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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話說西江月把前公爹仇都尉做假金牌的證據送到馮紫英手中。馮紫英辦案無數, 並不好哄。可仇大人第一次招供沒說真話, 手裏的金牌又實實在在比鎏金銅牌重。


  馮紫英拿著報價單百思不得其解:“他如何會做下如此蠢事?”


  畢得閑道:“難不成上書請罪丟了金牌?隻不知他在何處做的如今那塊。”


  馮紫英這才將戴權他哥從綠林中聽來的閑話說了。畢得閑命手下去府衙查查,那些天可有報案金匠失蹤的。不多時拿了卷宗回來。


  畢得閑翻看日期道:“戴大老爺想來被西江月利用了一把。”


  馮紫英點頭, 又愁道:“偏四皇子已走。”


  畢得閑仿佛想到了什麽,卻沒言語。馮紫英看著他, 也不言語。靜默許久,門子大叔報有客人。畢得閑認得, 是鬆江職校副校長顧玉的助理薛先生, 還應該算是杜家的幕僚。


  這薛先生恭敬問二位大人安,道:“晚生奉信圓師父之命,等在街口。隻看馮大人進門過些時辰便求見。”


  馮紫英挑眉:“信圓師父有何見教。”


  “她說,四皇子這麽快出兵是她建議的。南安王爺也是收了她的信、認為言之有理, 才定下的日程。縱然仇都尉早早趕到鬆江, 賈知府壓根不知四皇子人在何處。等他們拿著單子每個兵營都溜達一遍——賈璉天性憊懶, 必然會從離府衙最近處開始找起。找到時四皇子已經離港了。”


  馮畢二人互視好幾眼。畢得閑掐了半日的手指頭,道:“南安王爺駐兵瓊州, 可謂迢迢千裏。信圓師父如何能早早與他聯絡。”


  “她借用了金陵薛家的信鴿和薛家在嶺南的快船。”薛先生道,“八月底, 得知二皇子失蹤,她便推測皇後有難。彼時四皇子還在瓊州。”


  馮紫英失聲喊:“那麽早?”


  薛先生眼觀鼻鼻觀心:“兩位小叔子的性情,信圓師父清楚。二皇子心眼多,必然忌憚九皇子。他既失蹤, 朝廷少不得細查他身邊之人。拔出蘿卜帶出泥。”


  馮紫英猛吸了口氣, 看了眼案頭擱著的仇都尉供狀。西江月是得知皇後幽閉宮門時推測出來的, 信圓比她早得多。“還有麽。”


  “想要妻子不妒忌丈夫的其他女人,是不可能的。隻看裝得有多真。”薛先生半闔上眼皮子。“有句話,信圓師父從出嫁前就一直忍在心裏。如今終於能說了。”


  “先生請。”


  “母儀天下,並非運氣好、丈夫做了皇帝,就能的。”


  畢得閑忍俊不禁。馮紫英本來沒覺得好笑,見他笑了、也嘴角微微翹起。又道:“信圓師父何故告訴我們這些話。隻當是湊巧的不好麽?”


  薛先生微笑道:“懷才不許露,豈非憋屈?橫豎四皇子拿下東瀛隻看早晚。若朝廷信得過,她願意教導新太子妃。”


  馮紫英驚呆了!薛先生恭謹起身告辭。


  畢得閑咳嗽兩聲:“客人走了。”


  馮紫英將將回神,砰的拍案:“這什麽女人啊!”拿著小叔子還沒到手的東瀛跟皇帝談判。若朝廷當真讓她教導新太子妃,杜家還能再昌榮五十年。


  畢得閑吃了口茶:“勸說南安王爺提前出兵的本事,擱在朝臣裏頭亦難得。”


  馮紫英點頭,半晌又搖頭:“世人還都說她性子柔和。”


  畢得閑抬了抬下巴:“她自己說的,‘隻看裝得有多真。’這位確能裝。”因提起她穿了身半舊的緇衣去忠順王府。“不明和尚事後得知直跌足,說‘鬼能想到一個太子妃會穿成那樣去見一個王爺’。”馮紫英莫名想笑。


  畢得閑遂放出兩隻信鴿。一隻是他自己稟告上司的,另一隻是馮紫英借用去稟告皇帝的。而後馮紫英回鬆江,押解仇都尉等人進京。


  太上皇先拿到東西,看完畢得閑的再看馮紫英的。呆愣許久,拍案大笑。又長歎,砸了隻茶盞子還不夠、又砸了一隻。乃將兩份都遞給畢安。畢安看罷也不知該給什麽表情。


  太上皇慢慢的說:“你看呢。”


  畢安垂頭道:“奴才覺得,不論天意人意,都不願意梅娘娘居後位。”


  太上皇哼道:“無需裝傻,她本來便當不得。”也沒難為這老太監,隨口命傳杜禹進宮。


  不多時杜禹趕來,太上皇丟給他兩張鴿信。杜禹得了老花眼,鴿信字跡太小,他半晌沒瞄出一個字來。太上皇示意畢安。畢安捧上一枚東西,低聲道:“這是榮國府賈赦大人進上的水晶放大鏡,頗為得用。”


  杜禹謝過聖恩拿在手中,沒告訴皇帝杜萱早已請了專業視力檢測員回家、替祖父查老花度數、幫祖父去西洋荷蘭國定製眼鏡去了。待他看完,呆若木雞。半晌跪倒磕頭:“臣有罪。”


  “何罪。”


  “臣孫女身為兒媳,不敬婆母,實乃臣教導無方。”


  太上皇哼道:“避重就輕。那是要緊事麽?”


  “婦德不必才明絕異。當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


  “罷了罷了!”太上皇擺擺手,“分明知道朕不愛聽這些。說些實在話。”


  杜禹道:“是陛下讓微臣說實在話的。”


  “說。”


  “微臣以為,臣孫女兒沒錯。”


  “何以沒錯。”


  “除去四皇子外,其餘諸位沒一個能壓得住南安王爺。陛下親口說,東瀛非打不可。臣孫女保住了四皇子,便是保住了東瀛、保住了二百年後的國運。封個護國師太都使得。”


  “當!”太上皇茶盞往案頭一撂:“你倒邀起功來了。”


  杜禹垂頭:“陛下命臣說實話的。”


  太上皇磨了磨牙,半晌道:“滾!”杜禹還沒退出去,他又讓畢安將馮紫英那封信送去大明宮。


  杜禹雖先一步出殿門,既上了年紀、腳底下少不得緩慢。不多會子畢安追上來,二人相視一笑:他倆跟了太上皇多年,早都能看出其喜好。這一大群孫子當中,老頭最喜歡的就是小四。畢安低聲道:“有樁舊事,老聖人近年才剛剛得知。早先靜貴人沒得不明不白。”杜禹深吸了口氣。“皇後那位姑媽到死沒招供,然別處已得證據、鐵證如山。”杜禹拱手致謝,知道大孫女保住了。來日哪怕新君有意對付杜家,東瀛亦可作為退路。


  轉頭皇帝收信,也呆若木雞。


  他原本是篤信不會有假金牌的。這些日子將派出去的人翻來覆去過了上百次個子,每位皆忠實可靠。馮紫英年輕,性子活潑,擅長機變。派他去,且弄個小孩子玩的遊戲,不過是為了當做耍子罷了。不曾想事兒變成如今模樣。


  正不知如何處置,戴權進來低聲回報,皇後再次上書求去大高玄觀出家為道。皇帝憋悶,重重拍案。等了半日,戴權借敬茶之機求問可要尋位大人來商議。皇帝忽潸然淚下:“讓朕尋誰商議?”能說後宮事之人本來不多,如今又沒了個仇都尉,其餘不是呆板儒生便是與妃嬪有瓜葛。戴權也陪著拭淚。


  過了會子,宮中掌案李太監懷揣聖旨出宮。依然半程快馬半程快船趕去江南,命揚州巡鹽禦史林海進京。皇帝做夢都想不到,這一時寂寞會惹出什麽後事來。


  這日可巧薛蟠上揚州辦事去,趙茵娘也跟著找林黛玉玩兒。正熱鬧說笑呢,有姑蘇老家過來報喜的。原來小林子的姐姐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子。眾人皆喜不自禁。黛玉茵娘都想看小寶寶,徽姨便命稍作收拾、預備禮物,明兒去蘇州。


  第二天,車馬齊全了。林海因公務在身,不能擅動,委委屈屈的立在府門口相送。偏這會子,忽聽馬蹄聲疾起,三匹馬飛快掠過街口奔過來。馬到府前,不待眾人定睛看清楚,趙茵娘率先歡呼:“李叔李叔~~哇,李叔!好久沒見你啦~~”


  李掌案也歡喜:“趙二姑娘!巧的緊。”飛身下馬。“你們這是要出去麽?”


  “是啊~~”趙茵娘拍手道,“蘇州的林大姐姐生小大餅了,我們去看她。”


  李掌案消息靈通,知道林海極看重老家一位叫張大餅的侄女婿,帶著見過不少大人物。登時猜出原委,連聲恭喜。乃先見過郡主,再見林大人。徽姨一看,這位來了、肯定不是小事。今兒自己多半是走不了了。便讓車馬暫等等。


  返回外書房,團團圍坐一屋子。李掌案取出聖旨,滿堂皆驚。


  明徽郡主麵色微沉:“李掌案,怎麽回事。”


  李掌案苦笑:“高處不勝寒,聖人難啊。滿朝文武,連個能說話的都尋不出來。”


  郡主淡然道:“想來他要做的事兒不大合體統?不然跟誰商議都好。”


  李掌案好懸落淚。倒是薛蟠搶先頌佛道:“郡主,話不能這麽說。人都有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皇帝也會寂寞、也會孤獨。”他望了眼李掌案,“被信得過之人背叛,皇帝也會傷心的。”


  郡主挑眉:“誰背叛他?”


  “額,您不知道?”


  “你知道?”


  “啊,那個,貧僧也不知道。”


  郡主手指輕輕叩擊兩下案頭:“我都不知道,你個小和尚知道?”


  薛蟠忙扭頭找李掌案求助。李掌案哪能想得到他倆即興表演能配合得如此順溜?忙說:“馮大人找過不明師父幫忙。”


  “哪個馮大人。”


  “馮紫英大人。”


  “我若沒記錯,馮紫英本是個白身、並無官職?”


  林海剛想打圓場,薛蟠又搶先“哎呦”了一聲:“郡主千歲,您老就放過我們吧。誰不知道馮紫英是聖上得力馬仔。”


  昨晚上大夥兒剛聽他解釋了古惑仔,聞言都忍不住失笑。


  “罷了。”徽姨道,“你二人隨便誰說吧。”


  “那還是李叔說吧。”薛蟠訕訕的道,“貧僧怕不留神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李掌案苦笑長歎:“事到如今,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遂從二皇子來江南說起,到今上得知次子與容嬪身邊的珍珠姑姑有染、到決意廢後,到仇都尉來卸四皇子兵權,到欽差落入賊民之手,到聖旨金牌被毀,到仇都尉做假金牌,到西江月通過戴權之兄捅破其事,到四皇子出兵東瀛,到馮紫英再下江南,到信圓派杜家幕僚通知馮畢二人。林海、徽姨和林黛玉皆聽了個目瞪口呆,趙茵娘假裝目瞪口呆。薛蟠唯恐自己不留神沒做好管理表情,合十閉目垂頭,假惺惺的張口不出聲念心經。


  許久,林黛玉先回神,拍手讚道:“信圓師父好厲害!”


  “就是就是!”趙茵娘附和,“我崇拜她!從今天起她就是我偶像。”


  “我也是!”


  徽姨咳嗽兩聲:“你們倆安靜。”兩個小姑娘同時做鬼臉兒。思忖片刻,她抬了下眼皮子,慢慢的說,“聖人這趟想讓我們家大人進京,該不會是想同他商議立新太子吧。”


  李掌案一僵。薛蟠忙使了個眼色:“不會不會。貧僧方才不是說了麽?人家就是難過。朝野誰不知道仇都尉乃天子心腹重臣。立太子這麽要、命、的事兒,哪能隨便跟一個外官商議啊,李叔你說是吧。”


  李掌案平素不在揚州,對明徽郡主不大了解。隻知道她在一次詩會上相中了林大人,強逼著人家跟她成親。不明和尚絕對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他既使眼色,想來若說聖人想跟林大人商議要命的事兒、郡主能有法子將丈夫留下。橫豎進了紫禁城,君臣二人想說什麽說什麽。乃道:“不明師父所言極是。”又歎,“仿造金牌無法無天,誰能想到竟是仇大人做出來的。”


  趙茵娘嘟著嘴點頭:“實在不應該啊。他又非故意弄丟金牌的。若跟皇上說實話,說不定能將功折罪呢。”


  “可不是麽。”李掌案道,“連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他堂堂朝廷命官卻不明白。”說著抹了把淚,“聖人又恨又傷心。”


  薛蟠舉手道:“郡主若不放心,貧僧陪林大人去。”


  明徽郡主瞥了他一眼:“你區區出家人,到了京城那種地方,能做什麽?我也有日子沒回去了,昀兒和阿律他媳婦都要不認得我了。既然大人進京,我陪大人同去。”


  薛蟠眨眨眼:“轉頭就是十一月。路又遠、天氣又冷。您老想回京,等明年春暖花開豈不好?這趟去說不定在京城過年呢。”


  徽姨微笑道:“京裏頭過年自有樂趣。你不提醒,我還沒想起來。”


  薛蟠與李掌案大眼瞪小眼,都知道攔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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