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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從忠順王府回到自家, 進了內書房,薛蟠正欲跟小朱商議商議。小朱擠擠眼:“打牌!”薛蟠秒懂。待會兒肯定有人過來,且說不定是踩屋頂過來。當即命人去隔壁王芙蓉家喊法靜和張子非過來, 四個人玩鬥地主, 門窗大開。


  玩了不到十盤, 有人踏月而來, 直入屋中。牌桌上三個人齊刷刷扭頭, 除去正愁出哪張牌的薛蟠。


  小朱率先打招呼:“元大人你好。”


  薛蟠的位置正對著房門,抽好牌才抬頭:“元大人你好。皮蛋。”


  法靜道:“一張皮蛋你墨跡這麽久。老K。”


  小朱道:“合理懷疑他拆了對子。過。”


  張子非道:“咱們是不是該先暫停?來客人了。”


  “哦哦對對。”薛蟠忙將手中的牌扣於案上, 滿臉堆笑立起身,“元大人你好你好。您老請坐。”


  小朱法靜也才剛回過神似的, 紛紛站起。元大人皺眉打量他們幾個。不論男女僧俗,臉上都畫著墨筆條子,顯見是輸牌懲罰。實在太不憂國憂民了。四個人忙不迭取帕子抹臉。元大人咳嗽兩聲, 毫不客氣坐了上座。小朱去倒茶,薛蟠端點心。法靜和張子非早早陪坐。元大人打量幾眼張子非,素麵無脂粉。


  薛蟠一壁擺盤碟一壁說:“貧僧拿不準你們幾位的心思。是將今上當昏君,利用他搞定土地兼並, 然後行廢立;還是隻忠於太上皇,唯恐他回來後手中沒有權柄, 想替他死守錦衣衛和大內護衛這兩道關卡。如果是後者, 你們考慮過太上皇回不來嗎?或者說設立一個底線,太上皇三年沒回來, 就將兩衛交給今上。”


  元大人其實正斟酌怎麽開口呢, 聞言愈發躊躇, 許久才說:“尚無決斷。今上絕非明主。”


  “也算不得太昏。”薛蟠撚了一小顆薄荷糖擱在口中, 聲音略含糊。“將男觀修在女觀裏頭……太.祖爺腦洞也太大了, 原本可以有更好的處置方式。司徒氏族中,遷移高玄觀完全抵消了皇帝收寡婦入宮的非議。中樞內閣以杜禹和劉統勳為首,國家出不了大岔子。高昉接手田稅差事才多久?開始有成效了。此舉是惠民的。”


  張子非瞥了他一眼。小朱望天,低聲嘀咕:“無恥。”


  高昉看範家亂著,先去尋了另外一家。前兩年戴青鬆也沒白耗日子,各色資料齊備周全。高昉直接抓了那家在京城和老家的二十多位老少爺們。個個不幹淨,有些可謂惡貫滿盈。許多事當初正是高昉本人替他們擺平的,當然也沒少得賄賂。並送一份文書,文書上寫的是他們家最近五十年購買的土地。高昉隻給三個月的時間,或賣或送,將這些田地悉數散給非大族。兩個月之後沒賣幹淨就給老家夥們定罪。有本事你們彈劾本官去。然後開始抓第二家。戴青鬆聽說後整個人都不好了,許久才喃喃道:“惡人終需惡人磨。”


  薛蟠聳肩:“所以您看,無論皇族、官員、百姓,都不會反對今上。而他的兒子們也個頂個安生。太子仁德,二皇子憊懶,三皇子能幹。其餘王爺,不客氣的說,連三皇子都對付不了。元大人,您自己說吧。你打算如何行廢立事。除非讓大內護衛刺駕。那就完全違背了護衛的職業操守。過後您也好、元清老神仙也好,甚至太上皇本尊,都沒辦法再控製住他們了。”


  元大人無言以對。與他們而言,當今皇帝最大的過錯無非是強收吳貴妃和強奪金礦。可金礦本身就不是裘家的,而是裘家替皇帝經營的。納一個兄弟的小老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今有江南商賈欲進園林圖紙,攛掇大興土木。”


  “哦,那個我知道。”薛蟠道,“不礙事。內庫不是剛得了金礦麽?成大貴出海搶劫去了。夠使,不會給百姓加稅的。”


  正說著,張子非掏出懷表看了看道:“我出去一趟。”拿起腳便走。


  偏薛蟠還沒完。“太.祖爺之英明勝過曆朝開國之主,可他終究有曆史局限。他安排事情時沒考慮到兒孫和他自己不同、兄弟的兒孫也和兄弟不同。最先那位忠順王爺必與如今這位兩樣。”


  元大人默然。金礦,皇帝要修花園。忠順王爺旅遊去了,且不會肯花錢在安頓社稷上。法師不明,隻關心尋常百姓。半晌老頭道:“大內護衛一旦牽扯進雜務,必然生事。故入不得綠林。”


  “嗯,貧僧能不能問問。方才裘大哥沒說完的,義忠親王的護衛怎麽就殺了太上皇的護衛?”


  元大人搖頭不語。薛蟠哂笑,也沒言語。半晌元大人終遮遮掩掩的說了幾句。太上皇對義忠親王起疑那陣子,曾派兩個人盯梢。折騰許久也隻查出義忠親王跟男人苟且。兒子的人護主心切,把老子的人殺了滅口。


  薛蟠眨眨眼:“顧候?”


  元大人大驚:“師父如何知道的?”


  薛蟠摸摸後腦勺:“忘記從哪裏聽說了。風流韻事而已。”


  雲大人冷笑道:“身為大內護衛,自當以皇帝為尊。倘若義忠親王命他們弑君,他們做不做?”


  “額……那個……”薛蟠大大的癟嘴。“皇帝為尊的話……”


  屋中寂然。


  偏這會子,張子非大步流星回來了。“得了個緊急消息。”她皺起眉頭,“孝慈縣皇陵附近有幾所廟宇道觀是太上皇所修,元大人可知道麽?”


  元大人驚愕:“你從何處聽說的?”


  “前幾天我們的人在京城一處綠林碼頭等甲方。那碼頭不大,隻是個小麵館,人還多。故此他聽到隔壁桌兩個人說話。”張子非坐下吃了口茶。“隔壁是消息買賣。買消息的應該是詹事府魏柔兒大人手下。賣消息的是個綠林消息販子,說太上皇在孝慈縣替自己修了兩座皇陵、三座廟宇道觀,皆有機關。原計劃將他自己埋在某座道觀之中。如果魏大人肯出錢,那個消息販子就能將廟宇道觀的機關圖賣給她。皇帝可以把這玩意賣給哪位王爺,橫豎王爺們個個富得流油。兩座正經陵墓已經夠太上皇使了。”


  元大人勃然大怒:“荒唐!放肆!他敢!”


  薛蟠小小聲嘟囔:“他肯定敢。”


  小朱嗤道:“再過二十年,若太上皇依然沒消息,他連那兩座都敢賣。”


  張子非道:“不用二十年,五年足矣。”


  元大人“咚”的一拳頭砸於案上,桌案搖搖欲散,嚇得薛蟠法靜直念阿彌陀佛。老頭忽然冷靜下來。“何時。”


  張子非道:“加上信鴿路上的時間,應該在七八日之前。”


  薛蟠不怕死道:“足夠完成第二次買賣。您老攔皇帝不住。誰都攔他不住。”


  元大人起身負手,望月長歎。因道:“那個頤和園圖紙,不許送上去。”


  薛蟠苦笑:“您還真以為是商賈自己的主意啊。要不要貧僧取來您看?”


  元大人也苦笑。聽這意思是奉命繪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們能撐多久就盡量撐多久,也算對得起太上皇了。”


  元大人再長歎,知道這趟江南白跑了。薛蟠送他出門時,小朱若無其事向張子非微笑道:“借一步說話。”


  次日,裘良等人快船離開金陵。


  從京城的運河碼頭到錦衣衛衙門和元清所居玉清宮,有一段路相同,隨後分叉。去玉清宮須途經某條小街。元大人領著幾名護衛心思沉沉踏街而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忽聞“砰”的一聲響,元大人從馬上栽下,氣絕身亡。


  小朱跟張子非商議的便是以火.槍行刺他。能派到江南來見忠順王爺商議機密大事的,隻能是大內護衛中僅次於元清的人物。張子非猶豫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薛蟠也遲疑了許久,也沒攔阻。三個人都沒料到,陰差陽錯的替皇家消弭了一宗事端。


  元大人船行運河時,魏柔兒拿到了孝慈縣的那三份機關圖——是去年林黛玉托忠順王爺從工部弄來的。對外當然不會說那是太上皇的陵寢和疑塚,皇帝直接繼承所有權,向王爺們兜售,甚至向慶王的孫子兜售。皇帝知道哥幾個都想坐龍椅。既然沒機會,死後能躺在父皇的陵寢也不錯。事實上他也隻剩下兩個兄弟活著了。這兩位都口裏說“豈有此理”,暗地裏心動不已。


  慶王因為一直認定自己能君臨天下,故此一直沒修陵墓。背著弑君之罪,又糊裏糊塗死於人牙子之手,下葬時可謂草草。慶王乃諸王中最富庶的一位。嫡長孫忠平親王雖低調,該繼承的家產卻半分沒少。他知道祖父父親畢生所願無非就是那個。沒大權衡,率先買下了一座廟宇。另兩座道觀賣出去也隻在遲早。


  元大人遇刺,死得和慶王世子一模一樣。屍身飛快送回玉清宮。元清已懵了,隻喃喃道:“誰人得知!”子彈被取了出來。此物與當下裏火.槍中的彈藥完全不同,一眾暗器高手皆不認得。


  正欲命人去喊裘良,那哥們自己過來了。朝元清行禮,說有件事想請元大人同議。元清霎時淚落如雨。半晌,讓裘良先說他的來意。裘良不知緣故,隻得稟告說,他剛回衙門便收到一條要緊消息。


  前幾天,忠順王府的世子派人給太子府送去一封信。太子兩口子看罷嘖嘖稱奇,還拿給要緊幕僚觀看,又請三皇子過府。三皇子看罷拍案說他知道此事的一半,當時魏大人也在場。兄弟倆相對感慨許久,都說忠順王府真不容易,還吟了兩首詩。太子當即命人取茶爐子進來,焚毀其信。命知道的幾個人都守口如瓶。


  錦衣衛雖在這兩府都有人手,都沒挨著那信,著急得緊。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準三皇子妃趙茵娘約閨蜜吃茶,正好約在錦衣衛的一處暗樁,閑聊時整個兒說了出來。


  那信封裏頭是另一封信,金陵忠順王府派人送來,讓世子囫圇送給太子。忠順世子自己都沒看過呢。


  信中說,當年義忠親王的心腹幕僚、少詹事莫大人之妻朱氏生得一子,繈褓間夭折。因生產時已傷身子,朱夫人無法再生育。可巧此時忠順王府救了個嬰兒,便讓他二人養著。嬰兒乃朱家二爺與有夫之婦私通所生,故此是朱夫人的娘家侄子,取名莫朱。


  莫大人夫婦並不知道,女方竟是梁王之女阿蘿郡主。當時義忠親王想謀奪梁王寶藏,又沒法子取信梁王手下。一麵哄騙人家說永嘉郡主是梁王的遺腹女,一麵暗害阿蘿及其子嗣、讓永嘉變成東西的唯一繼承人。忠順王府將嬰兒藏到莫家,這才躲過追殺。事實上永嘉就是義忠親王本尊的女兒,如假包換。


  當時做夢也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義忠親王壞了事,莫家亦遭朝廷追捕。忠順王府設法將莫朱送去江南。這小子化名朱大郎,混跡在金陵薛家做幕僚。


  如今先帝已駕崩一年有餘,梁王之後、朱家之後和莫家之後都安全了,故此告訴太子一聲。莫朱本人一直以為自己是莫家的兒子,甚好,這輩子就別讓他知道了。一則梁王的東西本來也輪不到他繼承;二則阿蘿不是什麽好女人,比朱夫人差遠了去;三則朱家重清名,私生子反倒折辱門風。


  說罷,裘良嘖嘖道:“朱先生竟是朱太傅的親孫子。我說麽,開小鋪子的人家如何生得出那般人物兒。”


  元清亦愕然。回憶許久,拍案道:“是了,我看過那孩子,模樣兒有幾分像我們家的人。原來是阿蘿之子。”須臾又落了淚。“終究是他們家有本事。當年也該托他們家才是。”


  裘良垂頭不敢問。


  元清緩緩站起身,領著裘良到了後頭。元大人的屍身直挺挺躺在羅漢床上。裘良驚得張開口合不上。


  元清幽幽的道:“這是我侄兒,老聖人的第八子。”


  裘良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此時他才知道,為何元清等人死活不願意將大內護衛交給皇帝,說要擁東瀛四皇子又沒見動彈。他們心裏隱約存著讓這位上台的心思。當今皇帝一旦做了極昏庸之事,又得來一次國孝。恐怕不止一次國孝。滿朝文武誰會服一個忽然冒出來的八王爺?


  元清撫屍大哭,淒厲哀楚,摧心剖肝。


  沒人知道,忠順王府那封信是薛蟠、林黛玉和十三合謀假傳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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