而已。
沈靖楠俯身看了一下,急切的看了我一眼,說,完了。她可能流產了,要是被宋寒知道,說不定殺了你都有。
我也很害怕,直問他怎麼辦。
他說我出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人。
然後他出去了,我看著躺在地上的顧明素手足無措。
過了一會,沈靖楠進來跟我說:「外面有人。我們現在出去了會被人知道的。你不知道宋寒的手段。」
我被他嚇到眼淚直流,只抓著他問怎麼辦。
他說,你不是認識白默默嗎?你給她打給電話,宋寒對她很好,你求求她?他拿了我電話去打,我連忙去抓他,叫他不要打。但是電話響了幾次都沒人接聽。
過了一會,默默卻自己打來了。她聽了顧明素出事,也很著急。問了我地址就匆匆把電話掛了。
她來的很快,很遠就聽見她叫我。
我連忙站起來,沈靖楠突然從後面拉住我,捂住我的嘴,把我往內室拉。那個瑜伽室還有個比較隱蔽後門,我開始沒有注意,不知道沈靖楠怎麼知道的。他拉著我就從那個小門出去了。
他拉了我出去,然後叫了輛出租送我去酒店了。我在那個酒店呆了很多天,沈靖楠說要等風頭過去。他晚上還是回來。那段時間我晚上經常莫名的做噩夢,沈靖楠說我精神不好,配了很多葯給我吃。可是越吃越奇怪。我總是有很多幻覺。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我在樓下看到默默了,她居然說我故意陷害她。我回去問了沈靖楠。他笑著避開我的話,說,你養好病就好了。
我看他的神色,知道白默默說的是真的。
我偷了鑰匙給她,她居然沒跑出去。後來宋寒帶人來把她帶走了,我也只遠遠看了一眼,因為擔心自己被他們看到。
當天晚上,沈靖楠就帶我換了個小區住。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我總是看見很多幻覺,看見我爸喝的爛醉要來打我。
我很討厭沈靖楠喝醉,就跟他說我要出去。
他指著我笑的很大聲,他說你出去你就死定了。
我不信,他脫口而出:「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白默默給你背了黑鍋。」
我跟他吵。我罵他,他也越來越火,扯著我頭髮說:「你以為我多稀罕你,要滾你就滾!要不是怕你連累我,你以為我會留著你?!」
我氣死了。我真是傻,千方百計接近了他想報復他,結果他幾句好話就哄的我給他當了棋子。
我看他笑的特別瘋狂,還使勁罵我,他好像又在打我,我明明站的很遠,他怎麼打得到我。
我知道了,他又想打我!我罵了句髒話,在桌上拿了把水果刀就沖了過去。他雖然喝醉了,還是踢掉了我手裡的水果刀,一巴掌將我打倒在牆角。我被撞的頭暈眼花的。
過了好久意識才回到腦子裡。
聽到他站在陽台上打電話:「周總,你給她吃的這葯保不保險?這幾天跟瘋了一樣,剛剛還差點拿刀差點捅著我。我早說了要加大劑量。我這樣天天守著哄著也不是回事。」
我掙扎著站起來,使勁推了他一下,他往前一撲,撲在護欄上,要不是陽台大,我推他一下,他可能就能掉下去。他回頭狠狠的瞪著我,好像變了個人。我叫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他拿出一瓶什麼水往我嘴裡倒,我掙扎著不肯吃,他捏著我的嘴,我覺得我臉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就是不肯吞,被他捏著喉嚨和嘴,還是咽下去一些,他鬆開我,站的遠遠的。我爬起來抓了個東西想去扔他,他讓了一下就進去屋裡了。我挖著喉嚨想吐出來,吐的我都沒力氣起來了,跟泥一樣軟軟的灘在地上。嘴裡還在罵他,突然聽得門摔了一下,他扔下我出去了。
不知道他給我吃的什麼鬼東西,我罵著罵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還在露台上,外面在下雨。我一會冷一會熱的。我覺得我可能要死了。
我一會看見我媽,那年我媽走了我一直沒見過她。我媽媽走之前我是知道的。她抱著我在房間里哭了一整夜。說我家窮,說我爸沒能力,養不活她,說她對不起我。
我那時候就知道,我媽要走了。我裝作睡著了,一直動也不動。我媽的眼淚熱乎乎的,都滴到我臉上。
其實我爸也挺可憐的。我以前只恨她,可是現在我又被這個男人毫不留情的傷害的時候,我才覺得我跟我爸同病相憐。
臨死前我只覺得自己特對不起白默默。可是畢竟她比我好,她還有個哥哥。我一想,她給我背了黑鍋,可能現在也很慘。我爬起來在電話簿里翻了很久。
找白始要了宋寒電話。
白始問我幹嘛,問我好不好。
我說我要找你默默姐,可是她電話不通。白始就給我了。
宋寒接通電話的時候,聲音很冷淡。
我說我是羅小柚。他那邊安靜的非常詭異。我很虛弱話也說的極少,我把顧明素流產的事慢慢說了一通,請他好好對白默默。
他一直沒說話。我都不知道他在不在聽我餵了幾聲,手機就從手上滑了下去,砸在地上,關機了。我爬起來,重新開了機,全身肌肉都在痛。我碰了下額頭,我好像發燒了。
我想打電話給我爸爸,他沒有手機。我撥給老鄉的,等了很久才聽到他喂了一聲。聲音很啞。
我說:「爸。」
他罵罵咧咧,說幾句喘一會,罵我忘恩負義什麼的。
我苦笑了一下,掛了電話。
好疲倦啊。我仰躺下去,腦袋重重的砸在地板上也不覺得疼。
我仰望著天空。那雨絲一絲一絲往打的上撲。每一絲都溫柔的滑到我的眼睛里。
好溫柔。
真的好溫柔。
這個世界上,除了這雨,誰能對我這麼溫柔呢?
我好像恍惚回到了童年,我媽媽還沒有走的時候。她帶著我去打豬食。
在後山,我媽彎著腰在那割野草,我就跟在後面吹蒲公英,一吹一散,然後風就把蒲公英吹的滿天都是,有時候風把蒲公英又吹回到我臉上,輕輕的,從我臉邊撫過去,也是那麼溫柔。
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