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他頓時兩眼血紅
第八節 他頓時兩眼血紅
許雲祥不甘於沉默,他害怕沉默。他想試探一下,妹妹昨夜裏到底在幹什麽?到底發現了他的行為沒有?但他尋覓不出恰當的言詞。
許雲祥張了張口,話到嘴唇邊,不知不覺地轉了個彎,他說:
“妹妹你,你趕回來團年的吧!”
許蓮芳回答:
“嗯。”
許雲祥關心地問:
“打算在家住好久,又回上海呀?”
許蓮芳回答:
“看情況。”
許雲祥覺得妹妹這話回答得不中聽。他心裏冒火,但表麵上卻說:
“看情況是什麽意思?妹妹你要看什麽情況?”
許蓮芳說:
“情況好,我就在家長住。情況不好,我隨時離家出走。”
許雲祥說:
“你莫哄哥哥。這春柳湖,窮裏窮氣,留不住你這金鳳凰了。妹妹,你出去五年,真的變得像電影裏頭的城市姑娘了。”
許蓮芳不冷不熱地說:
“我沒有你講的那麽好。”
許雲祥說:
“哥哥我講的真心話。”
許蓮芳說:
“隻有你才更精神了。”
許雲祥說:
“嗨!我起五更睡半夜,風裏來,雨裏往,操全隊人的心,管一家人的事,變老了,變黑了,你看看,哥哥的眼角上都起了魚尾紋啦!唉!人不經老呀!妹妹,叔叔嬸嬸,都好吧?”
許蓮芳回答:
“都好!”
許雲祥問:
“他們需要些什麽家鄉的土特產呀?”
許蓮芳說:
“我不曉得。”
許雲祥說:
“你說嘛!你說了,我好搭早準備,省得你走的時候,需要的東西一下抓不到手,急得我抓腳後跟。”
許蓮芳說:
“那你從今天起就好生準備吧!”
許雲祥說:
“需要些什麽東西,你隻管講。你最好是給我列出一個清單,我照你的清單備辦。”
許蓮芳說:
“那請你聽好,我現在就把清單報給你。”
許雲祥說:
“妹妹你說吧,我用筆記下。”
許蓮芳說:
“其實不用記,我要的東西家裏都是現存的。”
許雲祥說:
“你要些什麽東西,你快說呀!你不說我哪裏曉得呢?”
許蓮芳說:
“你聽好。我要的東西如下:第一撮箕,第二扁擔,第三鋤頭,第四鐮刀,第五鐵鍬。”
許雲祥疑惑不解地問:
“這盡是些拌泥巴坨的家夥,叔叔嬸嬸需要它們幹什麽?”
許蓮芳起身,手捧空碗,送往偏梢屋裏。
許雲祥伸手要接,說:
“給我吧!你剛回來,像做客一樣。”
許蓮芳不讓。她邊走邊回答:
“我不是客人,我是主人。我告訴你,叔叔嬸嬸要了這些東西,轉送給我呀!”
許雲祥一驚,懷疑地追問:
“什麽呀?轉送給你!”
許蓮芳點頭:
“嗯。”
許雲祥問:
“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麽?”
許蓮芳回答:
“修理地球呀!”
許雲祥驚訝地問道:
“妹妹你要修理地球?”
許蓮芳回答:
“準確點說,是把春柳湖南岸的土地描繪得更美麗。”
“啊!”許雲祥倒抽了一口涼氣,眼睛上下打量著從偏梢屋裏走過來的妹妹。他終於明白了,難怪妹妹這副不喜不樂的神態,難怪妹妹這樣突如其來的歸家,原來是叔叔嬸嬸沒有給她安排好工作,依然打發她回了春柳湖。他頓時兩眼血紅,憤憤不平地說:
“叔叔嬸嬸怎麽這樣不講良心?!你給他們帶大了兒女,竟不給你安排工作,要你回來拌泥巴坨。這還像話!我要找他們評理!”
許蓮芳坐回原位,不急不忙地說:
“你找叔叔嬸嬸,倒不如找我。”
許雲祥問:
“你這是什麽意思?”
許蓮芳回答:
“不能責怪叔叔嬸嬸,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許雲祥追問:
“那是為什麽?”
許蓮芳回答:
“我從小喝慣了春柳湖的水,吃慣了春柳湖的魚蝦,我喜愛春柳湖,舍不得離開春柳湖。我要用自己的雙手報答它,描繪它。”
許雲祥說:
“你這都是講的麵子話,真正的原因,你沒有講出來。”
許蓮芳說:
“依你講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許雲祥說:
“是牛伏波把你勾引回來的。妹妹,你上當了,趕快離開吧!”
許蓮芳說:
“不!你錯了。我回春柳湖,伏波跟你一樣,事先半點音信也不曉得。是我自己要回來的。既然來了,我就永遠不再離開了。”
許雲祥說:
“碰了你的鬼!臉朝黃土背朝天,吃虧吃苦,勞累交加,哪比得上城裏舒服呀!這號味道,你過去還沒嚐夠呀!而今,你不聽我的話,日後會悔之不盡。”
許蓮芳說:
“眼下,農村和城裏比較,是苦些,是累些。但是,中國十億人口,八億農民,都往城裏擠,吃泥巴,喝西北風都不夠呀!黨中央為了縮小這種城鄉差別,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采取了一係列的措施,為農村製定了正確的經濟政策,為農民致富打開了廣闊的前景,隻要掌握文化科學知識,展勁勞動,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這樣美麗的春柳湖,我們不來建設,誰來建設?!”
許雲祥氣得兩塊臉通紅,站起身子,手指蓮芳,說:
“你!你!你!你這是一時的感情衝動,想充當董加耕、邢燕子那樣的積極分子。”
“不!”蓮芳也站了起來,有板有眼地說:“為這事我想了五年。五年來,全國農村不斷出現的大好形勢,最後使我下定了這個決心,堅定了這個意誌。我要把自己的熱汗融入春柳湖的碧水裏,我要把自己的知識,撒播在春柳湖的土地上,我要把自己的一腔心血,傾住給建設春柳湖的美好事業。”
許雲祥火氣衝衝地說:
“好!好!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簡單!幼稚!可笑!這些年,算我在你身上枉費了心血。我管不了你!我再不管你了!”
許雲祥甩開雙手,氣哼哼地衝出了屋門。
許蓮芳既沒有追趕,也沒有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