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失憶心機美人 43
一夜雞飛狗跳,逃離時太陽已經升起,照在死城一般安靜的小鎮上。
城中破敗的景象讓人懷疑有沒有活人,直到駛出了城,遠遠看到入城時那塊無字碑旁靠了人,正在遙遙衝他們招手。
“慢著,慢著二位!”
一個白衣黑靴書生打扮的文弱男子從石碑處跑了過來,張開扇子衝他們喊。
雲昭驚訝,“前麵好像有人。”
容泠閉著目,麵上沒有表情,“碾過去。”
“?”好凶哦。
書生的動靜太大,雲昭不好意思當沒看見,看那人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變緩慢地停了馬車,衝那書生問,“你是什麽人?”
書生捏著扇子,身上一件行李都沒有帶,一身白衣倒顯得氣質文靜。
隻不過麵容並不能算是好看,尤其是眼下兩團青黑,讓人覺得他嚴重睡眠不足。
果然跟容泠待久了眼光就是變得格外挑剔。
“小生是斷魂……咳咳咳!”他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虛抬著眼皮往馬車裏看了一眼,然後緩聲改口:
“小生名叫蕭瀛,是要去汝城教書的秀才,不知能不能搭一下二位的順風車?”
雲昭一臉狐疑,“汝城是哪啊?”
“大概是跟二位順路的,汝城在慈恩寺腳下。”
雲昭頓時更加狐疑,“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慈恩寺?”
“……”容泠幾位頭疼的捏了捏鼻梁,嚇得書生一激靈。
蕭瀛支支吾吾嘴唇顫動,半晌憋出一句,“這不重要……”他一揮扇子,指著前麵那條荊刺叢生的小路說,“這條路太難走了,在下若是要靠腳走的去汝城,恐怕要走上一個月。”
說著,他拔高聲音,意有所指,“小生走一個月倒是沒關係,就怕會耽擱了主人交代的大事啊!”
他剛剛不還是說去汝城教書嗎,怎麽又變成主人交代事了?
雲昭盯著他看了許久,看著書生都不自在了,才猶豫著讓書生上了馬車,蕭瀛感激涕零,直呼她菩薩心腸女媧轉世。
容泠始終閉著目,臉上都看不清神色,她虛扶著文弱的書生,這書生果然如他的扮相一樣骨瘦如柴,隔著袖子隻能捏到一把骨頭。
容泠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往這邊瞟了一眼,默不作聲。
蕭瀛一哆嗦,飛快撒開了手靠的離馬緊緊地,力所能及的遠離雲昭。
“……?”
這人真的很奇怪啊。
書生虛弱的半眯著眼睛,一把折扇打在頭頂,似乎快被太陽曬暈了過去。
雲昭看不下去,便掀開了簾子,提議讓他跟容泠一起坐在車廂裏,誰知書生聽了之後臉色鐵青,仿佛雲昭提了什麽死亡建議,看她的眼神像是看殺父仇人,張開手臂死死的抱住馬的韁繩,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樣子。
死活不願意進去,非要在外麵曬著,還口口聲聲稱自己正在長個兒,要曬曬太陽才能長得高。
雲昭看他比自己和容泠年長不少的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簾子被掀了起來,車廂裏透進了日光,容泠冷眼看他,忽然溫聲對雲昭說,“阿姐進來吧,外麵曬。”
公子瀛聽到那個溫柔清磁的聲音背上滲出冷汗,臉色鐵青的直視前方,仿佛背後有鬼。
雲昭猶豫,“這不好吧,總不能讓他駕車……”畢竟不是熟人。
誰知書生立即拍著胸脯接過韁繩,“姑娘放心,小生認得路。”
“……”
雲昭還在猶豫,手腕被略顯冰涼的手指握住,容泠輕輕一帶,她就跌回了車子裏,被容泠伸手拉到軟墊上,甚至連簾子都被他伸手放下。
雲昭瞪圓了眼睛,“你就這麽放心讓別人駕車?”
容泠伸出手被貼了貼她的額頭,漂亮的眉眼中帶著點疼惜,“昭昭的臉都曬紅了。”
雲昭頓時摸著臉,一臉擔憂,“會不會曬黑啊。”
容泠微笑,“昭昭怎樣都好看。”
公子瀛在外麵駕著馬車,虛弱的臉上滿是汗水,快被太陽曬暈過去,聽著裏麵那少年溫聲細語的聲音,心裏默默的咒罵狗男女。
想他昆侖穀斷魂簫,誰曾敢讓他駕馬?
路上閑極無聊,容泠的話又偏少,雲昭便有一句沒一句的隔著簾子跟蕭瀛聊天。
“蕭公子,你為什麽會在剛剛那個地方站著啊?”
公子瀛不想理這個小丫頭,無奈她背靠的那少年過於可怖,他便隻能陪著笑臉絞盡腦汁找理由。
“小生……小生遇到了山賊,被擄了去,在沅城做賬房。”
“沅城?”
“姑娘不知道?剛剛來的地方叫沅城,是個不大富庶的小城,人倒是挺多。”
雲昭驚訝,“人多?我們在那兒沒見到一個人啊。”
公子瀛微微笑,“多虧了昆侖惡人穀的幾位俠士,他們一路雲遊至此,看這裏山清水秀,又閉塞不與外城相通,便選了此地擋居所。”
“多虧……?”雲昭嘴角抽了抽。
一路上,那個書生都在跟她科普沅城原本怎麽貧窮,在惡人的幫助下實現人口精簡脫貧致富。
在書生嘴裏,那些大殺四方開黑店啖人肉的惡人仿佛什麽俠義之士,那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罪行也都變成了江湖義氣。
雲昭小聲問容泠,“這人有什麽毛病?”
容泠輕咳一聲,那人滔滔不絕的聲音一頓,立刻改口,從誇獎變成了瘋狂辱罵。
“……”看來真有毛病。
罵了一圈惡人,書生又開始誇斷魂蕭公子瀛。
說他從不與眾人同流合汙,也不吃人,因為嫌髒,外加比較挑食。又說其餘的那些惡人太土,總要用吃人來突出他們的邪惡變態,拉低了公子瀛的品味等等雲雲。
“要說這公子嬴的斷魂消,真是一曲一魂斷,一簫一命奪,聽者往往瞬息間便被內力割斷筋脈抑或是人首分離,殺人於瞬息彈指之間,死之前並不用承擔太多痛苦,還能聽到美妙的絲竹之聲,可謂也是一種幸福的死法。”
“……”這人好像真的有毛病。
雲昭聽到這裏才隱隱約約有了些印象,太子手裏有到殺手榜,能調令天下殺手,但卻不包括那些肆意於江湖的逍遙人,這其中她就看過公子瀛這個名字。
殺手榜上說那是一個十分歹毒音辣的書生,模樣病弱虛瘦,好像是因為早年過於縱情聲色,導致體虛無力,說白了就是腎不好。
據說眼下常年掛著青黑,不喜歡太陽。
雲昭想著想著,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掀開簾子,悄悄打量了一眼在外麵一臉虛弱地撐著折扇躲陽光的書生,眼下的青黑快要掉到下巴上。
“…… ”怎麽那麽像?
察覺到她的目光,書生回過頭,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氣諂媚不已,“姑娘有何事?”
“…… ”這麽狗腿,肯定不可能是那個赫赫有名的變態殺手吧。
雲昭哆嗦了一下,就要合上簾子,書生卻忽然嚎了一嗓子,急急地製止她,“姑娘姑娘!”
雲昭頓下手,抬眼望過去,隻見馬車駛入了一片竹林,路過的竹子各個鬱鬱蔥蔥,挺拔直指蒼穹。
書生轉回頭,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眼睛裏好像有小星星,“姑娘餓了吧!要不要在附近休息一下?找些食物來吃?”
雲昭見了昨晚的惡心的黑店食欲全無,下意識搖頭,“不……”
剛說了一個字話音就止住,因為書生的表情實在太過可憐,眼巴巴的看著她,好像她否決的話這書生便會哭給她看。
“……”行吧。
雲昭抽了抽嘴角,“好、好像是有些餓了。”
“那便在此處休息一下吧!”書生歡天喜地地勒緊了韁繩,將馬車停在了陰涼處。
雲昭跟容泠也一前一後的下來,書生前後忙活給他們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扒幹淨了地上的枯草,又把車上的軟墊墊下來給他們坐。
自己一個人到一邊忙活去了,“小生這就去為二位尋食物!”
雲昭忍不住第七次問容泠,“你不覺得這人有點奇怪?”
容泠抬起眼皮,鴉青色的濃密長睫在陽光下掀起一道優美的弧度,“有嗎?”
雲昭點頭,“有啊。”她指指腦袋,“他這裏好像有點毛病。”
書生跑了一圈兒,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把竹子做成的簫,高高興興的要給雲昭吹奏。
雲昭一臉期待,“你還會吹|簫啊?”
公子瀛嘴角抽了抽,“怎麽聽起來這麽不好聽?”
但這不重要,他捏著竹簫,手感不大好,之前用的簫都是上好溫玉做的,這個也就勉強吧。
可竹簫剛落到唇邊,忽然對上了那雙陰冷不帶溫度的眸子。
公子瀛哆嗦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簫,“小生去為二位打些鳥來……”
雲昭卷卷袖子想要站起來,“這樣不好吧,我隨你一道去。”
卻被容泠拉住了手,“讓他去吧。”
他抬頭看向書生,聲音冷淡道,“摘一些果子。”
公子瀛臉色鐵青,卻不得不掛上了笑臉,“好說好說,小生去去就回,二位先稍事片刻,在這裏休整一下。”
還挺禮貌。
書生走後,雲昭真情實感的對容泠說,“他人挺好的,你怎麽使喚人家呀。”
容泠卻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昭昭累嗎,昨晚沒有休息,困不困?”
被他這麽一說,雲昭還真覺得有些困了,她揉揉眼睛,後腦壓上了一隻冰涼的手。
指尖穿過了她的發絲,力道輕柔的帶著她的腦袋緩緩下壓,雲昭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就靠在了他腿上。
“休息一會兒吧。”
少年抬袖遮住了刺眼的陽光,讓雲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他腿上,“一會兒他做好了飯,我喊你。”
雲昭難為情,“還讓人家做飯呀?這不好吧……”
容泠微笑,“沒關係,我看他挺樂意的。”
公子瀛:我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