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出事了
雖將冬至,地處炎熱地帶的瑞都卻依舊像悶在一個大蒸籠裏,熱氣騰騰。
湛行風從京兆尹府出來,身騎棗色大寶馬,一身玄衣如綴滿繁星的夜空,在炙熱的聖光裏粼粼閃耀。
他劍眉微挑,似大海深沉的眼底暗藏慍怒,隻需一點星火,便能炸裂四海。
“駕!”
那同樣玄色的軟緞雲靴淩空而起,馬兒嘶鳴一聲,塵土飛揚。其後侍衛相繼踢馬,霎時“噠噠”的馬蹄聲四起,地麵隨之有韻律的顫動,一行隊伍浩浩蕩蕩仿佛大江奔騰,朝城西的方向湧去。
湛行風——對樂國百姓來說救民於水火解民於倒懸一般的存在。
永治十年,他九歲,僅用七日便偵破了困擾大理寺三月的凶殺案;
永治十三年,他十二歲,獨行天下,遊曆四海,上參辯佛法令歸寂大師啞口無言,下懲貪官查獲髒銀數百萬兩;
永治十七年,他十六歲,遊曆歸來,禦前主動請纓,從凶悍的樊國手裏奪回煢洲,完成了數十將領近百年也無法實現的宏願……
他天資聰穎,學習能力極強,除了政途功勳累累外,在擊鞠、射獵等方麵也獲讚頗豐,可如此天妒人怨的鬼才,卻性格頗為冷淡,他像一棵長峻崖縫隙裏的孤鬆,無論你爬得再高或者潛的再低都難以觸及。
他不愛笑,驚世俊顏顯少有情緒展露,以至於某日他立於花下沉思,路過的人竟把他當成了一尊刻製完美的雕塑。
但性格上的小小缺陷並無法掩蓋他身上的光芒,不少待字閨中的少女為之相思成疾,達官貴人們的求親貼也在慶王府內庫堆成了數座小山,不過慶王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是了。
他似乎誰都不喜歡,也沒興趣沾染兒女情長。
就在大家都以為慶王準備打光棍光棍打到老的時候,鐵樹忽然開花了,可那朵花好像是朵不怎麽樣的喇叭花。
你說她好看吧,也確實好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但好看有什麽用?她一不會琴棋書畫,二沒有顯赫家世,三又不知書達理,成日在王府後院霍霍,三天兩頭的出幺蛾子,也不曉得慶王到底得罪了哪路瘟神,竟想不通找了這麽個村婦當王妃,無端端的光輝人生“啪”的砸了個又大又黑的汙點,還怎麽摳都摳不下來。
有人因此扼腕歎息,也有人因此幸災樂禍。
可不論哪一種聲音,都無法撼動他在樂國舉足輕重的地位。
於是乎,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是浩瀚宇宙中最紮眼的那一顆星。
但今天的他是不是太紮眼過頭了?
湛行風掃一眼馬下,百姓們看他的目光與平常相比都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古怪。
“籲~”
勒緊韁繩,長長的隊伍在車水馬龍的坊市上一字排開,像一條河水,將兩岸的喧鬧一分為二。
“伏兮,去問問出了何事?”他劍眉微攏,語調平緩且不含半絲情感。
伏兮領命稱是,出去了一會兒,很快又跑回來,“王爺……”
他兩個字剛含在嘴裏,前方忽然“嗷~”的一聲,人頭攢動,似有什麽妖怪正衝開人流往這邊闖。
伏兮立即握住劍柄,拔出半截亮白的劍身。
接著,那“妖怪”越來越快,越闖越近,人潮眨眼功夫就被掀得七零八落。
就在他準備出招的時候,又是“嗷”的一聲嚎啕,“嗚嗚~夫人啊!我可憐的夫人啊!”
伏兮聽這豬搶食一樣的鼻音,莫名覺得有點熟悉。
夫人?哪家夫人?
突然,一個披頭散發的東西擠入他的視線,嚇得他菊花一緊,連忙拔劍。
然後那東西突然又仰起頭,伏兮深吸一口氣,就看見若兒像在垃圾堆裏打過滾一樣的臉往前一湊,他好不容易收住的劍鋒又“噌”的一響。
全怪這貨每次出場都這麽驚天地泣鬼神,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然而若兒並不打算搭理伏兮那慫,自顧自往湛行風馬下“撲通”一跪,嗚咽道:“王爺啊~求您救救王妃吧,她好可憐,不過想吃個醬鴨而已,居然被歹徒抓走了!”
她一邊說一邊抽慟,眼眶像壞掉的水閘,淚珠稀裏嘩啦往外鑽。
方才王妃讓她去催菜,她催完菜在回來的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嘛~也就是刮了一個紈絝子弟的油水而已,真的就一會兒~),等到了雅間,裏麵已經一片狼藉,四處都有打鬥的痕跡,卻沒有屍體和血跡,所以王妃應該暫無大礙。
而想殺她們主子的一個是月朝宗,一個是姬賊,看現場那不入流的慘狀,一定是後者!
如今南關大戰在即,樂國正在向絡國極力示好,如若真是姬賊所為,慶王為了借兵難免會助紂為虐,讓王妃身陷囫圇。
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可能,若兒從茶樓跑來之前先吃了一隻醬鴨……
啊呸!
她跑來之前先故意把自己弄得很淒慘,然後邊跑邊哭邊叫,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八王妃被人擄走了。
試問: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居然有人膽敢擄走王妃,若是不揪出真凶嚴懲,他們皇族的麵子往哪裏放?又如何能在百姓麵前立威?
到時就算他慶王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成!
若兒暗自打著小算盤,湛行風也對此早已了然於胸。
他低眸,黑睫下似有無數利刃迸射而出,厲喝道:“伏兮!立刻發動所有的人去搜!務必將王妃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與此同時,朱蘭院。
“夫人,不好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恪哂燒掉剛接到的密信,匆匆跑進屋,單膝跪在金絲地毯上。
座前,一位古銅色肌膚的女子手撚香花,放在鼻尖輕輕一嗅,聞言臉色大變,斥道:“什麽?不過就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居然都殺不了?全都是飯桶!給我埋了!埋了!”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冷靜片刻之後,又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明明已經派人解決了守在她們身邊的暗衛,沒有人保護,她們是怎麽從十多個精銳手下逃走的?”
恪哂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複述出來。
珠姬的臉色越發難看道:“這個鄉下來的村婦,竟有這麽好的運氣?恰巧遇上個高手幫助她?”
“哼!運氣再好又有何用?您是公主,神必然是站在您這邊的。”恪哂冷笑,“夫人,奴婢還有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