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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病亡

  賈金鳳:臨走前,我這裏要留一半盤纏,這要是出關時哪個馬車出了問題,或是我們被衝散了,我們這車有老有小的還活不活了。


  楊倩瑗看不慣說:放心吧,誰出事,你都不會出事,誰被衝散,你都不會被衝散!

  賈金鳳:小姑子,你說是什麽?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咱們這一車?

  佟冷君疲憊的深呼一口氣:算了。金鳳,關撿,誰都不容易,我這裏給你留銀子,你機靈著點。但咱們楊家人命大,誰都不會有事!

  然後又看向老太太:娘,也就半天功夫咱們就又能會合了!昌栗,你是漢子,要照顧好車裏。


  一家人心裏都亂了麻,誰都知道他們是否能夠成功逃脫,這最緊要的一關就是山海關。跑了一天一宿,京城裏抓亡徒的消息應該早就傳達到了這裏。


  他們甚至能夠想象出城牆上張貼他們全家老小的畫像。


  老太太的車先行,然後是楊權章的車,車裏的病人是個大信號,要是一旦被發現了,老太太的車已經蒙混過去了還有逃出去的可能。


  因為要趕在關城門前出城,此時兩車一馬,快馬家鞭,直奔城門。


  城門前正要交替換班,士兵有些疲倦,多是想要快些了事,但也不乏那些抓住了過客趕在這個時辰出城的緊張心理,想要發上一筆的。


  官兵:這車往哪去的?

  還沒等車夫回答,賈金鳳掀起車簾用山東話嗲聲嗲氣的說;官老爺,俺們是去廣寧衛的那邊看親戚的。


  官兵:哦,是從山東那邊來吧。


  姨娘這眼神,這聲音的確在疲勞的官兵身上奏了效,官兵不自覺地靠近了車棚,姨娘自是沒有讓他往裏窺探的機會,隨手一把碎銀子出了手:官老爺辛苦了,拿出買些酒喝吧。


  官兵嘿嘿一笑朝前麵一擺手,順利放行。


  隔了一刻鍾楊權佐單馬也順利出了城。讓他吃驚是城門上並沒有他們作為逃犯的畫像。


  再過了半個時辰,隻剩下幾個買賣生意人,挑扁擔的,推單車的,拉毛驢的,還有就是楊權章這一車。


  官兵卻突然說:回去吧,回去吧,關城門了,明早再來。


  楊權章一聽,立刻坐了起來,拉簾要做什麽。


  佟冷君連忙拉住楊權章:老爺,萬萬不可,您無論如何也是無能露麵的。您想一想還有幾個人了卻不放行,故意把我們退了回來,沒有道理,無非這兵是手癢癢了。


  楊權章不說話

  佟冷君:孩子,照看爹。


  然後出了簾子坐在車夫另一側說:繼續往前。車子直走到官兵前。佟冷君一看就知道這兵是個欺軟怕硬的,拿出從集市上買的大煙袋放在嘴裏,靠近官兵。此時的佟冷君看上去就是一位長相儒雅的生意人。


  佟冷君故意壓低了嗓門:官老爺,咱們府上的貨還沒放出去您就等著關門了嗎?沒有的道理。


  官兵:請問老爺是哪家府上的,辦的是什麽貨?


  佟冷君:我倒是要問問你們統領了,這事辦的可不周全?!

  說著冷著臉,將煙袋朝鞋底敲了敲。


  官兵看出麵前人的不悅,連忙降低了聲音,小心問道:難道您是王爺吩咐過的周家的?


  佟冷君也不正麵回到:要是耽誤我們時辰,壞了大事,我讓你們統領找你示問


  官兵一聽調不對,趕緊招呼將剛關上城門再打開,放行。


  佟冷君一身冷汗,撐著勢氣回到車上。出了城門趕緊往前趕路不敢有半點耽擱。


  佟冷君她哪裏知道官兵口裏什麽王爺周家這一出,她隻是偶然聽說近期關裏關外大量走私貨物。那說明這守城門的肯定私下裏收了人好處,或者迫於上麵的權威才敢私自放行的。那她佟冷君就抓住這個信兒,扮演了一個無名無姓的走私派。


  直到她上了車,馬跑了起來她才開始後怕,剛才有多險,隻要那官方多問一句,她答不上來就算露了餡,就算現在危險仍舊在。


  隻要那真正的周家一出現,官兵知道自己被蒙了,就可能追趕上來。


  佟冷君不讓昌元睡覺,一定要他坐在車夫旁邊。


  這一路跑的真叫辛苦,可卻沒有發現老太太的車。


  楊權章和佟冷君都急了,可這時馬車無論如何都要停下來,因為楊權章要用藥。他們隻好進了一處小山溝,暗下來的村子傳來了狗吠。


  佟冷君:昌元,娘要照顧爹和妹妹,車夫大爺還要遛馬喂草。爹現在要熬藥,需要柴火,你去拾些幹柴吧。


  楊昌元嘴裏說好,但畢竟是個10歲的孩子,深山溝裏獨自出行還是恐懼,他將手插在袖筒裏,身體也自然縮了縮,這10月中旬的夜晚已是漸冷,東風一吹,站立著幹枯的莊稼秸稈發出刺人得刷刷聲,讓人不寒而栗。


  昌元四眼望去,遠處一片荒涼,幾裏外燈光點點,風聲傳來村子裏的葬送亡人的哀樂,斷斷續續,那從胡同裏聽來的鬼神形象立刻浮現在腦海。他蹲下把雙手捂在頭上。


  “昌元,好了沒有?”不遠處娘在喊他。


  他將胳膊放在嘴前,上去一口,沒有撕破,卻咬出了牙印血痕。這疼的入骨。


  身體上的疼痛轉移了他心理上的恐懼,趁著這骨子勁,他很快拾摞到一堆枯柴,回來的路上卻差點讓什麽給絆倒,一抬頭,不遠處的小路上一行人,或騎馬或急行拿著家夥往遠處的小村子去了。


  昌元隻當從地頭上趕黑回家的農夫,沒多看繼續往回走。


  楊權章白天得到了休息,現在有些力氣可以坐起來,卻又平添了老太太那一車的擔憂,隻盼權佐跟她們一起沒出事故。


  佟冷君讓昌元帶妹妹吃些幹糧她自己生柴,昨天那柴是權佐生的,今天無旁人幫忙,可著實為難了佟冷君。先是這洋火吧,力氣大了火柴棍斷掉了,力氣小了,又擦不著,幾次下來火石被磨掉了不少。


  好不容易火柴才被擦著,很快就燒到了手指,她一個害怕就將火柴扔了出去,幹柴遇火很快燃了起來,她怕火四處蔓延就用腳去踩,可沒用,但柴火又很快燃盡了,半堆幹柴燒沒了。


  試了兩次她才得了要領。最下層是幹柴,上麵的一層是細碎的木枝,最上麵是那塊樹根。


  火上架了小鍋,下了水,才熬上了藥,不斷的攪拌,累酸胳膊,藥才出鍋。


  回到車上蓉兒已經睡著了。昌元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扶著父親幫住母親喂藥。


  楊權章謝了夫人又唉聲歎氣。佟冷君勸他吉人自有天相,又答應他服藥過後就啟程去趕老太太她們。


  可這藥還沒吃完,就聽一行人朝他們奔來,這正是昌元剛剛看到的去村子裏的那幫人,這幫土匪趁村子裏辦著喪事兒,鬧了一番,無奈村裏鬧了災荒沒有銀子打發他們,他們牽了人家的牲口,出村口那檔子,剛好佟冷君在生活熬藥,他們見到火光就奔了過來,看看還有沒有可搶的。


  這3-5個人將牲口拴在木樁上,搖頭擺尾的走向馬車。肆無忌憚的掀開車簾,見車內除了一個小姑娘,其他都是公的就對昌元起了歹心,土匪嘿嘿一笑,上前去抓昌元衣服,楊權章大罵畜生,可沒罵幾聲,他就沒了力氣,咳嗽聲不斷,還吐出了血。


  佟冷君忙上前去抓住楊權章的衣袖不讓他動怒。


  楊昌元故意把頭巾拿掉,露出半個光頭。


  土匪一看,罵了一句“媽的,這一車公的。瞅你們這一車陰陽怪氣的,準沒好運。趕緊的,有什麽財寶銀子的給你爺爺我交出來。


  佟冷君低頭壓低嗓門說:老爺,您看我們這一車逃命的能有什麽值錢的?!


  土匪四處撒嘛,用家夥什亂翻了一通,除了一些幹糧和那裝著人參的錦盒,什麽也沒發現,他用鏟子把錦盒連同其他藥劑都拽了過來口裏說:我瞅你們也是窮得也是夏天隻剩褲衩了,這盒子也是偷來的吧。打開一看是人參,舔著嘴唇得意說,就你們配吃嗎?得了孝敬你爺爺我吧。


  土匪頭子說:今天還算不錯,回頭把這人參娃娃給兄弟們煮了。


  一行人又揚長而去。


  楊權章閉著眼睛打著顫說:真是幫強盜,畜生!


  一個勁,又吐了一大口血。


  楊昌元含著眼淚說“爹娘,我保證我長大後會保護你們,不讓你們再受任何人欺負。“


  佟冷君抱著兒子:娘相信,你長大成人定能有所作為不讓爹娘再受欺辱。


  車夫套上馬車,一車人繼續連夜前行。


  直到了廣寧衛,前麵是遼河,他們才又碰到老太太她們。


  但這車裏已不是分別前的樣子。


  老太太的車出了關,因為害怕就一直往前麵趕路,不巧因為前幾天的暴雨,這幾天又不見晴,道路泥濘,車子就陷進泥坑裏走不出來。剛巧對麵有一商隊從北麵過來,賈金鳳是個道得去的,下車求幫助。


  求助不要緊,偏巧這車隊的領頭是個多金帶帥的,兩人又都是山東的,這一下子卻對上了眼。賈金鳳竟在人家幫她拉馬車出來的半個時辰裏俘獲了山東商隊領頭的心。兩人悄聲定好,黎明時兩人相會地點,就這樣夜裏金鳳瞞著家人抱著孩子拎著錢財和紙卷與人私奔了。


  佟冷君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意外,當賈金鳳要求手扣半數銀子時,她的小心思就已召然若揭了,隻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麽早。


  楊權章本就因為沒有湯藥及時救,治病情加重,這會子聽到媳婦背叛自己還帶走自己的骨肉,更是痛心疾首。病情又加重了幾分,直至病入膏肓。


  當車隊走到葫蘆島,楊權章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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