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見鬼 38
這句話太過直白大膽,即便是不完整的靈魂也感到了一絲顫動。
可女孩的眼神又太過坦蕩。
少年側身,給她讓出一條縫隙,唐昭昭立即鑽了進去,沒有絲毫害羞。
坐下後打電話給值班室的物業,才知道是燃氣停了,要去燃氣公司重新開通一下。
前男友雖然給房子充了足夠的錢,但畢竟三年過去了,確實到了要續簽的地步。
唐昭昭猶豫起來,因為猛然回來的記憶產生了怪異的情緒,連帶著住那間房子都不能心安理得。所以考慮還要不要繼續住在那裏。
不能細想,心口的疼痛像是丟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明明大腦不記得,心髒卻很誠實。
唐昭昭惶恐不安的轉移了注意力,開始回想剛剛在浴室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錯覺還是事實?
總覺得三番兩次看到的那個女鬼……有點眼熟。
少年關上門走來,在她旁邊站定。
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水,唐昭昭看著臥室的方向眨眼,然後故作乖巧的說,“我躺沙發就可以。”
嘴上這樣說著,表情卻很可憐。
視線順著她的臉落在滴水的頭發上,少年不發一言走去了浴室,再出來時手上是一條幹燥的毛巾。
蹲在女孩身旁,抿著唇一臉嚴肅的捏氣她長長的頭發放在毛巾上擦拭,動作並不算嫻熟。
太貼心了吧?
她又放輕語氣,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可憐一點,“明天充了燃氣我就不來煩你了!”或者搬了家。
手一頓,少年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放下毛巾,不理人了。
坐在窗前他慣常坐的小沙發上,眸色沉沉的盯著城市裏的建築。
唐昭昭遲鈍的發現人不高興了。
難道是這樣貿然睡到人家家裏冒犯到他了?
唐昭昭腦子裏劈裏啪啦閃過一大堆想法,五官也跟著三觀亂動,不知道有人雖然麵對著窗戶,卻在‘看’著她。
想想也有道理,畢竟在這個世界他們兩個人還沒怎麽接觸過。
最終鬼影帶來的恐懼戰勝了羞恥心,她放平了身子小心翼翼的躺到沙發上,本以為要很久才能入睡,誰知很快眼皮就重了起來。
恍惚間,看見少年又對夜空指指點點。
他沒拉窗簾,不符合安全規定。她困頓的想。
修長白皙的指尖有一閃而過的半透明,少年點點劃劃,神情懨懨,回過頭,沙發上的女孩已經睡著了。
身上什麽也沒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抱著胳膊縮成一團,看起來有點可憐。
凝著霜雪的眼神放柔和了一些。
他的腳步無聲無息,俯身觀察著女孩的睡姿,冷雋的麵容罕見帶了溫柔。
陷在沙發裏的人緊閉雙眼,尖尖的下巴,散開的發絲,好像睡的不安穩,能看見微微轉動的眼皮。
少年凝眸看著,手指循著心意點上了她的唇。
柔軟,溫暖。
情不自禁的摩挲兩下,讓那種柔軟盡可能多的留存。
直到那片唇染上了緋色,他才放手,然後彎腰抱起女孩。
睡夢中的人身體懸空,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手臂柔軟溫暖,像依附於他生長的脆弱菟絲花。
少年就這樣把人抱到了那張大床上。
他不記得他什麽時候遊蕩到了這裏,也不記得在這裏待了多久,但是這張床從來沒有睡過。
他習慣於坐在窗邊看著這座有罪的城市墮落,看著那些身懷罪孽的人沉浸在夢魘裏,掙紮,逃亡,潰散。
卻極少有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平靜的躺在床上,像是活人睡覺前會有的舉動。
沒有心髒,也不會呼吸。
他隻能平靜的睜著眼,一動不動。
直到身旁的人無意識抖了抖,他立即快速的拉過被子裹在她身上,熟練的像是本能,然後伸出一條手臂墊在她腦後,輕輕的拍打她纖細的背脊。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回過神來已經這樣做了。
應該做了不太美好的夢,女孩忽然呢喃出聲,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什麽,痛苦的快要落淚。
鼻尖都泛起了紅。
他蹙眉,伸出手指按上她隆起的眉心,卻沒能壓下她的哀傷。
她還在細碎的說著什麽。
少年微微側頭,附耳在她唇旁。
溫熱的呼吸帶來一陣細微的氣流,吹拂在耳畔,讓他的睫毛跟著不自覺顫了顫。
“溫……”
誰?
少年眉眼冷了下來。
“溫……”她掙紮,像是被痛苦籠罩,“不要……”
他煩躁了起來。
房間驟然降溫,隨著某種氣息擴張,物質的結構發生詭異的改變。
原本關閉著的臥室門自動打開,牆壁像水霧一樣散開,變成透明狀,高高的十九樓平時著整個世界,城市夜景在眼前徐徐展開。
少年的黑發被無形的氣流吹拂,微微晃動,遮住黯淡的眉眼。
他緩緩抬手,修長白皙的指尖對著夜空指點。
頓時,世界構造改變。
那是某種反轉天地的動蕩,卻發生在無聲無息間,夜幕上空化虛為實,海市蜃樓一般出現了巨大的幻影,有碎片般的靈魂從他點過的地方飄到上空,一片片一點點,如密密麻麻的螢火蟲。
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光點是人的形狀。
他心情糟糕,手指按區域化開,便有比往日更多的靈魂被強製揪出肉體,進入混沌的世界。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有罪,每一個人都鑄成了龐大社會下的黑暗陰影,雜藏罪惡。
對他人作惡的人是罪過,冷眼旁觀的人也有罪過。
少年麵無表情,緊抿的唇角昭示著他的心情越來越煩躁。
他煩躁不安,海市蜃樓裏的場景就越發凶險,那些人活著被折磨死,死後要繼續在幻影中留著折磨別人。
誰說做鬼就不痛苦了呢?
死了,難道就是解脫嗎?
死了,難道就沒有罪嗎?
死了,就能一筆勾銷嗎?
不能。
當然不能,活著要懲戒,死後也要繼續贖罪。
他的心被黑暗籠罩,空白的記憶讓他無從得知這種晦澀陰翳的心情從何而來,又為何審判,可他仍舊這樣做了。
仿佛遵循本能。
可他忘記了,溫度越來越低的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
海市蜃樓的場景越發凶險,已經有亡魂的哀鳴響起。
在這些痛苦呻吟中,耳畔清晰的捕捉到了微弱的噴嚏聲。正在膺懲靈魂的少年靜了一刻,感覺有個溫暖的身體靠了過來。
唐昭昭從小就有個毛病。
如果睡覺時身旁有玩偶,就一定會抱住,後來那麽多個世界跟苓在一起,也是習慣性抱著他睡的。
睡著睡著就往人身上貼過去的毛病藏在骨子裏,改不掉,尤其是房間變冷的情況下,下意識就去尋找可以抱的東西。
少年任由她上下其手,忽然湊過去嗅她的脖子,那雙恐怖如斯的手抱著女孩的腰肢埋下頭,深深地嗅了一口,忽然鬆了眉頭。
她靈魂傳來的氣息,無意間安撫了慍怒不安的神。
睡眼朦朧的人感受到了有人靠近,又是熟悉的草木香,一時分不清自己在哪裏,微微歪頭,尋到了冰涼柔軟的地方。
然後熟練的吻吻他的唇,安撫一般摟住對方的腰,頭埋進他懷裏。
黑夜中,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輝。
某一刹那,幻境裏的場景變換。
極其惡劣的天氣變得明媚,被桎梏住的罪孽靈魂得到解放,緩緩飄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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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混亂,有什麽雜亂的東西灌入腦海,又消失不見。
第二天醒來在一張柔軟寬闊的大床上,唐昭昭懵懂了三秒才回過神,微微一動,驟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埋在鬆軟的被子裏,正抱著什麽。
摸索了下指尖,是被她體溫暖熱的肌膚,線條流暢手感極佳,勝似溫玉。
心頭一跳,她睜眼看去,身旁是被她扒的衣衫淩亂的少年。
她像樹袋熊一樣抱著對方,臉還貼著人家的胸膛。
哢嚓哢嚓,是她機械抬頭時脖子僵硬的聲音。
琥珀色的眼眸藏在淩亂的額發下,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要命的是他看起來醒了很久的樣子,眼中一片清明。
自己的手還在人家腰上摟著,不老實的指尖還要死不死的撫摸著肌肉的紋路。
“早、早上好……”唐昭昭猛地縮回手,一張嘴就結巴了,“這一定又什麽誤會……”
少年安靜的看著她。
不爭氣的紅了臉,感覺被他的眼神蠱到了。
真要命。
她紅著臉往外爬,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鑽到床上來的,總不可能是一幅冰山麵孔的他把自己抱上來的吧?肯定是半夜冷了自己爬過來的。
唐昭昭深知自己的女流氓屬性,起來後才發現少年長長的手臂橫在枕頭下,她就是這樣窩在人家懷裏睡了一夜。
麵對著他揉手臂的動作,簡直快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