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變態的飯局
這一桌菜，於我有很深的記憶。那還是我爸爸在的時候。那時候我家家境不好，宋寒寄住那一年，學費都是我爸爸墊付的，別說下館子，就連吃魚肉之類的葷菜都很少。有回我爸單位一個人請客吃飯。他就悄悄跟我和宋寒說，中午帶我們出去鴨肉火鍋。那是之前有一回別人請他吃了一次，他打包了一點回來給我們吃，那時候年紀小，吃幾塊根本不解饞，我瞎鬧了幾個月了。我爸沒錢，但坐父母的，誰不想把自己能吃到的分一點給孩子呢。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我爸有時候串門，人家給他一個橘子幾粒糖，甚至一把瓜子，他都會放在口袋裡，回來分給我和弟弟吃。去蹭飯這種事雖然很丟臉，但是我爸不介意，而且帶了兩個。
那是我第一次老老實實跟在宋寒後邊，因為環境陌生。請客的人倒當場沒說什麼，而且餐桌上也只有四五個人。但是我看得出，就我爸一個人穿著最差，看起來最衰老。我雖然小，但是真心愛我爸，他比人家差，賠著笑跟人說我倆孩子非鬧著要跟我出來玩的，我聽到這樣心裡很難過。我看了宋寒一眼，宋寒拍了拍我的手，那一頓我們都吃的很少，後來我爸問我怎麼不多吃點，還問我是不是因為沒吃到鴨肉火鍋不高興。
「誰能知道老王還會換地方呢。不過今天的菜你們都沒吃過，大廚做的！」我爸這樣感嘆了好幾句。我給我媽和我弟仔細描繪了吃過的大餐，我弟垂涎三尺。
這個記憶因為當時描繪過太多次，而且本身記憶很深，所以當這樣一桌菜出現在我面前。我眼睛里突然冒出了眼淚，滿滿的一包裹在眼眶裡。我好想爸爸。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抬手抹眼淚的時候，看到宋寒看著我。我垂著頭躲避著他的眼神。宋寒的性格太難捉摸，我已經放棄了去推敲他的用意。我和他，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就算現在同在一個飯桌，我們的思維方式都是逆行的。何況現在居高臨下的人是他。
宋寒給我夾了幾筷子菜，我低著頭用筷子撥著，沒吃也沒問。
過了一會，服務員敲門進來問道：「宋先生，您請的人到了。」宋寒略略點頭，服務生便關門出去了。過了幾秒，推門進來一個人。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還有高跟鞋塔塔的響聲。我抬頭看去，一個高挑的女人在圓桌另一方坐下了。正對著我。沒見過的，長得還可以，氣質較好的。單看年紀，估計有二十七八了。
宋寒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難道是他女人？這麼老？
我埋頭喝了幾口湯，想撈排骨湯里的玉米出來啃，又怕不文雅，回頭被宋寒罵。正糾結著，那女人開口了：「宋總，您約我出來，是有什麼指教呢？」
宋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不言不語，卻拿出信封推過去。
我都不知道宋寒從哪裡摸出來的信封。那女的拿起信封狐疑的看了宋寒一眼，揭開紙皮，抽出了裡邊的東西。一沓錢！看那數量，得有一兩萬吧。
那女人把信封啪的一聲扔在桌上：「宋總，我是很缺錢，不過您的錢，我不敢拿。」那女人嘴裡說不敢拿，卻笑了一聲，胳膊支在餐桌上，擺出個很媚態的姿勢，聲音軟軟的。這是宋寒帶我來打發女人么？
宋寒也笑了：「李小姐大概不知道，我身邊這個，是誰。」
我遲疑的看了宋寒一眼，我是誰？宋寒挑眉回望了我一眼，嘴邊還帶著笑。那女人看了看我，很疑惑。我也很疑惑。
宋寒說：「這是我妹妹。周容康的，未婚妻。」
我怔了怔，這不是宋寒女人？而且我什麼時候變成周容康未婚妻了？！
那女的反應跟見了惡鬼似的，一下站起來倒退幾步，椅子都差點被她掀翻。她臉色慘白，指著我叫道：「我早就跟他一刀兩斷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這全是宋寒的意思，我不知道，也不敢砸了他場子。只能順著他的戲演，就端坐在那裝老佛爺。
宋寒端了杯酒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抬頭看著那女人，慢吞吞的說：「李小姐這麼激動，傳出去，也不怕人嚼舌根。」
那女人恨恨的盯了我幾秒，反過去撐在桌子上低頭緊盯著宋寒，說：「我只是個酒吧的老闆娘，宋總這麼逼我是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我妹夫，不再出去沾花惹草。」宋寒裝的跟真的一樣。
「哼，宋總放心好了。別說我們已經一刀兩斷，就姓周的那變態，再有錢也沒幾個人敢跟著他。」姓李的女人在提到周容康的時候惡狠狠的。回過頭看我的時候，還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宋寒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還是盯著這女人。
她冷笑了幾聲：「宋總不信？！」話沒落音，這女人唰的站起來，雙手從腰間撈起上衣衣擺，竟然直接脫了下來！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想著女的不會想當著我的面色誘宋寒吧！
宋寒抱著胳膊靠著椅背，不動聲色的看著。
那女人脫下衣服，裡邊只穿了個黑色的蕾絲內衣。皮膚很白，很豐滿，腰腹上有一丁點兒贅肉。她背過身去，我還擔心她要開始脫其餘的，有點著急的看宋寒。卻看到宋寒似笑非笑的目光從那女人背上挪向我。
我也轉過頭去看，那女人白皙的背部傷疤縱橫，我能認出來的很多個圓圓的大煙疤，還有些不知道是鞭痕還是什麼，有的還沒好透，結疤掉了露出一塊紅肉，反正一大片，慘不忍睹。我看著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
「這都是姓周的傑作。我是貪錢，但是我不想死。宋總現在相信了吧。」那女人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拿起上衣，從頭上套了進去。然後彎腰拎起包包就要走。
宋寒敲了敲桌子，聲音挺響的。那女人回過頭來，宋寒指了指桌上的信封，說：「這些錢，拿著。」她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返回來拿了錢，說：「宋總您放心好了，錢我拿著，近期我就會轉了店，離開這裡的。還有我店裡那些被姓周的整過的女人，我會通知她們走。」
她說完就走了。我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心裡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飯也吃不下了，宋寒胃口還可以，喝了杯酒，吃了兩碗飯。然後起身結賬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