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4 棋子1
沐挽辰帶著一絲得意介紹我,那位城主的世子北堂熙稍微抿了抿嘴,朝我欠身道:“既然你是王妃,我理當向你行禮。”看他穿得比較剽悍,我還以為是野蠻人部落的,沒想到還會講究禮節。
古人非常注重天地君親師、長幼尊卑,不管他多少歲了,但他還是世子,對於別的城池的王和王妃而言,就要位卑一階。
“不……”我想說不用了。
沐挽辰笑著睨了我一眼,低聲道:“受禮理所當然,讓他知道對你需要行禮,才不敢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我看看自己這不修邊幅的模樣,這模樣走在大街上安全得很,沐挽辰這擔心有些多餘。
北堂熙行禮之後,翻身坐上他的異獸駁,對我們拱手道:“那我先走就回頭,告訴族人不用前來,從這個方向走五百裏,有一個大湖,我們兩日後相見!”
“五百裏,兩日怎麽夠?”我皺起眉頭。
“哈哈,以王妃的夫君之能,這不是問題,告辭!”
他的駁跑起來又是一陣喧囂塵上的尾氣。
我揮手閃了閃灰塵,對沐挽辰說道:“我現在這模樣,誰會對我有邪念呀?不是我吹,我從小到大,都安全得很!校花是我姐,吸引了火力。”
沐挽辰搖搖頭:“腹有詩書氣自華,你與這裏的人相比,天生自帶光華……讓別人懂得尊敬你、甚至不敢直視你,這才是有效的保護方法……有些苗頭必須扼殺。”
有這麽嚴重嗎?
不過轉念想一想,如果沐挽辰不在我身邊,我遇到什麽怪人,人家對我要殺要剮,我連喊救命都沒用——這裏如同洪荒大地,四海環繞,九州縱橫,海島仙山星羅棋布。
或許在這裏隻有兩樣東西可以保護自身——地位和力量。
聽剛才北堂熙的話語,神巫和巫師們住在“雲中仙山”這樣的地方,陸地上的子民都臣服於神巫。
而且我們暫住的這座城池以前還是鬼城。
原本裏麵的人是不是都死了?被蜃氣中的鬼域籠罩,又是陰氣、又是蜃氣,普通人能活多久呀?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變成空城歸墟的。
“這種鬧過鬼的地方給你們住,那些神巫還真是無情,好歹你也是他們在凡間的遺脈吧,待遇怎麽這麽差……”我看著安靜矗立的城池,有些不悅的說道。
“……大概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吧,現在這座城裏連屍骨都看不到,應該是清理過了,放這麽久了,有什麽陰氣也散盡了。”沐挽辰並不嫌棄這裏。
我也知道,有瓦遮頭、有安身之處已經很好了。
“那個神巫使者是狐狸精嗎?她、她身上有股味兒……就算是用香草遮蓋,我還是聞到了。”我皺了皺鼻子。
“哈哈……”沐挽辰揉了揉我的腦袋,“她是青丘之山的九尾狐狸,善變化、蠱惑,性喜吃人,常用其嬰兒哭泣聲吸引人……”
“她吃人啊!!”我嚇了一跳。
“傻丫頭,如果她吃人的話,就永為獸類了……就算能化形,也是獸妖,曆劫無異於送死,但她現在能化形、還能成為神巫的使者之一,你說她怎麽修行的?”
“怎麽修行啊?這些奇異的事情我想不通……”我搖了搖頭。
“雖為獸,卻通靈,朝聞道,夕自省……其實與人一樣,心存善念、行善事、誦善言、苦體膚、煉心誌……不過獸類比人更難得道。”
沐挽辰輕輕歎了口氣:“在修行一事上,人得天獨厚,但又有幾個人會潛心修行?不說清修,就連平日裏生活上都與修行二字不沾邊,因此凡間戾氣橫行……師父有一次談及此事,也隻是冷笑連連。”
“冷笑?”我腦補了一下帝君大人那種淡泊的語氣和神情。
“他說,凡間業障如山、難解,冥府血池罪孽似海、難化……善念不存,戾氣橫行,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顛覆陰陽平衡。”沐挽辰皺著眉頭說道。
“師父還說,僧道俗三家在陽間其實力量非常有限,僧為外來宗教,雖然融入本土,但如今有幾個大德高僧弘法教化信眾、又有幾個信眾是虔誠信仰?”
“道家向來是寧可不傳、不可妄傳,凡事講求機緣,並且遵循著亂世出山普濟百姓、治世則封山潛心修道的理念。”
“更別說巫了……自夏商周,巫入廟堂,治國治民背後皆有巫覡的影子,乃至秦漢,長生之說更是盛極一時,但也從這裏開始衰竭……剛才那位北堂熙,他報出姓氏的時候,我就大概知道他的來曆了。”
沐挽辰牽著我的手,我們在這一片菽田邊緣慢慢的行走。
原來北堂這個姓氏,來源於“北宮”,是姬姓的後裔,以封地為姓氏,家族繁榮大概有六百年,後來在大秦末期時遭受災禍,逃難的時候觸發了祖先留下的法門,僅存的少部分族人到了這裏。
“大概在千萬年前,靈山十巫尚在人間活動,有機緣遇到的賢者,他們都留下了法門,等到有滅族之禍時,尚有一線生機。”
我微微蹙眉道:“我好幾次也聽到有歎息聲、還隱隱有隻言片語,不過那個聲音太過虛無縹緲,我分不清男女。”
沐挽辰停下腳步,垂眸望著我:“那應該是神巫之一,我懷疑是……巫姑。”
巫姑……靈山十巫中唯一的女性,說不清她到底是慈悲還是任性,這位女神太難以捉摸。
“我們……還是回去吧?”我忍不住說道:“在這裏總感覺命運被別人捏在手中,我很不喜歡、也很擔心你。”
“那怎麽辦?丟下過來的這些人?經過這段時間的動蕩,已經所剩無幾了……”沐挽辰眼中閃過一絲心痛。
我知道啊,現在剩下的人、包括暫住在苗王城的巫王山城直屬子民,加起來隻有原本的三分之一了。
這可能也是另類的優勝劣汰,自然的法則。
可是眼看著這些人受苦,沐挽辰無法坐視不理。
“……我們先把計都星君撈出來,然後再想辦法。”我搖了搖頭,不敢再說下去。
我怕。
怕自己冒出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