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8 眼睛
老太太徹底昏過去了,身上那一絲兒鬼氣也消散了。我哥皺著眉道:“看來她真的被上身過。”
我點點頭:“應該是那個燒紙錢的老婆婆先來上了身,結果想要化形去教訓兒子孫子,就去路口借點兒生氣,但遇到了我……隨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消失了,隻有那遝紙錢和手指遺落,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吃了……”
我哥皺眉道:“她說有怪物吃了她……會是什麽?”
“這‘怪物’是偶然出現在這裏、還是一路跟著我們的?”我有些緊張。
“嗬嗬。”我哥幹笑了兩聲:“我們繼續往前開,不就知道了?”
群山如幕,夤夜前行。
我哥用最快的速度將車子開出了村,故意往小路上走。
我明白他的心情——如果真的有什麽危險尾隨著我們,他不願意將危險帶回家。
“我們一路上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什麽東西能藏得這麽好?”我頻頻扭頭,看向外麵的黑夜。
我哥皺著眉頭,極力在黑夜中開得平穩,他說道:“這鬼老太太還幫了我們,若不是她被吃掉,我們還懵然無知——”
我點了點頭,正想說話,突然我哥一腳刹車!
我們出門在外的時候,在一些偏僻地方,往往會故意解開安全帶,這是逼不得已的,因為隨時有可能要跳車。
這時候我哥突然刹車,我差點撞到擋風玻璃,被我哥伸出一條胳膊攔住。
我抱著他的手臂,看著前方,車燈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有一塊小小的“界碑”。
在鄉下行走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一塊這樣的小石頭,有些寫著編號、有些就是光禿禿的,是大多數村子用來分界、或者用來記錄位置的標記。
這塊小石頭上寫著三個數字,這三個數字我們很熟了——老家的村道編號。
可我哥明明走了小道,怎麽會正正的開到村道上?
“鬼打牆?”我哥用口型問道。
我暗暗掐訣,心說什麽鬼打牆,居然打到我們麵前了?
呲呲……兩股細小的青煙飄過。
陰氣彌漫,我們倆的頭枕上,攀上了兩隻青黑色的枯瘦手掌。
指如爪,甲漆黑,兩頂方方的皂色帽子出現在後視鏡中。
“嘿嘿嘿……小娘娘,兄長大人……”
我哥翻了個白眼:“你們鬼都喜歡這麽嚇人嗎?”
捏著鎖鏈小鬼差扶了扶帽子,低聲道:“兄長大人,我們雖然是鬼差,但也會忌諱世間的陽氣,所以能低調就低調,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從陰暗處出現的習慣嘛。”
這個鎖鏈小鬼差,是我第一次默念寶誥時召喚出來的,長得雖然可怕些,但性子很蠢萌,他的搭檔是一個捏著招魂簽的呆呆小鬼差。
江起雲看我挺喜歡這兩位阿呆阿萌,就行令城隍爺,讓這兩個小鬼差聽從我的召喚。
隻要沒有結界,他倆是隨叫隨到。
反言之,隻要能召喚出他倆,我就安心得多——因為沒被結界關起來。
我哥一攤手道:“你看,我們遇到鬼打牆了,鬼看到的東西跟我們不一樣,你仔細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阿萌立刻舉起一隻手搭涼棚,往擋風玻璃外看去,捏著招魂簽的阿呆也眯著眼看前方。
“兄長大人……這裏好像,不是鬼打牆啊。”阿萌有些疑惑的說。
我哥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帽子,不爽的說道:“回老家的路,小爺我閉著眼都不會開錯,我明明走小路了,怎麽可能開到正路上來!”
阿萌扶了扶帽子,說道:“那我們去巡視巡視,看看這周圍是不是有孤魂野鬼作祟,有的話就拘走,這鬼打牆自然就消了。”
“拘走幹嘛?七月半開了鬼門,不就是讓這些幽魂享受祭祀的……你們小心點兒,剛才有個鬼魂好像被吃什麽怪獸吃掉了,我們還不知道情況呢。”我叮囑道。
“沒事兒,誰叫這些倒黴鬼亂設局呢,擋了誰的路不好,偏偏擋了小娘娘和兄長大人的駕,活該被拘回去……我們去去就來。”阿萌拉著阿呆消失了。
我們打開一絲窗戶,夜風中氣場陰森,這是七月半的常態。
可這樣的沉悶讓我有些坐不住,我對我哥說道:“要不我去看看吧?我不太放心阿呆阿萌。”
我哥瞪了我一眼:“要看也應該是我去看。”
“你別跟我爭這個,你懂我的意思的——”我蹙了蹙眉。
慕家小爺玲瓏心腸,如果我遇到了危險,我還能指望他的機敏,能來撈我。
“不爭不爭,我倆一起。”我哥從後座拎起背包,示意我倆一塊兒下車。
現在的情況真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是陰氣彌漫、厲鬼凶猛,我們還有個反抗的目標。
可如今完全不知道有什麽東西跟著我們,我就算叫來了江起雲,也是站在這裏發呆?
我和我哥往路口走了幾步,就在那個界碑處,準備破煞驅邪試試。
草叢裏動了動,突然跳出一個黑影,好像一隻野犬,猛地朝我哥跳過來,還不偏不倚的將他手中的電筒給一口叼走。
我哥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想要抓住這東西,一步跨出了界碑所在的範圍——
他站在界碑那邊,我還在界碑這邊。
“唉,哥——”我忙攔住他。
“沒事,我去看下什麽鬼東西!”我哥頭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我在界碑邊上停住了腳。
我哥的身影在車燈下追了幾步,抽出甩棍打了那東西一下,彎腰撿起了手電。
他轉身,將手電拋起,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兒,又握在了手中。
輕佻又瀟灑。
“慕小喬,你看……”我哥笑著示意自己拿回了電筒:“要不,咱們往前走走吧,這裏好像真的是回家的路,我都能看到老院子呢。”
我後退了一步,抽出紫霄如意。
“嗯?怎麽了?”我哥停住腳步,看著我。
“……你大概不知道慕小爺的脾性吧?裝得並不像。”我頓了頓道:“我哥,通常隻會叫我‘小喬’,而且他看似懶散,卻從不曾刻意耍帥……這個界碑隔開了兩處空間……是你做的手腳吧?你到底是誰?”
“我哥”的身形頓了頓,從界碑外麵走了進來。
我眼前好像有一麵垂直懸掛的水幕,他的鼻尖、額頭、下巴,一點點的從暗夜的水幕中穿出來——
“嗬……抓住、你了……慕、小、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