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紅樓之逆賊薛蟠> 第六百一十八章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套路終究老的管用。長安小陳將軍因是從禦林軍過去的, 稍加打探便得知,他是大司馬陳大人侄孫、親的。


  小陳將軍師從名將, 弓馬嫻熟、兵法精通,奈何運氣平平。才剛進禦林軍不足兩年, 他們大將軍跟老陳結下死仇。非但不給半點升遷,還不許調去別處。陳家子弟從文的多,隻出了這一個武將坯子。老陳毫無辦法,隻讓侄孫暫忍著磨性子,過幾年再說。做夢都沒想到,陳大奶奶陪他回長安祭祖,居然認了個親!節度使雲光調走侄女婿不費吹灰之力。


  此子在京中時風流不羈、男女通吃, 極喜歡聽戲。好巧不巧的,他朋友都不愛這口。小陳將軍雖時常評議戲子,朋友們權當耳邊風、半個名字沒印象。跑到教坊司查檔案,和陳公子年歲相仿的戲子,既沒有籍貫長安的、也沒有被小陳將軍買走的。遂派人假扮翩翩粉絲,打聽她在教坊司時的愛好朋友。許多人知道她有個結義兄弟,但不知那人是誰。設法讓蔣玉菡師弟看見陳公子,也沒什麽反應。


  薛蟠一時有點兒懷疑自己哪裏弄錯了。琢磨許久,還是覺得人家沒事不會把算盤打到蔣玉菡頭上。於是又安排蔣玉菡的師父和陳公子偶遇。終於有了點兒收獲。


  近幾日陳公子依然是薛東家的項目向導。除了第一趟常春館拖延,之後都嚴格依規劃考察於京城花柳繁華地。


  這天二人從某處青樓出來, 樂樂嗬嗬評議人家的陳設布局。陳公子猛然刹住腳步, 側身避去薛蟠身後, 臉上跟見鬼似的難看。迎麵走來幾個人,前頭兩位之一正是蔣玉菡的童師父。幸而人家沒留意他,一徑進去了。


  薛蟠扯扯嘴角:“哎哎,沒影了。哥們,你可是又欠人家錢。”陳公子僵了僵,沒否認。薛蟠皺眉,“我說,該不會去賭博了吧。那玩意萬萬沾惹不得,會成癮的。”


  陳公子強笑道:“我不曾賭博。”


  薛蟠嗬嗬兩聲,滿臉寫著“貧僧不信”。


  當晚十三便穿著道袍去找了童班主。老童暗戀忠順王爺。多年前,十三曾送了他一首王爺“朋友”的詩。詩是薛蟠抄鬱達夫先生的,中有名句“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故此當十三說想托童班主幫個忙,他一口答應。遂取出陳公子的戲袍畫像。童班主一眼認了出來。


  此人果然曾在教坊司學戲,姓李,小名兒喚作秋官。因那幾年童班主名聲極響,並有忠福王爺力捧,連教坊司都送小子給他調理。這秋官便在其中,且資質過人、一點就透,童班主印象深刻。他是唱小生的,蔣玉菡是唱小旦的,二人搭檔可謂珠聯璧合。童班主還起過把秋官留下的心思,奈何教坊司要的錢實在太多。聽說後來被一位富商花重金買走,不知下落。因起先鄉音濃重,童班主記得是他是嶺南岡州人。


  得此線索就容易了。岡州屬廣州府,翩翩她祖父曾為廣州知府。翻翻檔案立時查到,岡州李知縣和陳老知府交往甚密、被牽連入獄抄家。秋官便是其孫。買走他的是位大糧商,家裏養著戲班子。京城著名票友,與小陳將軍因愛聽戲成忘年交。前年因得罪權貴,早先做的醃臢事被人抖出來,就地正法了。財產多半查抄,家眷卷鋪蓋回老家去。家養戲班子少不得散若飛花。


  薛蟠忽然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不論陳知府或李知縣,皆冤屈慘死。翩翩和秋官也許是押解進京路上義結金蘭的,到了教坊司反倒裝作不熟。姐弟倆暗藏了平冤報仇的念想,學彈琵琶學唱戲都很賣力、指望結識貴人。那幾年,他二人情義必然深重。奈何貴人眼中,粉頭戲子皆玩意兒。隻想拿他們取樂,並不想知道他們心裏想什麽、可有冤枉,遑論幫忙。


  大糧商的戲班子裏,秋官認得了小陳將軍,生出傾慕之情。後他主子死了,小陳將軍便將他收走藏於某處——陳家肯定不知道。


  殊不知這位小陳將軍從很早以前就是郝家的一顆算盤珠子。身世好、本事也高、還在禦林軍任職,前程可期。陳大奶奶多半是泰興大莊子裏養的女細作,郝家替她弄個合適的身份嫁進去。


  後風雲變幻,郝家倒台。然陳大奶奶並未擺脫青羊嬤嬤的控製。郝家人手短缺,急需發掘新人。於是順著陳大奶奶那條線找到秋官。秋官依然沒放棄替祖父報仇的信念,青羊嬤嬤忽悠他白忽悠不帶找錢的。陳大奶奶甚至可以幫丈夫出主意,讓秋官假冒陳家老家的親戚,來京城投靠。借口是現成的:自己反正不能獨占丈夫。男人不會生孩子,牽絆著小陳將軍少去外頭找女人也好。


  秋官假冒陳家子弟的手續很齊全。畢竟陳老大人非等閑之輩,若有疏漏少不得被察覺。他在教坊司隻呆了兩年不到、大半時間去童師父處學藝。教坊司裏頭見過秋官的人不多,也不大記得其相貌。何況他當年年幼,如今長大形容變化。


  可秋官非但是半道投靠,且目的性極強。若有別人能幫他報仇,少不得丟郝家去一旁。故此他們想法兒攛掇忠福王爺將蔣玉菡送去江南給忠順王爺。如此便猶如給秋官頭頂懸了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以拆穿他的真身。那些人哪裏想得到忠順王爺會不給堂兄麵子、打發蔣玉菡出去?


  再後來,長安小將王鐵失蹤,郝家忽然看到了機遇。於是安排陳大奶奶認親,小陳將軍當上雲光的侄女婿。


  前前後後琢磨許久,大抵能通順。薛蟠遂去尋十三商議,才說了幾句便察覺到邏輯對不上。忽悠蔣玉菡師弟到林黛玉跟前唱林海詩作之人,是陳家大管家。


  十三在旁等了半日。和尚拍幾下腦袋苦著臉道:“貧僧也許想錯了。”


  “你先說。”


  “行。大方向應該不差。”


  聽完推測,十三二話不說從窗戶飛出去。薛蟠在他屋裏打坐。二更天左右,十三扛著個大.麻袋又從窗戶飛回來。


  薛蟠指了指:“什麽玩意?”


  “那個大管家。”


  十三方才摸到陳家,趁四下裏無人跳到他跟前,說“青羊嬤嬤派我來的”。這大叔急忙“噓”了一聲關起門窗,急問“嬤嬤可好。”


  十三歎氣搖頭:“處處失算。”


  大管家跌足道:“卑職也沒想到。姓範的打發人跟這府裏管事的大爺陰陽怪氣掰扯半日,意思是陳家慢待親戚。那小子已漲了月錢。”


  十三思忖道:“依你看,他還老實麽?”


  大管家胸有成竹道:“他滿心隻惦記長安那位,倒無礙。”


  “若長安那位久久不回京、且在長安飛黃騰達呢?”


  “嘶……”大管家皺起眉頭,“隻怕他也難以安生留著。”也歎了口氣,“嬤嬤有什麽話?”


  十三道:“沒什麽。”抬手就把他拍暈,輕車熟路裝入麻袋抗回來。


  薛蟠聽罷繃著臉指指窗外:“月亮銀燦燦的照九州,你就這麽光明正大綁架了人家的大管家?”


  十三道:“郝家餘黨死一個少一個。我原沒打算留活口,橫豎死無對證。”


  薛蟠合十頌佛。又奇道:“他怎麽一點防備都沒有。你說是青羊嬤嬤派去的,他直接就相信了?”十三看了他半日。薛蟠低頭,“貧僧衣裳穿反了麽?”


  “端王府親戚要搶臨潼縣令之事,引出了好幾位想拐彎抹角幫張縣令一手的。”十三道,“都讓魏大人早早化有為無了。如今吏部將發公文,丟張縣令去山西某處鳥不下蛋的窮鄉僻壤。郝家必著急。陳家既是他們同夥,且他們在陳家安插了釘子,青羊嬤嬤派人聯絡理所當然。”


  “原來如此。”薛蟠點頭,看看地下的麻袋。“貧僧明白了。他是早早埋入陳家、方便陳大奶奶辦事的。”


  遂解開麻袋。這大管家早已醒了,看臉色已聽見方才二人對話。薛蟠笑眯眯朝他招財貓式招手。


  大管家冷笑一聲:“尊駕想必是不明師父。”


  薛蟠挑眉,扭頭問十三:“不明和尚名氣很大?”


  十三道:“比你大。”抬抬下巴,“這位倒也是江南人。揚州阿寶師父。”


  薛蟠又招手:“貧僧綽號功夫熊貓,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大管家“啊”了一聲:“我知道你。”


  “咦?”薛蟠眨眨眼。“貧僧沒什麽名氣啊!”


  “當年陪暄三爺闖入泰興莊子、在地牢裏吟詩的想必是你?”


  “額……靠!”薛蟠拉下嘴角,“事兒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們還記得啊。”


  大管家冷笑道:“阿寶師父本是義忠親王的人?”


  薛蟠和十三都愣了一愣。“尊駕何出此言?”


  大管家以為自己猜中,好不得意。“想來暄三爺並不知情?”


  “這個……”薛蟠摸摸鼻子有點心虛。


  十三道:“無需怕他。橫豎他沒法子活著從這兒出去。”


  大管家微笑看著十三:“如此說來,這位兄弟並非端王的人,也是義忠親王所屬。”


  十三抿了下嘴:“不是。你猜錯了。”


  薛蟠好奇道:“喂喂,貧僧分明是暄三爺幕僚,哪裏不像了?”


  大管家哈哈了幾聲:“浪跡江湖憶舊遊,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擯憂患尋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


  薛蟠望天無語。他真不是故意假扮義忠親王餘部的,他真是因為喜歡這首詩、當時又正好在獄中,才順口念的。不過翻回頭來想想,也確實不像是司徒暄手下的畫風。聯想出去,很容易想到小朱他爹頭上。因訕訕的假笑兩聲。


  大管家長長嗟歎,望著月上梅梢道:“你我皆喪家之犬也,何苦來你死我活的。”


  “那倒不是。”薛蟠搖搖手指頭,“是你死我活。我們闔家歡樂,你們郝家隻剩一個半姑奶奶了。”


  “何來半個。”


  “哦,臨潼張太太已經在閻王爺案頭留了名。”薛蟠悠然道,“你們對魏慎這位錦衣衛大佬有什麽誤解?算計人家兒子的心上人,她還以為自己能還活幾天?郝家最後那點子DNA即將灰飛煙滅,可喜可賀喜大普奔。”


  大管家登時變臉,半晌啞聲道:“阿寶師父從何處得知。”


  “這個就不用告訴你了。反正你也快要死了。”


  大管家忽然笑起來:“既是我快死了,那位大兄弟何須如此辛苦、頂著銀燦燦的月亮、光明正大帶了我來?”


  薛蟠和十三互視一眼,同時咳嗽兩聲。薛蟠正色道:“大叔,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你們家投靠平原侯府其實也是迫不得已。找上慶王……為何找他?別家王爺不比他強?”


  大管家又哈哈兩聲,徑直抓把椅子坐下,還翹起二郎腿。“繞了許久的圈子,二位是想跟我們聯手。”


  “非也。”薛蟠皮笑肉不笑道,“是收了你們家。你們連個拿得出手的主子都沒有,還聯什麽?誰來做主?青羊嬤嬤?”


  大管家冷了臉:“我們四姑奶奶呢?”


  薛蟠搖頭:“魏慎想殺的人,我們保不住、你們也保不住。”大管家神色大動。“我們想要的,是郝家主子死光後剩下的人手。這位大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大管家拍案喝到:“豈有此理!”


  薛蟠聳肩,向十三道:“此人是個忠的,收服不了。殺了吧。”十三點頭,隨手從袖中取出把匕首。


  大管家牙關緊咬:“保下四姑奶奶性命,我等都記爾等的情!”


  “貧僧要的是能幹的手下,要人情何用?”


  十三道:“斬草需除根,陳大奶奶也得除掉。”


  薛蟠點頭:“其實我覺得那個李秋官非但無用、反而礙事。他和陳大奶奶都死了,小陳將軍續弦也方便些。”


  “說的也對。大冷的天兒容易偶感風寒,我這就安排他們去辦。”十三作勢朝門口走。


  大管家終於急了:“不可!李秋官還有用。若沒陳大奶奶,小陳將軍如何在雲光跟前得用?”


  薛蟠笑道:“你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續弦肯定也姓雲!雲家乃長安大族。新任陳雲氏還能讓雲光自己挑呢。李秋官死了正好依著他的模樣挑小哥兒去範二爺跟前晃悠。”


  大管家道:“何如就用李秋官!”


  “他真沒什麽用。”十三掀起門簾子。


  “明年該選秀女了!”大管家逼急了喊道,“今上年幼時,與昌文公主甚好。雖非親生,堪比漢武帝與平陽公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