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寡婦宣言
最敬重的人是個傻子,比她失憶了還讓若兒難以接受!
她感覺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剛上完茅房,突然發現沒帶手紙……
到底是用手呢?
還是就地取材用帶毛的葉子呢?
呸!不對!
蒼天呐!不公呐!
此女子曾經是多麽浪蕩的風雲人物啊!!
她七歲氣暈師父,八歲打哭師兄,九歲火燒妓館……
啊呸!不對不對!
她七歲被宗主關小黑屋,閑來無聊,兩日熟記十卷月朝宗心法;八歲宗山比武,吊打排名第六的師兄;九歲下山修行,白手起家吃遍三洲美食……
如此天資聰慧的人兒,又有月朝宗做靠山,這一生本該順風順水,卻為了一個慶王被挑斷手腳經,逐出月朝宗,自此跟廢人一般,窩在可見一方的小院裏以情愁渡芳華。
若兒以為這便她是最悲慘的結局,誰料禍不單行呐!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說傻就傻?說病就病了哩?
她一把辛酸淚憋在腹中,眼角淚珠瑩瑩的喊,“天道何在啊!”
帶著個傻子,還如何教訓姬賊?如何叱吒江湖啊?
清婉綾不知道若兒短短一瞬就想了那麽多,見她的臉五花八門來回變化,以為她是餓著了,慢騰騰從枕頭下摸出中午偷摸藏的雪酥問,“喏,你餓不餓?”
突如其來的關心令若兒一愣。
她低頭看一眼她手中用巾帕包好的小方塊,又抬頭看一眼清婉綾嬌豔如花的臉。
主仆二人四目相對,每一根發絲都熟悉,又每一個眼神都陌生。
屋內燭火一跳一跳,若兒的心也一跳一跳。
這雪酥應該是夫人每天扣扣搜搜留下的唯一家當了吧……
可是,她卻把她給了她……
“唔!”
若兒要哭。
“嗝!”一個東西塞進了她的嘴裏。
接著她便聽到清婉綾說,“哭什麽?我還沒死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裏罵我傻!”
若兒嘴裏被強行塞了個雪酥,嗚嗚咽咽說不出話,心裏明明很甜,卻反駁道:自己下的毒都忘了,還不承認!
她滿心歡喜的咀嚼著那充滿愛的雪酥,可嚼著嚼著,她就發現清婉綾的神色似乎不大對。
怎麽啦?
若兒轉頭望去,突然就撞上了一雙冷漠的眸。
那眸深沉幽黑,似大海般深不見底,穿過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她身後的清婉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們剛才說的話,此刻他的表情有些滲人。
若兒擔憂的了一眼清婉淩,識相道:“參見王爺,奴婢告退。”
接著“吱~”一聲,鼠竄離去。
隻留下清婉綾獨自麵對暴風驟雨。
說好的同甘苦呢?
說好的共患難呢?
清婉綾朝天翻了個白眼,便聽見湛行風嗓音如水道:“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他深沉的眸似有浩渺星雲,望著她,給人一種情深的錯覺。
但清婉淩並沒有太大反應,隻睨了他一眼,“然後呢?”
她半坐在軟襦中,一雙修長瑩白的腿露在裙下,好看非常。
湛行風低頭不經意瞄過,眸光閃了閃,嗓音頓時沙啞三分,“在我麵前,你何須假裝?”
她有出色的演技,死人都能演得豐富飽滿,更何況裝傻充愣、扮豬吃虎?
清婉綾一聽他這麽說,忽然就不說話了。隻是瞥了他一眼,發脾氣似的撇頭躺下。
屬於女子獨特的馥鬱香氣隨褥子帶起的暖風扇入鼻尖,似古老神秘的咒語,令人魂醉心迷。
一片落葉停在窗前,悄悄窺探著美人的芬芳。
湛行風以為她還在生昨夜珠姬誣陷她,害她撞到了頭,但他卻為了安撫珠姬,沒有來看她的氣。
於是溫柔道:“婉淩,還疼嗎?”,他揉了揉她的發,歎息著,“這些年你為了我處處隱忍,受了那麽多委屈,是我對不起你,但你知道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看見清婉綾柳眉微微蹙,他知道,她聽進去了。
可她的表情依舊很平淡,沒有以往的情愁,更沒有半絲情意。
湛行風不喜歡她這樣的眼神,於是不悅道:“你在故意氣我?”
這一回,清婉綾終於動了動,那粉嫩的薄唇好半晌才吐出一段冷冰冰的話,“氣你什麽?”
氣他什麽?
湛行風微翹的嘴角在搖曳的燭光裏僵了僵。
難道她真的不記得了?
身形微微一頓,他臉色有點不大好看,“婉淩,我知道我違背了誓言,沒有給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我也是逼不得已。”
曆來顧全大局,聰慧懂事的她,該明白……
可這一次,她似乎真的不想明白?
麵對湛行風希冀的目光,清婉綾笑一聲,明媚的容顏暗淡了月色,“我還貪圖過你的承諾?”
不屑,驚訝,疑惑交織在她嫵媚的眼底,她的表情不斷的證明著她對他不再有感情,她已經忘了他。
“呼~”
眼前的情景如同重錘落地,砸得天崩地裂。
清香依舊,卻不再有濃情蜜意,隻剩陌生的蒼涼。
湛行風靜靜坐著不說話,豐俊的側顏如同久經沙場的戰旗。
良久,沉寂的屋子裏響才起他幽幽的低沉嗓音,“你應該明白,我娶珠姬是為了家國安寧。”
他依舊不相信她已經失憶,企圖語言引出她的破綻。
可清婉綾眉眼一挑,仿佛在說一件與她毫無關係的事,“所以你就背棄誓言,任由那個母老虎欺負我?”
那漂亮的眼裏不再有對他的滿心歡喜……
難道她真的忘了?舍得忘了那一切?
湛行風呼吸一滯,眼底仿佛壓抑了層層烏雲,濃黑得化不開,他猛然捉住她的手,“我為了娶你,讓你坐在王妃的位置上,承受了多大的壓力,難道你不清楚?”
見過無數腥風血雨的慶王很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那幽深的眸子似有旋渦,要將人席卷吞噬。
但清婉綾就是不怕,甚至朗聲回答道:“雖然我忘了許多事,但我感覺得到,曾經的我要的不是一個受人屈辱的王妃之位!如果你給不了我完整的一生一世,又何必強留?”
她竟不想做他的妻?
她有了這樣的想法?!
湛行風聞言愣了愣,手漸漸收緊,“你在責怪我?”
清婉綾吃痛,想要甩開他的手,卻無法動彈,“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你弄疼我了!”
疼,她還知道疼?
湛行風俊顏冷厲,“最近樊國在南關那邊有動作,我國還需向絡國借兵,你不要隨便惹珠姬,隻要過了這一次,我就能給你想要的。”
珠姬是絡國君主最疼愛的公主,她惹她,就相當於惹了絡國主君,若是沒有絡國相助,到時樊國打來,樂國兵弱不支,後果將不堪設想。
說罷,他又仔細端詳清婉綾,想從她純淨的表情裏看出一絲情愁。
但他看了半天,清婉綾也沒什麽反應,隻冷冷道:“那你也告訴她,不要惹我!”
這是不讚同?
難道她就不能再忍忍?
湛行風無法接受,手指越收越緊。
疼得清婉綾喊道:“不就一個姬賊嘛!難道你們要一輩子靠絡國的庇護求取和平?快放開我!”
她一雙美眸水光爍爍,拚命的掙紮著,嬌美婀娜的身子本便是尤物,如今染了病,越發柔弱惹人憐愛。
湛行風一見她這委屈的模樣,突然就於心疼了,於是緩緩放開她道:“你說的,我自然明白。”
樂國不可能永遠臣服絡國,但當今的樂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除了選擇和親,依仗絡國,別無他法。她能道出其中的道理,說明她還是原來的她,不過忘了一些事,或故意忘記一些事罷了。
湛行風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絕美女子,重整心緒,又恢複了往日的沉穩,“婉淩,我知道你在怪我,隻要你不動珠姬,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何?”
一聽到有便宜撿,清婉綾的眼睛在橘色的燭光裏閃了閃。
“嗯?”
一聲輕嗬軟軟糯糯酥入骨髓。
幔帳曖昧間,她突然坐直身子,靠近他嘿嘿一笑,“真的嗎?”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高興。
湛行風一見她高興,就知道她是答應了。
他看著她那燦爛如花的嬌顏笑意盈盈,接著媚眼一拋,卻道:“不瞞你說,我想當一個寡婦!”
額……
寡婦?
她想當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