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家不像家,人不像人。
事已至此,趙斐不由的感歎:活著,真沒意思。
尤其是她這種沒有用的人。一股輕聲的念頭揮之不去的在腦子裏盤旋,可一想到她要是死了江明是不會放過蕭惟。
哎,連生死都不能左右的人,真是悲哀啊。
趙斐坐在石凳上,趴在桌上抱著雙肩將腦袋埋在其中。她不願想的再多一句,享受著現在短暫的安靜。
也不知道那些輕生的人是不是跟她一個想法,感覺自己雷同廢物一般。
人脆弱起來,還真是不堪一擊。都不用風吹,稍一動就支離破碎。
蕭惟坐在趙斐的身旁,手撐著腦袋望著趙斐像隻鴕鳥一樣把自己隱藏起來。他陪著趙斐沐浴著午後的陽光,傾聽著風吹過耳邊的聲音。
感同身受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不存在。
好像是現在蕭惟努力的想要了解趙斐心中想法,萬般猜測也是猜不到一星半點。
陪伴,是他唯一能做的。
走遠了的蘇家姐弟與兩人的大相徑庭,蘇亭坐在自己房間內,耳邊是蘇蕊的各種嘮叨。
雖然他很想要拒絕,或者說些傷人的話來製止這一切。可他平生受到了教誨和學識不允許他這麽做,隻能這麽繼續忍受下去。
“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該懂的事也得懂了吧。要不是我剛才攔著你是不是要把江柚殺了?你有想過後果嗎?有想過你哥嗎?你讓其餘的人怎麽做?”蘇蕊頗為恨鐵不成鋼道。
守在門外的丫環打著哈欠,已經被催眠的體無完膚。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要維持多久,靠在牆上硬扛著困意。
桌前的蘇亭挺直著腰背聽著蘇蕊的話,爭取左耳進右耳出。幾乎沒有一句聽進去,全都當做耳旁風。
可憐了蘇蕊,苦口婆心說個不停。
“姐,你不累嗎。”蘇亭終於聽不下去,幽幽抱怨道。
蘇蕊就像是戳了某個點一樣,說的更是洶湧。恬躁的連樹梢上的風都嚇跑了,久久不敢再回來。
“你就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哎,算了,我也不費口舌。你們幾個出霸州的事,被我壓下來了。”
蘇蕊最後一句話挑動蘇亭的某種神經,讓蘇亭眼裏一亮又閃過一絲黯淡。
蘇亭起身拍著桌子,言辭中帶著不滿道:“你們都有理可說,以為我就沒有?到了飯點,姐姐還是去吃飯吧。我還有事,就不在府裏呆著了,免得讓你心裏添堵。”
“哎,你去哪裏?蘇亭,你給我站住。”蘇蕊望著蘇亭離去的背影,呼喊道。
頭頂的太陽一分又一分,一秒又一秒,總算是在蘇蕊催眠聲中度過。蘇蕊沒好氣的跟著蘇亭到了大廳,她站在原地看著蘇亭離開。
即便是不再跟著她也知道一定是找那群人商量對策。
她其實求的也不多,家宅平安就夠了。這個兩個弟弟好好活著,成家立業什麽的都不強求。
活著就好,活著什麽都有希望。蘇蕊望著空蕩蕩的門口,長長的歎了口氣。
漫天的紅綢暈不開蘇蕊眼裏的擔憂,偌大的門庭到處都是軍閥土匪。警衛站滿庭院的各個角落,生怕誰出了個意外。
家不像家,人不像人。
蘇蕊轉過身望著大廳處嬉笑吵鬧聲不斷,目光所到之處不是軍中就是腰間別著槍或刀的人。
什麽時候戰爭才能消停啊,什麽時候所有人才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啊。她從未想過對誰刀鋒相對,隻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
不想去管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隻求一切能夠重返寧靜。
“姐,是不是蘇亭這小子又惹你生氣了?回頭我說說他,你別氣,我找人弄來了上好的綢緞送你房裏,還有些許的首飾。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蘇安一襲青杉在身,站在蘇蕊的身後安慰道。邊說著邊跟在蘇蕊身後,來往的丫環行過禮匆匆離開。
蘇蕊在走廊上往回走著,前方的路不是很長。地上木板的紋路帶著些模糊,興許不久後就再也看不到。她走的很慢,生怕一轉身所有的一切就這麽消失。
臨安,懷柔然後就是蘇府。
祖宗留下的基業若是他們這輩保不住,到了地下該怎麽跟祖宗交代。父親當年走的時候,千交代萬交代就是要保住這一片。
蘇蕊也想要保住這一片,他們的家鄉。
蘇安與蘇蕊隔了段距離,不遠不近。
兩個人誰也沒有打破這種距離,除了腳步聲別無其他。
直到走到蘇蕊的房門前,沉默良久的蘇蕊才緩緩開口道:“蘇安啊,就算是我們蘇家亡了,也一定要守住最後這一片土地。”
“姐姐說的是。”蘇安跟著蘇蕊坐在桌前,恭敬道。
桌上的涼茶被人換了新,其餘的空地也擺滿了各種布匹、首飾。
蘇蕊輕晃著發暈的腦袋,直言道:“小弟的事,你就看著辦吧。如果非要去不可,就讓他們去吧。”
“已經在安排了,和臨安的學生們一起,等忙完江明的婚事就送走。”蘇安拿起茶杯,將實況吐出道。
本來在他的計劃中就是要送蘇亭離開,年輕人多曆練是好事。
總是在家裏弄些有的沒的,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聽季少一與邱漩所言,陳佑連最近不安分。霸州能不能堅守還不一定,但他們也都在盡量維持著這一片的和平。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霸州租界那邊的領事那邊的消息,也是一知半解。
凡事急不得,等一切都弄清楚再動手也不遲。
蘇蕊恩了一聲就沒在多言,可能是最近操勞的事情太多有些筋疲力盡。她靠在椅背上望著庭院裏的一切,該聽的消息她一樣不落。
國之大事,死生之地。
已經有太多的人因此而丟掉性命,那些苟且偷生的人活的也是艱難。如果非要找出法子或是想要埋怨誰的,蘇蕊想,他們除了奮起反抗之外別無他法。
不知道多久以後,戰爭會變成和平,又要多久以後,和平會變成戰爭。
會不會發動戰爭的人,還是那群人。奮起反抗的人,也還是那群人。可能到時候他們的稱謂會發生改變,但蘇蕊相信本質都差不了多少。
古往今來,尚是如此。怨,隻怨他們正好投在了這個年代,強行被賦予了拯救和苦難的命運。
蘇安看到一臉疲憊的蘇蕊,知道這段日子姐姐辛苦了。管理這麽大的家族,還有小弟的任性。他起身不願多做打擾道:“姐還是多歇會吧,我去大廳那邊看看。”
“去吧。”蘇蕊被小丫環扶著起身,躺會床榻上歇著去了。
高掛著的太陽隔著十萬八千裏的將溫暖投入大地,不解情意的風將溫暖吹的飛散開來。
一來一回的落在花園的涼亭上方,亭內的趙斐在某種自暴自棄中睡著,看她入夢的蕭惟卻一點也不困。
明日過後就該回霸州了,不知道在他們離開這幾天霸州會發生。公館那邊是否如常?三升路是否仍舊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動?
也許是吧,畢竟他們才離開短短半個月的時間。
蕭惟看著趙斐緊閉的雙眼,手戳著趙斐的額頭,低聲輕笑道:“小腦袋瓜裏想的是什麽,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總是一會高興,一會生氣,和天一樣善變。”
風吹起趙斐頭頂的短發,無聲的回答著蕭惟。
蕭惟收回指尖又揉了揉趙斐的額頭,似是在懊惱剛才戳的太過用力。饒是這般,趙斐也沒有絲毫的醒意。不知是在裝睡,還是睡的實在太死。
麵對現實實在是太難,逃避似乎更容易些。就如同現在,一睡一醒可能是兩個人清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