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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膠州城西郊外山神廟素來冷冷清清, 今兒卻格外熱鬧。廟門大開,裏頭香火興旺、鍾鈸嘈雜、誦經聲催人入睡。偶有路過行人打聽, 方知有位大戶人家的老爺停靈在此大做法事。


  時近中午, 門前土路上馬蹄聲疾,一夥大漢直闖入廟中。僧侶皆立在前院, 依舊誦經恍若無事。破神殿上停著一具棺材,幾個在靈前燒紙的仆人急忙攔住,問他們有何貴幹。為首的漢子拱手道:“此處風水不佳, 我等奉命移棺。”乃做了個手勢, 手下人一擁而上,兩個蓋上棺材板,兩個抬起棺材。守靈的自然不答應, 雙方霎時戰在一處。奈何來人武藝高強, 守靈的不多時便落了下風。


  正打得熱鬧, 有個僧人長頌一聲“阿彌陀佛”。和尚們齊刷刷撇去僧衣, 露出裏頭的武士行頭, 刀劍出鞘。後殿閃出一個穿錦袍的, 冷笑道:“顧先生神機妙算,知道必有不速之客來此搗亂。爾等究竟是什麽人, 還不從實招來。”搶棺材的漢子們微驚,然並沒慢了手腳。


  穿錦袍的喝到:“拿下!”假僧人們舉起兵刃便往殿上走。


  忽聽上空有人笑道:“鬼扯蛋!這麽點子人手也好意思充埋伏,學學兵法再出來混的好。”說的是官話。


  眾人抬頭一看, 大殿房頂上不知何時冒出來十幾個黑衣蒙麵人, 個個手持弓.弩瞄準前院, 假僧人不敢妄動、止步階前。


  穿錦袍的大驚:“你們是什麽人,哪來的弓.弩!”


  方才那個黑衣人又笑:“我們跟他們可不是一夥的!喂,下麵那群,做事爽快些!”忽然變成山東腔。


  搶棺材的微慍道:“你主子分明知道有陷阱,讓我們打頭陣,虧的他好意思。”


  黑衣人得意洋洋:“果然都不明白。哄你們過來的不是我們瓢把子,是別人。少問不該知道的,這是四五家子的活計。各領各的一份功,各拿各的一份錢,生意做完井水不犯河水。”還是山東腔。


  話音未落,大門口又有一人抱著胳膊閃出來,不耐煩道:“哎,你們有完沒完,午飯還沒吃呢,快著些!”大夥兒定睛望去,見此人身高七尺、白淨麵皮,大半張臉藏在頭巾裏、圓乎乎的。他方才說的話卻是一口地道京片子。


  假和尚當中不知誰抬了下胳膊,一支袖箭朝門口那位飛去。這哥們隨手一撥,“當”的一聲袖箭落地,抬頭罵道:“都是死的麽!”


  屋頂黑衣人忙不迭賠不是:“抱歉抱歉,略走了個神。”他口裏說著,手中弓.弩一動。耳聽風聲驟起,放袖箭的假和尚閃避不及,生生中了一箭——正是方才抬起的那隻胳膊。


  搶棺材的頭目又罵罵咧咧幾句,喝到:“快著些!莫讓人家小看,丟主子的臉!”手下人登時手腳麻利起來。守靈的壓根不是對手,三下五除二讓他們打趴下。遂抬起棺材便走。


  假和尚但凡有想追的,劈頭就是箭。人家占著高勢,箭法又準,假和尚半點法子沒有,眼睜睜看著那夥人揚長而去。


  遠遠望見棺材捆在馬上走沒影了,門口那位朝上抱拳:“敢問諸位什麽人物,來日有生意也好做。”


  黑衣人又變回官話道:“拉倒吧,誰猜不出你主子身份,反手滅口也不是一回兩回。今兒若非看天機老人顏麵,且你們錢給的夠多,我們也不會接。”


  乃打了個手勢。兩個人跳下院中,撿方才射下的十幾支箭,連最初射在人家胳膊上的那支都要了回去。黑衣人頭目從懷內取出個竹哨子長長的吹了一聲,這波人便走了。


  兩個假和尚想追,中箭的那位低聲道:“外頭怕還有接應!”遂沒敢動彈。此人接著說,“他們使的是如意弩,箭為漁叉箭,非精兵不能有。箭杆上有字,軍器局所造。”


  說話間穿錦衣的已氣急敗壞跑出來。中箭的重說了一遍,他大驚:“這還了得!豈非要天下大亂!”


  話雖如此,差事沒法交,麵麵相覷。


  半晌,裏頭又轉出來個人,袖著手道:“抬棺材的那夥和射箭的那夥,都有人跟上了。”眾人頓時稍安。


  約莫小半個時辰,跟蹤的兩個人回來。抬棺材的進了一處客棧,客棧被一個來遊玩的京城少爺包下了。射箭的半道上有所察覺,當中一個人與跟蹤的打了半日,對方掉落了北靜王府的腰牌。


  雖辦砸了差事,終究得去見主子。幾個領頭的趕到菩提庵,一五一十回話。婉太嬪又風中淩亂了。


  昨天夜裏,慶王府的大管事氣勢洶洶闖入興隆票號,明明白白對假索公公起疑。事兒報到菩提庵,顧先生正在此處養傷。他道,近來每步棋落下必有人釜底抽薪,不如將計就計。從對方救走小姑子們便可知,凡有半點風絲兒出去動手極快、非尋常人可比。乃命以山神廟真索公公的屍首為質,逼迫三公公去票號幫假索公公圓謊。依著他們的行事慣例,遲則今晚快則明天白天,必然會來搶奪棺材。倘若趙茵娘仗義得著急、當即派人出去,便要落入埋伏了。


  小朱是早起才聞聽此事的。他因想著,顧芝雋再吃虧不長進,連著數招敗在反應速度上,總得有所提防。隨後索三又來了,說慶王府想奪走屍身毀掉。小朱登時覺得不對。


  假索公公原本隻是替真索公公金蟬脫殼使的,不可能瞞得過慶王府管事。人家既然沒當場拆穿、還問什麽“三公公”,便是放長線釣大魚的路子。轉過天明忽然變臉,八成受了什麽人的攛掇。


  既然司徒暄碰巧來了,就抓他幫叔父做件小事,倒也順手。


  山神廟搶棺材的工夫,司徒暄的人已將小姑子們過了一遍。他也沒審問,隻把人挨個兒喊去隔壁屋子,托明府的嬤嬤動手讓她們換下身上的衣裳,果然從一位的褻衣角上搜出毒藥。


  沒想到這姑娘居然來自一個久違之處,搬家去溧陽的朝廷女細作大莊子。郝家雖倒了,這莊子並沒關門大吉。她上峰乃興隆票號廚房的一位胖廚子。她還挺機靈,悄悄打聽了廚子,合著此人也隻來幹了半年的活。


  小朱登時明白,管細作莊子的頭目當中混入了婉太嬪手下,這是在公器私用。不由得好笑。大莊子當年在郝家手裏就私用得極其順溜。如今婉太嬪都沒有握個囫圇,竟也私用得歡騰。


  司徒暄得知被坑了一道時正在明府用午飯。小朱因不想暴露、躲著沒出來,還把大米粽子帶去他屋裏。索三則安排在郭良誌客房待著。


  聽罷手下人敘說經過,司徒暄瞄了忠順王爺一眼。王爺懶洋洋道:“不服氣?”


  “侄兒不敢。”


  “不敢就好。本王也覺得你應該不敢。”


  司徒暄又瞄了眼陶嘯,心裏猜測那主意是他出的,但也不敢問。


  十三從旁邊閃出了出來。他今兒也去了山神廟,旁人離開後還藏著偷聽,得知搶棺材的客棧已經被人家找到了。司徒暄眉頭還沒來得及皺,忠順王爺幹脆讓人家背鍋背到底、待會兒就把小姑子們帶過去。還是沒等司徒暄答應,趙茵娘已當桌編排開了劇情。


  一時大米忽然溜過來,蹦到趙茵娘跟前嚷嚷“有梯己話告訴趙二姐姐”。司徒暄得知他便是錢屠夫家的小兒子,仔細看了看。茵娘同大米出去,大米嘀咕了半日。回來後趙茵娘接著編排。司徒暄聽著雖然離譜,眼下委實水越渾越好,便沒反對。


  吃罷午飯,小姑子們化妝成小子零零散散溜出後門。三條街外司徒暄手下弄來六七輛馬車拉走,車上換回女裝。離客棧還有大半條街時,小姑娘悉數掀開車簾露出臉。回客棧後安置住下,還讓她們自己挑屋子,一副少說住半年的架勢。


  又過了兩炷香左右,索三單人匹馬來了。大聲謝過“王三爺”,光明正大用馬車接走棺材。


  方才郭良誌已經勸過他。與婉太嬪等人而言,索公公屍身是拿捏住索三的套索;於慶王和德太妃而言,索公公屍身是銷贓的證據。與其讓他被這麽多人爭來奪去受辱,還不如燒做灰的幹淨。以淨壇裝了請高僧高道超度,送回他老家安葬。索三雖想讓索公公風光大葬,可也明白郭鏢頭所言在理。且索公公鄉關萬裏,就算送回去、屍首必然腐壞。遂將棺材運到城外,擇清淨處焚了。


  另一頭,慶王府的長須管事也已逼問出真索公公停屍何處。當即隨手殺了替身,親自領人趕到山神廟。那塊兒已隻剩原先的廟祝在清掃庭院,空蕩蕩的不見先頭熱鬧。這廟祝問什麽說什麽,還添油加醋、生怕他不信。


  還沒說完,有個十來歲的小子跑來,手裏拿著封信,說有人給他七個銅錢讓送給“二老爺”。長須管事忙接過信一看,是索三留的。他說已托人奪回了他家爺的棺木焚做骨灰,自會擇地安葬,勿念。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再不與貴府相幹、亦不與那家相幹。


  長須管事見之沉思片刻,馬不停蹄趕回興隆票號。幸而替身的屍首還在。他遂親自揮刀將其麵容砍得再看不出真容,裝入麻袋運送出城,又親眼看著燒作灰。鬆了口氣,命手下人細查城中這幾天的大事小事。


  司徒暄的住處本來挺僻靜。奈何膠州太小,他帶小姑子們回去又太招搖,早已惹出許多看熱鬧的閑人在左近溜達。後來索三上門要棺材,旁人看著更是有趣,沒過多久便傳揚出去了。還有好事者跟著索三直至看他出城南門。


  沒過多久,慶王府和婉太嬪的人都已得知,還打聽到索三燒棺材之處。兩下裏證實,誰都別惦記。婉太嬪處隨即連替身焚屍也知道了。


  入夜,司徒暄早早關門睡覺。手下幾個高手悄然埋伏。果不其然,兩家都派了人過來踩點。有間靠東的屋子特特布置成書房模樣,兩邊的探子都去查看。案頭長桌上拿鎮紙壓著兩三張箋子,這兩位都看了。看完後探子們都覺得恐怕有用,且都沒找到其他線索,便回去了。


  箋子上詳細描述了數月前還紅遍揚州城的花魁娘子西江月的來曆。西江月姓楊,乃禮部楊侍郎之孫女、天子信臣仇都尉的兒媳婦,因著些沒天理的緣故淪落風塵。為保貞潔,做了揚州綠林的線人,替賊盜打聽、傳送消息。她棲身的那座青樓名曰紅雲館,背後的東家是慶王府。


  西江月的身份,兩家主子管事都知道;但兩家都不知道她在替綠林做線人——因為這是假消息。


  婉太嬪那兒更亂。世人皆知,北靜世子水溶落入綁匪之手便是這個西江月出了大力氣。李千戶親自走了一趟綠林人的地盤,打聽到綁匪是山東馮員外。山神廟手持弓.弩的黑衣人身上掉落了北靜王府腰牌。這幾個人、幾件事怎麽看都像是拉扯在一起的,可他們的人、連同養傷的顧先生在內,愣是尋不出說得過去的緣故。


  殊不知他們愁白頭發之時,司徒暄那群人趁著夜色悄然搬離了客棧。自從霍世子跑來膠州,小朱覺得說不定哪天得把他丟到別處住去,便悄悄買了處屋舍。小霍沒用上,給司徒暄用上了。


  今兒中午茵娘告訴司徒暄,寫西江月是為了擾亂對手的思路,其實並非如此。彼時小朱收到了封急信,忙打發大米過去、通知茵娘如此這般。信是金陵薛蟠送來的,薛蟠則是得了京城的消息。


  山東那兩次海盜大案,朝廷也疑心為官兵所做。聖人前月便已派了人來暗查此事。依著路程算算,那人半個多前就該開始幹活了。敢明目張膽亂來的通常是偏僻些地方的官兵,欽差大人多半會從小地方查起。然近來膠州熱鬧極多,很可能會驚動此人,特意趕過來查訪。


  這位查案的欽差大人,正是西江月的前公公仇都尉。


  既然要攪渾水,那就大家一起亂套才有趣。


  西江月自從被熊貓會救出來之後,暫時在揚州閑養著。月初,徐大爺終於挑了個晴天告訴了她遭難的緣故。西江月緊閉房門不吃不喝。熬了三天,推門而出,決意複仇。她終究是個閨閣女流,且性情良善,愣是半點複仇之法都想不出來。遂依著大米他媽的建議,先正式加入熊貓會再說。


  既然仇都尉送到三位當家眼前,不利用一下有點兒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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