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合歡
我拿過羽絨服套在身上，好大的衣服，整個人像埋在衣服里了。
下午太陽非常好，我乘坐大巴車去了一趟我爸爸的墓地。在那呆了一會，鄉下沒有認識的人。又不好找車。走了很長的路，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凍的哆哆嗦嗦進了屋，宋寒的堂伯說：「你回來了？快過去幫忙。」
農村伯伯就是親切，一點也不跟我客氣。可是我凍的鼻涕出來了，就不能先讓我暖和一下嗎。
堂伯拉著我繞到宋寒家后的一個屋子，據說那以前是堂伯家的，我進去一看，人家還在燒柴，青煙熏的我眼睛都睜不開，我避開煙，湊到灶台後去烤火。
一邊問這是做什麼？
「這是在準備明天小寒媽媽生辰的東西。」堂伯說著，揭開巨大的鍋蓋，大股蒸汽騰騰上升，我看大鐵鍋里煮著好多肉食。心想宋寒媽媽吃得下這麼多肉嗎？
看到我往裡張望，堂伯笑著說：「每年小寒媽媽生忌，他爸爸都會宴請還在鄉下的親友吃飯。」
我眨著眼睛想了想：「那明天宋伯伯都會回來？」
堂伯點頭，我也是自己傻，哪裡不好躲，非要跑宋寒老家來。
堂嬸抱了一捆柴火進來，叫我給她添火。我說難道家裡沒有煤氣？她笑了笑，說：「這個方便啊，誰家還用這麼大鍋。」
跟著他們刷豬蹄洗各種肉食，因為忙，心情倒漸漸好了。
灶台里冒著的火星，火光照的我臉熱熱的，乾乾的。
「堂伯堂嬸。」好熟悉的聲音。我眼睛挪過去，還有火花跳躍的虛影浮在眼前，看不太真切。
堂嬸應了一聲，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趕緊走了過去。問他怎麼連夜趕過來了。
宋寒露出點淡淡的笑：「手頭事情忙完，就過來了。」
他說完眼睛往我這飄，連忙站起來，他走過來，在我身邊拿了張小方凳坐下。
我看了看巴掌大的灶台和全是木屑的地板，誠懇建議道：「這裡比較亂，宋總你要不要換個地方。」這麼個小方凳，多屈就……
「你這是嫌棄我家？」宋寒問。
「沒有。我一個寄居的，怎麼會嫌棄，這不是怕弄髒你衣服嗎。」我站起來，側過身，想出去。宋寒一動不動，堂嬸掀開鍋蓋，叫我趕緊添火，我應了，找話題說：「明素沒過來嗎？」
「她過來幹嘛？」宋寒瞅著我。
哦，是了，她不適合來，又不是宋寒媽媽的孩子，我也不適合呆在這吧。
我低頭添著柴，堂伯問了一些宋寒工作順利之類的事，宋寒都隨口答了。
「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話題轉到長輩們喜歡的話題上，我專註的看著灶台里的火，屋子裡都是燉肉的香味，裊裊上升的熱氣，給人一種很溫馨的感覺，好小好小的時候，也是這樣。我眼裡有點潮潮的。
過了半晌，聽到宋寒答道：「快了。」
我心中一痛。一把柴扔進去，差點把火都撲滅了，還挑起了好多火星飛塵撲出來，嚇的我往後一縮，後腳跟踢在凳子上，往後一仰，宋寒好心伸手接了我一把，我連忙穩住身體，他看我的目光顯得特別嫌棄。
我拍了拍臉上的灰，躲開一點，想了半天想出個借口：「我去上洗手間。」
宋寒挪開一點，我連忙往外跑，屋外月光很亮，鋪在地上，跟撲了一層霜似的。在外面站了一會再回去，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我回頭一看，是宋寒。
「怕你不知道洗手間在哪。」宋寒說。
這後面我的確沒來過，我說：「我去前面屋子就可以了。」
「恩，走吧。」宋寒說著往前走，我說廚房不用幫忙了嗎？堂伯說火已經差不多了，可以到前面去休息了。
我跟在他身後，我和他的影子印在地上好像挽著手，兩個影子慢慢穿過稀疏的樹影，草叢，還有小池塘。
因為燈不方便，我去二樓洗手間洗了臉，出來看到宋寒在他房間的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在翻。我剛想說去問堂伯要杯子，聽到宋寒說：「你躲來躲去，我有那麼可怕嗎？」
我笑笑，也許笑的勉強，宋寒臉色越來越差。不是可怕，我看到你心裡就難受，喜歡一個人，卻被他各種嫌棄。我若是早知道你還是要跟顧明素成婚，也不必去求陸雲生。讓顧家幫你不就成了。
「你們的事，順利嗎？」我換了個話題。
「你關心誰？關心周容康？」宋寒放下書，向我走過來。
「不是，要是沒什麼關係，我想儘快走。」我說，「我對你已經沒什麼用，我受夠這樣的日子了。每天戰戰兢兢地提心弔膽。我情願回到以前在138上班的時候。」
我低著頭，看得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他，，硬著頭皮一口氣道：「反正顧明素也不喜歡我。顧家沒有一個人喜歡我。我留在這也沒什麼意思。」
宋寒上前捏住我的手腕，冷冷的：「那是顧家！跟你沒關係！你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捏的我手痛，我知道縮也沒用，只任他握著，說：「宋總，我不想明白。我只想走。」
宋寒的手陡然收緊，好像恨不得把我骨頭捏碎。過了半晌，卻鬆開我，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平淡冷漠：「明天晚上我帶你回去，你可以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你睡這，那邊還有房間。」他冷漠疏離的語調讓我心定了一些，這才是宋寒！我也應該回到原來的白默默。
第二天的宴會還很熱鬧。宋伯伯也回來了，看到我在那幫著端茶遞水，笑著說：「不介意宋伯伯沒有提前告訴你我們都會回來吧。」
我搖搖頭。想起宋伯伯送我來之前說的話，他說明素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也給我機會和宋寒相處嗎？可惜白費了。
晚上回了市區。我和宋寒一路無言。
我的東西其實已經收拾好了，不過宋伯伯是直接送我們到家的，還在客廳坐了一會才走。
我上樓拿了東西，看到宋寒的房門是開著的。我情不自禁往那走，他依舊站在窗前。心裡想著是不是要道別。
他書桌上那幅畫還掛在那裡。非常醒目。
宋寒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聲音，轉頭看了我一眼，又順著我的視線看那幅畫，語氣平淡：「你想要這畫？」
我沒說話，
「自己拿吧。」他說著又轉回去看著窗外。這樣的背影讓人看起來特別傷感。我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仰臉看著那畫，竟然忍不住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我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一低頭，眼淚從眼眶裡滾了出來，一不小心，縮了下鼻子。房間里非常安靜，宋寒也注意到了。
「說了給你，還哭什麼？」他還是背對著我，看著窗戶，話卻是跟我說的。我才知道他正看著窗戶里我的影子。
那一剎那的心痛是突如其來的，我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撲過去從後面抱住他，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他的背明顯僵了一下，轉過身看著我，我低著頭繼續吸著鼻子，忍不住委屈道：「我不是想嫁給周容康，我只是想幫你。你又不喜歡我，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沒有義務要被我牽累。」
他低頭看著我，良久，嘆了口氣說：「默默，我以為我表達的夠清楚了。」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他。
他抬起手停在我後頸處，一手捧住我的臉，一張讓我心跳加速的臉慢慢湊近，他的唇落在我唇上，溫柔輾轉，半晌，他稍稍離開，略帶沙啞的嗓音顯得格外蠱惑：「現在夠清楚了嗎？」
不過……我抬頭：「你不是要和明素，結婚……」結婚兩個字真心讓人難受。
「你哪裡聽來的？」宋寒淡淡的說。
我瞪大眼睛。
「你那天還帶她去吃飯，她挽著你的胳膊。」我指責。
「你還敢提！我沒告訴你不要出去？」宋寒質問我，我被他問的縮了縮脖子，心中慢慢模擬出一個事情……忍不住自己雀躍了下，問：「你也喜歡我？」
宋寒看著我。
心臟在胸腔里跳的呼啦呼拉直跳，完了，宋寒要跟我表白了！
我覺得我現在應該是滿臉潮紅眼冒星星。心裡又隱隱覺得這不會是個陰謀吧。我還有什麼可以給宋寒陰謀的，我自個胡思亂想了一通，陰謀就陰謀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陰謀了……宋寒卻一言不發，低頭吻住了我。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睜眼看著牆上那幅畫，腦子還在琢磨一件事。他為什麼不表白？我不能這麼不清不楚的又跟他爬一次床啊。不過琢磨著琢磨著，腦子裡就只剩下宋寒這個名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宋寒還在身畔。
太陽從窗外投進來，照在我臉上。暖洋洋的。昨天太匆忙，窗帘都沒有拉上。我扭頭看宋寒，我好像很少看到他睡著的模樣。伸出手在他的眉目間細細描繪了一下，要是畫出來，不是很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