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厭世死神和他的小馬仔 48
她想擁抱那個終於從逼仄陰暗的雜貨間走出來,站在她的房間樓下,費力用手語向她傳達一些信息的苓。
在後來的無數個日夜裏,她悔恨到肝腸寸斷,為什麽當時沒有能夠從樓上下來,當著麵,跟她的苓好好的說幾句話。
女孩對他揮手,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忍不住開口問。
唐昭昭笑了,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叫我昭昭。”
昭昭,少年喃喃在心裏喊了一遍。
“原諒你忘記了,就再告訴你一遍吧。”女孩像曾經那樣,絮絮叨叨的叮囑著麵前這個少年版的死神:“你快點回家哦!不要再站在這裏了!”
說完後直到看到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才放心了一般又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對著他擺擺手。
“苓……林,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不要忘記我的名字!”女孩揮著手轉身,發絲全都朝著腦後飛揚起來,笑著一蹦一跳地越跑越遠。
仿佛隻是看著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林念瑾輕輕彎了彎眼眸。
隻是應該不會再見了。
少年站在原地,眼中撒滿了溫柔細碎的光。
‘如果可以,我希望昭昭也可以成為我的朋友。’
一直目送她到看不見的地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他忽然有點羨慕女孩口中那個聽起來不太愛說話的男孩,羨慕他擁有一個遇到他時會露出驚喜笑容的女孩。
即便是認錯了人。
沾著水汽的夜風吹亂了少年的黑發,他彎起的眼眸中似乎殘留著星星點點溫度。
在離開這樣一個冰冷的世界時,上天似乎送給他了一個禮物,讓他知道還有人會對他露出這樣溫暖的笑。
少年邁開長腿輕輕翻過欄杆。
如果有下輩子,他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遇見這樣的人。
橋上的人影張開雙臂,擁抱著風。
然後像片雪花,翩然墜下。
粼粼的河麵泛起了一片小水花,很快歸於平靜。
就像溫柔的月色下,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遠處正在奔跑的唐昭昭忽然停下了腳步。
腦海後知後覺的湧現出一個疑問。
不對。
林念瑾,是怎麽成為死神的?
此刻的林念瑾是人,而她遇到的那個死神卻沒有生命。
腦海裏適時的響起女人之前的那番話。
死神選拔規則,隻有那些死前極度痛苦,擁有巨大力量的靈魂才能成為死神。
一瞬間,她的手腳變得冰涼。
與此同時,身旁呼嘯著開過了一輛救護車。
唐昭昭的視線不自覺跟著救護車上的閃光向身後看去。
似乎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想,救護車開向了她來時的方向。
“不要。”唐昭昭喃喃自語。
腳步已經比大腦先行,她開始瘋了一樣往前跑。
救護車開到遠處,在她來時的橋上停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橋上還出現了兩輛消防車,跑過來的唐昭昭還在喘著氣,身上帶了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寒意,一步都不敢靠近那裏。
醫生模樣的人從救護車上跳下,急急忙忙的朝橋邊一個方向跑去。
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圍了很多人,人群中似乎在討論著什麽。
唐昭昭隱約聽到了“跳河”“綁架”一類的字眼。
又過了一會兒,幾個醫生從橋洞下麵出來,趕來的消防員和警察拉起警戒線,最裏麵,幾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擠出來往救護車上走。
路過唐昭昭時,蓋著白色布單的擔架上垂下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她曾經見過這隻漂亮的手,而現在這隻手上遍布了青紫的傷痕,沒有聲息的垂下來。
唐昭昭的世界忽然消聲。
一瞬間,眼前的畫麵和曾經發生在家對麵的那一幕重疊了。
那時她十五歲,現在她二十二歲。
不同的時空,同樣的命運。
她一動也不能動,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看著麵前人來人往。
直到救護車和消防車都開走,直到人潮散去,橋麵重新歸於平靜。
【叮!提示,請宿主立即前往傳送點,恢複任務模式。】
唐昭昭卻沒有一點反應。
終於,腦海裏的聲音試探性的問:“宿主?”
“宿主你還好嗎?”
唐昭昭半晌後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什麽聲音。
“宿主,我們還是繼續做任務吧。”跟她對話的天界公務員似乎也有些微微歎息。
唐昭昭忽然艱難的開口:“死神……就是苓吧?”
“誰?”
唐昭昭沉默了。
輪回處的人並不知道宿主口中的苓是誰,但是擔架上的那位可不是一般人。
唐昭昭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這個時空是怎麽回事?”
“這是任務目標生前的世界。”
“我有一個疑問,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唐昭昭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
“什麽?”
“苓……不,我的這個任務目標,他也是任務者嗎?他是不是……每個世界都是這種下場?”
腦海裏的聲音沉默了。
唐昭昭都懂了。
機械的往前走了幾步,她忽然問:“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所以剛剛她看到的就是死神死之前的世界,最後的命運是投河自殺。
唐昭昭忽然把頭埋在自己的手心,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來,順著手臂滑下去。
她渾身顫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們為什麽這麽對他!”
她明明看到了那個人那麽溫柔的笑著,眼睛裏都是細碎的星光,這樣溫柔的一個人,怎麽會自殺?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
唐昭昭覺得自己喘不上來氣。
“我剛剛是不是不該走,如果我能再陪陪他,我再跟他多說幾句話……”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為什麽同樣的事情要發生兩次?為什麽要她再一次看著他離開?
為什麽他可以這樣,說走就走了?
“宿主,你不要太傷心。”天界的公務員似乎在安慰她:“這個時空不穩定,既然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就不要再耗費精力了,快點離開吧。”
“不是的。”唐昭昭抬起頭,一張臉上滿是淚痕,她顫抖著伸手指著波光粼粼的河麵:“他自殺了,我明明可以攔住他!”
她的聲音滿是顫抖:“是不是下一次,他還要麵臨這樣的事情?投河?割腕?還是服毒?”
某個時空的他,在經曆過折磨和傷害後,以這樣無聲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