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女人最怕背上不貞潔的罵名
第六節 女人最怕背上不貞潔的罵名
胡蒲香停止了推磨,扯起衣襟,用力朝臉上擦了一把。
可是,淚水仍像不斷線的泉水,一股一股往外湧,越湧越急,湧流不停。
她索性不抑製它。
讓它盡情地往外湧流。
有人說,女人的一生,是少不了淚水的一生。
有人說,女人的一生,是淚水相伴的一生。
有人說,女人的一生,是僅存淚水的一生。
她胡蒲香可是淚水洗出的一生。
她讓淚水湧流,可湧流的淚水並未洗去內心的痛苦,反而流淚越多,心頭的痛苦越多。
胡蒲香真想放聲大哭一場。
她這一生哭的夠多的了。
但她還是沒有哭個夠。
女人的一生總是和哭相伴。
從母親肚子裏一跟鬥打出來,要哭;
幼小時受了男伢兒的欺負,要哭;
成年了,要出嫁,姐妹,母女,抱頭哭嫁;
生兒育女,免不了呻吟痛哭;
到老來,感情深沉,不易流淚,臨到女兒出嫁時,心頭肉被挖走,要哭,想想這是女兒的婚姻大事,人生喜事,克製不哭,但當女兒被一個並不十分了解的男人接走,從此再也不能像快樂的小鳥那樣在身前身後飛來飛去了,目送迎娶女兒的隊伍漸漸遠去,心中的淚水怎麽也閘不住了,不禁雙手捂嘴,哇哇大哭。
可她,比別的女人哭得少。這是因為她是一個特殊的女人。
她生出母腹,雙腳先落地,躺在腳盆裏,不哭,不叫。
奶奶把她用棉片包好,放進糞撮箕,掛在廁所裏。
天亮了,爹爹背把挖鋤,走進廁所,要把她提出去埋了。
爹爹摘下糞撮箕,驚喜地看見她睜大兩隻烏亮的眼睛,望著新奇的世界,不停地轉動眼珠子。
幼小時,她機靈,她有勁。
爬樹,鑽氽子,摘蓮蓬,抓魚蝦,對歌,抵手勁,男伢兒不是她的對手。
她是漁村的孩子王,沒有受過男伢兒的欺負。
出嫁時,她沒有體驗到姐妹、母女抱頭哭嫁的滋味。
生葦葦,養蘆蘆,她咬緊牙巴骨,沒有哼一聲。
今天,她哭吧!哭吧!讓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淚水,傾倒幹淨吧!
一個貞潔的女人,在男女關係上背了冤枉,尤其是被自己的男人這樣看待,那比什麽打擊都難過,都痛苦。女人一生,什麽都可以不要,唯獨不能不要貞潔。女人一生,什麽都無需堅守,唯獨不能不堅守貞潔。女人一生,什麽都不必捍衛,唯獨不能不捍衛貞潔。女人失出了貞潔,就失去了人生的尊嚴;女人失出了貞潔,就失去了人生的價值;女人失出了貞潔,就失去了生命的存在。
她自己的男人牛伏洪罵她是不貞潔的女人。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時時哭,天天哭,哭上一輩子,永遠也哭不完。
過去,她對弟弟牛伏波的關心體貼,一則是出於對弟弟人品的尊重,二則他兄弟從小感情深厚,雙親早亡,相依為命。她有責任加深兄弟間的這種感情。
她曾看到,有些兄弟本來是蠻親熱的,就因為添了嫂嫂,或是弟媳,從中生出一些磨擦和誤會,損壞了兄弟情誼。
她不讓自己做那樣的嫂嫂!
她不容許自己是那樣的女人!
她除了對自己的男人好,同時還把溫暖,把愛撫,把體貼,把真情,傾注給弟弟。因為中華民族自古有著兄如父,嫂如娘的優秀傳統。
然而,這招來有些人的大驚小怪,擠眉弄眼。
有的人當麵取笑。
有的人背後添油加醋的議論。
她都沒往心裏放。
伏洪信任她,伏波不把她當外人,家庭和睦,兄弟團結,她就心滿意足了。
那些閑言冷語,她胡蒲香隻當沒聽見。
那些怪眉怪眼,她胡蒲香隻當沒看見。
她深深明白,對這號事,你越害怕,越是回避,越是聲明,別人越加把它當真。就像嗡嗡飛的蒼蠅,你無縫可鑽,它飛來了,也隻好飛開去。
她胡蒲香懂得:邪惡害怕正義。
她胡蒲香知曉:光明戰勝黑暗。
她胡蒲香深諳:烈日曬不幹海水。
她胡蒲香堅信:真金不怕火煉。
她胡蒲香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日出日落,一如既往,落落大方,處處光明磊落,時時挺胸抬頭,在弟弟麵前,做她該做的事,說她該說的話,盡她該盡的責任和義務,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嫂嫂給人看。
然而,她做夢也未想到,事到如今,自己的男人也用那號下流的眼光看待她和弟弟呀!
這冤枉,她到哪裏去伸?
這苦水,她到哪裏去倒?
天啦!
天!
喊天,
天不應。
地呀!
地!
呼地,
地不答。
這天下,有誰能理解她胡蒲香的良苦用心?
這地上,有誰能了解她胡蒲香的清白做人?
胡蒲香為了排除心中的痛苦,她輕聲哼起了伏洪、伏波兄弟共同創作的《祖國啊,媽媽》那首歌:
祖國啊,
媽媽!
大地是您的胸懷,
我在您胸懷裏萌芽。
江河是您的乳汁,
我吸吮您的乳汁長大。
盡管有一天,
我走向海角天涯,
永遠忘不了您呀,
祖國,我敬愛的媽媽!
祖國啊,
媽媽!
天空是您的脊梁,
我在您脊梁上玩耍。
高山是您的肩膀,
我在您肩膀上作畫。
盡管有一天,
我真正成名成家,
永遠忘不了您呀,
祖國,我敬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