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叛神的六翼天使 64
漆黑的海洋透不進一點光線，等到巨大的光芒結束後，唐昭昭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清楚。
??咕嚕咕嚕……
??像是滾水沸騰的聲音，從腳下震蕩的海泥中迸發出來，越來越響亮。
??剛剛不知名的光霧爆炸開的那一瞬間，少年的反應竟然是扯過唐昭昭，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她。
??此刻可怕的震蕩逐漸有平穩的趨勢，唐昭昭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還被少年摟在懷裏。
??她伸手推開少年，本以為要花費一些力氣，沒想到輕輕一推，他就鬆了手。
??少年垂眸看著她，眸色比身後的海水還要晦澀。
??“受傷沒有？”他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關切，又帶了一些冷。
??唐昭昭低下頭，不願回答他。
??可眼角瞥見少年垂下的手指忽然透明了一瞬，又像水流聚合一樣緩緩地匯聚成了實心，她眨了眨眼睛，那手指仍舊端凝如玉，玩好的讓她懷疑自己眼花了。
??緩慢的震蕩後，腳下的土地從埃斯帕尼遺址中央裂開，深深的溝壑下透出深紅熾熱的顏色，紅得像血，燙得像火。
??周圍的海洋生物迅速的逃離這片區域，仿佛預感到了什麽災難即將降臨，無數搖曳的海草貼平了地麵，海域的上空無形積壓了巨大的低氣壓。
??少年露出警惕的神色，站在唐昭昭身前護著她，背上緩慢張開半透明狀的水翼，淡藍色的六翼環繞，把她庇佑其中。
??唐昭昭怔了怔，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奇怪。
??上一秒想要掐死她，下一秒又站在身前保護她。
??剛想後退一步，少年的背後像長了眼睛，清冷的聲音傳來，“站在我身後，可能會有危險。”
??唐昭昭猶豫了片刻，沒有再動。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了隱秘的痛苦。他討厭她看自己的樣子，感受到她的疏遠和警惕，心裏像針刺一般酸澀無力。
??明明他們是一樣的，不是嗎？
??可為什麽，會差別那麽大。
??地縫中不斷湧出濃稠暗紅的岩漿，甫一接觸到冰冷的海水就變成了難看的灰黑色，岩漿的裂縫其間，猩紅如血液般的暗紅湧動，血管一樣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原本灰暗陰翳的古城遺址被岩漿覆蓋，眼前的世界仿佛人間煉獄般可怕。
??在濃稠的岩漿過後，一隻隻漆黑幹枯的手從地底爬出，抓在裂縫兩側。
??“那……是什麽？”唐昭昭下意識問出了口。
??少年沒有回頭，聲音清冷鎮定，“魔鬼。”
??魔族，一直在地獄之下，有人打開了地獄的封印，就在他忙於解除鮫人宮殿的原罪之時，沉寂了數百年的地獄大門就這樣被打開了。
??數百年前路西法受重傷，被至高神親手封印在深邃的地下，神靈親印被悄無聲息的撕毀，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鏡像人隻能想到一個人。
??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哪怕被箴言女神困在了另一個維度裏，他都能做到這一步。
??少年忽然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是該震驚於他的力量，還是嘲笑自己太過天真，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
??曾經他幻想的那些自以為垂手可得，可現實就這樣撕破了他的臆想，冷水兜頭澆在了他自以為煥發出溫暖的胸腔上，瞬間熄滅了所有。
??醜陋的黑暗生物爬了上來，黏膩無毛的軀體上附著著透明的黏液，蝙蝠般的翅膀蜷縮在身後，各個醜陋不堪，陰暗惡心。
??它們來自地獄，是殺戮機器。
??麵對著前方洶湧未知的暗潮，少年忽然回過頭。
??冰藍色的長發成了天地間最後一抹冷色，背後的海洋被地下滲出的血色染成暗紅，鬼魅又妖異。
??唐昭昭本來想退，可看到了少年的眼神，莫名的邁不開步。
??“我想讓你知道我是什麽。”他忽然開口，“我怕一會兒……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什麽。”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無視了女孩的抗拒和掙紮，帶著她覆向自己的胸腔。
??下麵空洞一片，沒有心跳。
??“在這裏，有一顆罪人之眼。”
??他平靜的開口，講出來的事卻有些殘忍，“箴言女神曾經受過熾天使卡利亞的幫助，於是在進入地獄二層前，把他的身魂都引入了折疊空間，你和他現在在同一時空，卻不在同一維度。”
??地獄第二層，水的世界，鮫人的世界。
??所有的罪孽潛藏在過去的時空裏，以怨靈的形式出現，箴言女神作為亡靈女神，手下的造物輕易可以發現這一切，出身天堂的墮天使卻不能。
??“百年前，不能視物的箴言女神盜取了被藏在天堂的卡利亞之眼，進入地獄前，她用虛世力量，把那顆眼作為心髒放入了鏡像人的胸腔，讓鏡像人代替墮天使去破除封印，可她不知道，卡利亞已經接近新生神明，再加上她的虛世力量……”
??少年的語氣艱澀起來。
??“鏡像人，就有了自己的意識……”
??掌心下，空洞的胸腔泛出陣陣微弱的藍色光波。
??那裏裝著卡利卡亞的另一顆眼睛。
??唐昭昭無措的看向眼前的少年，心中湧現出難以言喻的酸澀。
??少年鬆開了她，露出帶著淡淡嘲諷意味的笑，“你不用這樣看我，我不是想讓你可憐我。”
??他垂下眼眸，水做的六翼光波流轉，美輪美奐。
??“我是怕你到最後都不知道我是什麽。”
??“篤篤”兩聲悶響，有什麽走了過來。
??一個漆黑修長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每踩一步，腳下都會出現古怪的黑色｜圖騰。
??與那些醜陋的魔物不同，眼前的這個人俊美高挑，身形頎長，背後有著黑色如羽翼般的巨大翅膀，尾翼微微卷起，由於過長而拖在地上。
??他走過的地方滿是黑暗的色澤，僅僅隻是站定，都讓唐昭昭感覺到一陣陣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麵目俊美的男人紅眸黑發，視線像是淬了毒，僅僅是看著他，就仿佛來到了萬丈深淵，瀕臨墜亡。而他看過來時又仿佛被深淵凝視了，身體都無法動彈。
??那些漆黑的魔物匍匐在男人腳下，聽從著他的召喚，隻有少年還站的筆直，像是墜入黑暗的寒冰。
??男人冰冷的目光從他麵上掃過，嘴角向上斜出不屑的弧度，聲音慵懶又輕蔑。
??“贗品。”
??唐昭昭察覺少年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男人不做停留目光，轉頭看向了站在少年身後的唐昭昭。
??“我知道你，終於見麵了，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男人似乎對她很感興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語氣可以稱得上友好。
??“那次你在隔壁，卡利卡亞不讓我跟你打招呼。”
??上次？那是哪次？
??唐昭昭身體僵硬，思維都變得遲鈍。
??男人自顧自的伸出一隻手，與他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他的皮膚異常白皙。
??“現在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路西菲斯，你可以喊我路西法。”
??受到黑暗力量的召喚，原本已經變成死城的鮫人宮殿忽然傳出陣陣刺耳的尖叫，那是亡靈的呼喚。
??鏡像人驟然回過頭，感受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失控。
??“是神祭。”他輕聲自語，“神祭沒有結束？他們的神不是附著在神像上嗎？還是說……”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出水麵。
??結合神像下的逆六芒星陣，鏡像人竟然笑出了聲。
??圓台下逆六芒星陣召喚的是惡魔。
??墮天使，不就是惡魔嗎？他早該想到的。
??路西法剛從地獄出來，緩緩的舒展著肢體，他不打算在這裏多做停留，也並不在乎眼前的異象。
??他有自己的事。
??大批大批魔物跟隨著他的步伐向某個方向前進，臨走之前，男人忽然回過頭，猩紅狹長的眼睛彎起，努力做出友好的表情。
??“替我向卡利卡亞問好。”隻不過微笑這種表情並不適合他，俊美的麵容頓時充滿邪氣，“如果他想通了，地獄的大門隨時向他敞開。”
??烏泱泱的黑色軍團追隨著路西法的步伐遠去，他們要離開地獄。
??“他瘋了，竟然放出了路西法。”少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複了一片清明。
??剜下這顆眼時卡利亞還沒有從天堂墮落，仍然保留著神性，所以保留了神性思維的鏡像人無法理解為什麽墮天使要打開地獄的大門。
??明明路西法是最為危險的存在。他可是在卡利卡亞墮天之前最為凶險的墮天使，也是如今地獄的地獄裏主宰黑暗的魔鬼，把這樣一個可怕的生物放出來，可想而知天地間將會迎來多大浩劫。
??又是一陣轟鳴傳來，鏡像人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
??那些充斥著怨氣的亡靈形成了可怕龐大的詛咒，鮫人神祭反噬，必須要有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這個時候想要平安離開這片海域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有人把這些滔天的怨氣轉移到自己身上。
??一如黛絲消解了人族的怨怒一樣。
??鏡像人看向唐昭昭，想起了瑪莎和黛絲。
??黛絲為了活下去選擇犧牲掉自己的愛人，他呢？
??剛擁有意識時，女孩曾給他講過一個故事。
??海的女兒最後變成了泡沫，成全了王子和他心愛的人。
??他做不到。
??他的愛是貪婪的，自私的，想要捆住她占有她讓她和自己陪葬。
??鏡像人擁抱住了唐昭昭。
??在她睜大了眼睛，無知無覺的時候，用力的吻上了她的唇。
??一直以來肖想很久了，但沒敢碰過這裏，他不甘心。
??女孩全身都在抗拒，一定是討厭他的。
??黑暗生物撤離，自海平麵透出的光折射下來，一抹晶瑩落在少年眼尾，像是流了淚。
??唐昭昭掙紮著猛地一推，忽然發現少年的身軀像水一樣散開了，緊接著唇上那若有似無的廝磨變換成了溫和的水流。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輪廓模糊起來，緩慢地變成了透明狀。
??他張開嘴，薄唇無聲的開合。
??而後白皙的胸腔處煥發出蔚藍色光芒，一顆蔚藍的寶石，就這樣落到了唐昭昭的掌心。
??猛烈的失重感襲來，唐昭昭感覺自己像是從高處墜落，整個人落入無盡的漩渦。而後四周忽然靜止了一瞬，她猛的掙紮，從一片湖泊中坐了起來。
??淺淺的石灘上蜿蜒流淌著清澈的水流，天地間滿是漆黑卷取的幹枯樹枝，一如她來時的那樣。
??這裏是箴言女神的亡靈國度。
??怎麽會？她明明在鮫人的海底世界啊。
??唐昭昭忽然想到了少年那無聲的唇語。
??她能看懂。
??我愛你。
??心口驀地一澀，她攤開掌心，裏麵靜靜地躺著一顆蔚藍色的寶石。
??故事的結局還是一樣的。
??小美人魚變成泡沫，他由一汪湖水誕生，在一片汪洋散去。
??故事的結局是一樣的。
??從始至終，逃不掉的，是選擇。
??換地圖啦！快要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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