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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三月底, 賈寶玉、迎春等人回到京城。論理說姐姐出嫁,探春惜春也該送嫁的。可賈政才剛起過讓探春進宮的念頭。探春這幾年也出落得比早先標致許多、並開眼界長見識,太容易被她爹當奇貨賣了。橫豎那兩位也就辦個婚禮,轉頭就得回上海, 遂作罷。惜春留下是為著不顯得探春太突兀。


  林皖親去碼頭迎接, 上了寶玉和韓先生的馬車。乃低聲告訴老韓, 東平郡王作死、將海島和寶藏上書了朝廷。哪個皇帝不貪錢?今朝廷確認永嘉郡主不識道路,故逼穆家三個月把寶藏找出來——駐紮海島之人確是老穆他親兄弟沒錯,他自己說的。虧的顧之明沒自認姑蘇顧家子弟。不然, 姓穆的到點兒沒查出來, 皇帝少不得逼姓顧的。


  老韓怔了怔,嗤笑道:“果真這哥幾個沒一個成器的。”


  寶玉在旁默然聽了許久, 忽然問道:“大姐夫,東平郡王是個王爺, 祖上軍功赫赫, 今上待他都這般肆無忌憚。就算官居一品,難道能平安麽?”


  “不能。”林皖道,“可官居一品時, 你能哄騙他打消念頭。”


  老韓又嗤。寶玉把“哄騙”這兩個字擱在舌尖掂量幾下。


  “官居一品時,當他欲害你親友知音, 你能一麵打疊起千萬種子曰詩雲勸說, 一麵派人趕在聖旨傳到前通知朋友逃跑。”


  寶玉呆了半晌:“我沒這個本事。”


  林皖拍拍他的肩膀:“做你能做的。”


  韓先生問起賢嬪,林皖直言不諱。老韓怒砸扶手:“混賬王八!”賈寶玉後背冰涼:但凡天子看上他家任何一位姐妹嫂子, 隻怕也是如此下場。


  林皖接著說了賈政近日所為,把韓賈二人給驚懵了。“前幾日我和元春與嶽父掰開揉碎了說話。元春覺得嶽父迷之自信, 加緊套了幾句。原來又是那個姓於的。”


  遂告訴他們, 此公乃賈母外甥。因父親跟錯了主公, 被太上皇無故謫貶,史家就這麽跟人家斷絕往來。今新君渾身都是漏洞,且愛女色。於大人自己沒閨女,就攛掇賈政和史家兄弟送女入宮。且至今沒告訴賈政自己是他表弟。預備等賢嬪生下龍子,再站出來分一杯羹。故此雇了個算命先生,追著賈政喊“國丈老爺”。賈政本來不是單純的人,奈何那一嗓子結結實實砸入心坎,遂篤信賢嬪必能得子。


  韓先生立時道:“賈政也渾身都是窟窿。於郎中不可留在京城。”


  “我也是這個意思。”林皖道,“偏元春良心好,想找出他自身紕漏托人彈劾。才剛查這幾日沒查出來。”


  韓先生搖頭:“良心也得看給誰,大姑奶奶忒手軟。我來處置。”賈寶玉跟在他身邊好幾年,已經是入室弟子了。老頭哪能不護著?

  寶玉懨懨的說:“沒有於郎中也有蝦郎中蟹郎中。”


  林皖瞧老韓的眼神,知道自家不用費顏麵去拜托他,他會主動盯著賈政的。“寶玉,有件事煩勞你跟老祖宗說。”


  寶玉抬頭,有點兒期待。林皖微微一笑:肯努力就好。


  寶玉任務是,假裝自己見過玄機老和尚,告訴賈母不送史湘雲進宮的緣故。以東平郡王為例說明伴君如伴虎。得寵當然好;十幾歲的小姑娘缺乏閱曆,不留神惹怒了皇帝都不知錯在哪裏。輕則丟去性命,重則帶累滿門。賈母回想一下湘雲的性情,確實挺危險。遂招來兩個侄兒,告訴他們叔父的良苦用心。


  老韓悄悄回了趟家。韓家男丁發配歸來早已七零八落。所幸女眷雖當了十幾年尼姑,大都平安無恙。韓禦史病死邊關,已取出屍骨更換棺材葬回老家。老韓的長兄讀書平平;次兄乃殿試前十名,發配前剛剛在翰林院當完庶吉士、正待去地方上謀職添資曆。如今回來,韓二老爺少不得謀官。好在韓禦史當年與嵇曾筠老大人私交不錯。嵇家東山再起,向杜禹寫封舉薦信舉手之勞。杜禹記得韓禦史,見過韓二老爺後印象極好,剛進他爹的衙門。


  韓學古跟家人半真半假說了自己這些年經曆。聞聽他養子已中舉人、正在王子騰處當幕僚,韓家爺們紛紛嘴角含笑。老韓自然而然詢問他二哥都察院情形。都察院本是各派係安置炮手之處。韓二老爺是個精明人。雖尚未摸清楚同僚們門道,已大略知道性情。聽得裏頭有一位囂張跋扈、小肚雞腸的,韓學古暗暗記下。明兒隻讓人捕風捉影的瞎扯,於郎中因些許小事背後誹謗他,他必定出手對付。


  回到榮國府,老韓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寶玉。寶玉默然。


  韓先生道:“你可是覺得,於家無錯貶官、好容易考回京城又遇小人?”


  寶玉搖搖頭:“由著他去,我老子早晚惹出大禍。”老韓知道話還沒說完,吃茶等著。一時寶玉又說,“於家逢難,史賈兩家皆袖手旁觀。我們既無情,也怪不得人家無義。他無義,又怪不得咱們防患未然。本無對錯。”


  再等半日沒後續,韓先生道:“這個本是日常,販夫走卒個個清楚。你愁緒縈心許久,隻想出了些盡人皆知的日常?”


  寶玉道:“我不過是個俗人罷了。”


  “沒錯。”韓先生點頭,“你不過是個俗人。然你隻口裏嚷嚷自己是俗人,心裏總覺得自己超然塵世外。故而瞧不上於郎中之輩、也瞧不上我欲利用的那位小心眼禦史。此二位待外人固然無情無義,待家人朋友卻未必。與你何異?他們又何嚐不願意做個大善人。於郎中較之你父親,哪個更當得起富貴?你父親才幹本事樣樣不如他,他憑什麽服氣?你打小從沒餓過,自然看不上五鬥米。上下十幾口嗷嗷待哺,你是折腰不折?”


  賈寶玉無言以對。


  閑閑的吃淨盞中茶,韓學古正色道:“金陵那小和尚有句話,我老人家頗讚成。官位有限。良心者占著,總比黑心者占著好些。”起身欲出去,一愣。


  林皖靠門而立。見他們師徒說完了,大步進屋。不待姐夫開口,寶玉忽悶悶的說:“當今天子與二老爺,如出一轍。”


  屋中寂然。


  橫豎左右無外人,寶玉抬起頭來。“賈雨村那應天府尹之職正是二老爺舉薦的。二老爺愛惜其才兼受其哄騙。沒眼光卻有權力,無心之失釀成惡果,應天府黎民塗炭。今上……已有此意思了。”


  韓學古擊掌:“好個小子!我知你聰慧,不曾想忒聰慧。”


  賈寶玉苦笑:“算不得聰慧。誰心裏不跟明鏡似的,隻沒人敢說罷了。”因問道,“大姐夫,你說考科舉是門手藝?”


  “嗯。”林皖點頭。


  “教我。”寶玉一揖到地,“我要考進士,做大官。”


  林皖欣喜:“寶玉長大了。”又道,“既如此,當喜報予老太太。”


  寶玉皺起眉眼:“我不是她那個意思。”


  “她都這歲數了,何須辯明。糊塗著甚好。”


  賈寶玉長歎:“以前我見識自謂高過世人,今日才知自誤了。”


  遂當真跑到賈母、賈政、王夫人跟前,認認真真告訴說自己想明白了。讀書、考科舉、為官做宰從今天起變成賈寶玉真正的追求。三人自是歡喜得無可無不可。


  賈母王夫人都以為孩子長大自然懂事;賈政卻知寶玉秉性,當是林皖勸說的,悄悄詢問。


  林皖道:“不與我相幹,是韓先生數年煞費苦心教導,終於今日兩盞清茶寥寥數語點破。”


  賈政欲取些賞賜,林皖忙攔下、告訴他韓先生乃韓禦史之子如此這般。賈政擊掌喊道:“不曾想有如此妙緣!”


  無端得喜外之喜,賈政走路帶飄,當即前往拜見韓先生。老韓本是義忠親王的情報頭子,對付賈政未免容易,一席話哄得他五體投地。賈寶玉陪坐旁聽,知道老爹難以再惹禍端,放下心來。


  迎春與杜小四的婚嫁瑣事早都備齊全了。依著杜家的意思,前年就該辦的。薛蟠覺得迎春年紀太小,尋個借口說不吉利。然後前年三皇子逼宮,杜家一瞧哎呀果真不吉利。去年特意來信詢問,薛蟠掐手指一算,還沒到二十歲。便說也不吉利,當再等一年。然後去年慶王造反、皇帝遇刺。薛蟠神棍身份進一步坐實。如今隻等六月十四國孝一過,兩家立馬兒辦喜事。


  隻是林皖赴任等不得那麽久,且一個新恢複的衙門麻煩著呢。元春和寶寶暫留京城送迎春出嫁,林皖收拾妥帖再來接。小魚兒還在愛母親遠勝過愛父親的階段,送行時依然睡得天昏地暗。十三與他同走。先回金陵、把人家元清老神仙的信物還給熊大人,再折去江西看需不需要幫忙。林皖當即決定走慢些,得了十三一個白眼。


  他倆才走沒兩天,另一對原計劃前年成親的情侶進京了,乃是顧玉和小薛先生。薛蟠說前年不吉利時並沒解釋原委,他倆聽說後當真以為不吉利;去年也是。小薛的哥哥大薛本屬錦衣衛,潛入慶王府做幕僚,與北靜郡王等人一道被賣做了奴隸、不知所蹤。小薛雖急,束手無策。薛蟠請高人卜卦說有驚無險,他稍安幾分。


  前月另一位慶王幕僚逃出生。此人與大薛同時被賣去海盜島上當先生,沒多久大薛讓海盜小頭目帶往別處。可巧他與王子騰某位手下熟識。顧之明現為王子騰幕僚,傳信回上海。小薛實在心焦,欲親見此人。大薛的妻兒一直隱姓埋名藏於市井。小薛想讓大嫂侄兒見見自己未婚妻,顧玉也想看看哥嫂安置得如何,二人遂同來了。


  逃出的幕僚知道得不多,隻說海盜待他們挺客氣。大薛活絡,故此讓小頭目相中帶出海。小薛頗失望。顧玉道:“正是有驚無險。”小薛聽著也有理。乃回到嫂子家中好生寬慰。薛大嫂倒信心滿滿:“你哥哥從來穩妥。”


  這天二人街頭閑逛,顧玉忽覺被什麽盯著。四麵張望,旁邊酒樓露台上有個小老頭,看著自己的眼神很是古怪。顧玉當即掃了興致,拉上男票就走。


  走了不到半條街,二人都察覺不自在。小薛驟然回頭,街市上人來人往平平常常。乃隨便進了街邊一處點心鋪子。買兩盒點心出來,依然無有異樣,感覺依然古怪。穿街過巷跑了半日,也不知是不是累的,感覺好了些。他倆便回了薛大嫂家。


  再過兩天,小情侶睡足午覺出門買東西,一出路口異樣感又來。顧玉記得臨行時不明和尚再三囑咐,但凡有半絲不對、千萬別算了算了。京城遍地都是居心叵測之輩,東平王府說不定以為你手裏有寶藏線索呢。當即依著薛蟠給的攻略,揮手招來輛馬車直奔澳門賭坊。


  顧玉手裏有金陵薛家的信物。悄悄亮給賭坊掌櫃後,三人溜去後頭說了半日的話。掌櫃的派人出去轉了轉,沒看出什麽。小薛聞言鬆了口氣。掌櫃的搖頭道:“保不齊人家守在家門口。”因問他們街坊可有嘴碎的。


  顧玉道:“大侄兒說,斜對門的胖婆婆最多話。”


  掌櫃的遂打發個機靈夥計,專挑胖婆婆套話。


  沒多久夥計回來,才知大前天已有人詳盡打聽過他們家了。胖婆婆描繪了其模樣,顧玉登時回想起此人曾與他們同在點心鋪子裏買東西。


  掌櫃的當機立斷:“不論被什麽人盯上,那左近都是尋常百姓,極不安全。”


  乃寫了張簽子,到胖達鏢局請位靠譜的鏢師過來,假扮成小薛新認識的朋友。一回去就悄悄收拾東西,今日夜裏全家搬去哥譚客棧。同時從明兒開始派人假扮乞丐上街口蹲著。薛家憑空失蹤,打主意的必定焦急探問尋找,螳螂與蟬掉個個子。


  薛大嫂前兩年經曆過一回夜半出逃。再來一回,比小叔子還輕車熟路些。麻利的收拾好物件,連兒子藏在床底的小玩具都沒拉下。她兒子訕訕的揪著叔父衣角,小薛忍俊不禁。夜深人靜,胖達鏢局派來了一個小隊,兩刻鍾不到將薛家搬了個空空蕩蕩。馬蹄裹布,馬車無聲。穿越小半個京城,安安穩穩抵達哥譚客棧。小小薛已經趴在母親膝蓋上睡熟了。


  事後才知道何等驚險。隻過了四個時辰,一輛青頂大馬車停在街口。小廝從裏頭攙扶下兩位老爺模樣的人,一徑往薛家而去。見鐵將軍把門,那小老頭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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