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我髒
半透明的門上的玻璃能將店內大致看清,櫃台前站著一個穿著深紅色和服的女人。櫃子上擺著各種雜貨,擺設的格外有序。
趙斐垂著眸子望著靠在牆上的小乞丐,又望了望店裏的人低頭道:“你倒膽子大,大白天的也敢出來。萬一碰上陳佑連的夫人,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反正都是死,打死總比餓死好。”小男孩不以為然的抬頭看著趙斐,眼裏清澈的像是未曾被汙染過的溪水。他大概是看在趙斐給他錢的份上,願意多說幾句。
趙斐被小乞丐的話噎個正著,想起她小時候經常挨餓的場景。那時候好像多半時候都是餓睡了,總覺得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
可她即便是再不濟也沒有落魄到上街乞討,最多也就是偷溜到地裏找些能吃的墊要麽就多喝點水。她的肚子咕咕的開始叫著,好像她也有些餓了。
肚子一響,趙斐才想到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她看著小乞丐的雙眼,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生怕小乞丐以為她是來搶生意了,逃脫似的邁出腿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聽到小乞丐支支吾吾的說出“給”。
趙斐慢慢轉過身看著地上的小乞丐眼裏閃過的不可思議,看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大洋顫顫巍巍的遞出來。趙斐手剛碰到大洋,小男孩的手就收了回去。
她聽著小家夥說“我髒”的時候,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想起那時候的自己,還是被小家夥的話惹哭。直覺鼻子泛酸,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心不知怎麽的,像是被針戳到一樣,不是很痛卻難受的要命。
小乞丐看到趙斐神情,緊捂著口袋抿了抿嘴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了。”
他的話音剛落,趙斐哇的一聲就開始哭。眼淚哇啦啦的就掉個不停,這陣仗倒是把小乞丐嚇得不知所措。
他還沒有見過這麽大的人,哭的這麽歇斯底裏。可能是遇到不好的事,沒地方可去。他往旁邊挪了挪,把位置分給趙斐一些。
趙斐吸了吸鼻子坐在小家夥的身側,將腦袋埋在腿上哇啦啦的哭個不停。眼淚就是這麽來勢洶湧,毫無預兆。
店裏的人聽到外麵的動靜,推開門看著門外的兩個人又重新進了店裏。
過了一會穿著夾板鞋走出,半低著頭將用油紙包裹兩個的饅頭放在小男孩的碗裏,微微一笑又離開了。
趙斐望著這一幕,眼眶紅的厲害,淚水落得更是不停留。她吸著鼻子望著小男孩拿過一個,將油紙包裹的那個塞在她的手裏。
可能小家夥下意識把她當成了一個沒錢吃飯,落魄到乞討的人。
趙斐含著淚咬著饅頭,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寫戰爭。現實裏的戰爭就夠殘忍,為什麽還要書裏的人物繼續體驗一遍。
小乞丐有罪嗎?她有罪嗎?中國的百姓有罪嗎?日本的平民有罪嗎?保家衛國有罪嗎?如果都沒有,那罪魁禍首又是誰?
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隻想好好的活著,哪怕是吃糠咽菜,隻要餓不死就已經知足了。
為什麽即便是到了現代,還是有那麽多的戰爭?
生命是何其的脆弱,何其的不堪一擊,怎麽還會有人如此輕視於它。
什麽叫和平年代?
所有的和平都是短暫的,甚至於是有期限的。
災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降臨,那些強國會找理由合並小國,找機會壓製或者滅掉可能會成為它對手的稍強一點的國。
這種要命平衡,稍稍的偏一點就是數千萬人堆積的屍骨。
那些炮火彈藥為什麽不直接對著發動戰爭的人,憑什麽他們的一個決策就要使那些無辜的人收到傷害。
趙斐真想把那些決策的人關進一個房間,冷冷的看著他們拚個你死我活,看他們遍體鱗傷。直到讓他們明了活著是多麽不容易的事。
一個饅頭趙斐吃了大概有十五分鍾,臉上的淚水落在地上就跟下了一場雨一樣。她身側的小男孩早早的吃完,繼續捧著自己的小碗。
趙斐吸了吸鼻子,將最後一口咽下去。她的雙眼哭的有些紅腫,淚水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小男孩的雙眼帶著幾分不解,將碗推到趙斐的身前聲音發低道:“姐姐你別哭了,我把我最值錢的東西給你,你別難過了。明天你要是還餓就來找我,我請你吃饅頭。”
“恩。”趙斐吸了吸鼻子,忍住不讓眼淚滴落下來。
她不想再寫這麽慘然的她低頭望著那瓷碗上麵有一個缺口,像是被月亮的勾破。瓷碗棕黑都不知道之前的顏色,現在淤泥布滿隻留一片黑。
太陽已經早早的落下山,對麵的店家多數都關了房門。燈籠逐一被掛起,將路邊的街道照亮。月亮女神高高的站在天上,隨手扔下一層白紗籠蓋住整片大地。
趙斐的心緒也終於平複了下來,眼卻通紅到紅腫。
小男孩靠在牆上準備睡覺,似乎對這樣的日子已經習以為常。
趙斐抬頭看著天色知道自己該回家了,手扶著身後的牆從地上站起身來。她想帶著小家夥回江府,低著頭叫了小乞丐兩聲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也不急於一時,明天一早來這裏帶小乞丐離開也行。她揉著腿朝著回家的路上走,路上的人都換成了她的同胞。
那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著裝,熟悉的嘮家常的閑話,雖然一個都不認識卻一點點的安著她的心。
這種莫名的歸屬感大概就是一個民族所來帶的,趙斐在霸州的時間越長越是喜歡晚上。
可能隻有晚上才能帶給她歸屬感,才能帶給她安全感,才會讓她不至於惶恐自己身處異世。
趙斐回到江府的時候腦袋有點發暈,可能因為哭的太久的緣故。她穿過走廊進了小院,推開房門看到坐她房間裏等著她的蕭惟,對方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裏的光柔和了幾分。
她的心瞬間變得柔軟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燭火搖搖曳曳的為兩人鍍上一層溫柔的邊,即便是什麽也不說,也很美好。
蕭惟在趙斐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就注意到趙斐發紅的雙眼。他起身走到趙斐的身前,低頭用指腹揉著趙斐的雙眼帶著幾分責備的意味道:“怎麽又哭了?誰欺負你了?”
聽不到趙斐的聲音,蕭惟也不再逼問。
趙斐的手環著蕭惟的腰間,一句話也不說。腦袋埋在蕭惟的懷裏,吸了吸鼻子。所有人都在他們自己的計劃中活著,隻有她隨意的過分。
可即便這樣,她也沒有覺得開心多少。
蕭惟輕拍著趙斐的後背,被趙斐弄的哭笑不得。他感受到趙斐依賴樂得接受,見趙斐的動作親昵寬慰道:“無論發什麽事都會有解決的一天。我們不急,慢慢來,一件一件來。”
胸口的衣服逐漸濕潤,淚水還有些滾燙。蕭惟就這麽靜靜的摟著趙斐,任由著趙斐用著趙斐特有的方式發泄。
直到趙斐願意從悲傷中走出,直到趙斐願意抬起頭對他說明一切。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拍著趙斐後背的手放輕了幾分。
盡管他知道安慰的話一貫沒有什麽用,但還是情不自禁。
春兒說趙斐一天都沒有回來過,蕭惟也不知道這一天趙斐都經曆了什麽,但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能讓趙斐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的事,實在太多,他想不出會是哪一件。
現在的情況,趙斐怕是也不願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