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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地頭蛇的本事, 外來者永遠猜不到。尤其是靈蟾這般年歲輕輕、毫無閱曆的小道姑。靈蟾同時求見李千戶和婉太嬪之事,不明和尚比當事人還先知道。


  婉太嬪也姓李, 娘家無權無勢。有個外甥在禦林軍做事, 膝下隻一位公主已經沒了。她本是李太後跟前的巴哈狗兒,指哪打哪、醃臢事和沒皮沒臉的事做了不計其數。李太後失勢後挑頭反水的便是她, 然背後卻是德太妃下的推手。


  那位索公公碰巧在德太妃身邊。


  薛蟠猜不出是婉太嬪裝棒槌,還是被德太妃利用,或是她們倆互相利用。能在後宮混上太字輩的女人, 個個都是大魔王級別。


  婉太嬪能夠離宮, 定然背著太上皇的什麽密令。然而這又跟之前的推論找不到兼容性。後宮實在不是和尚擅長的,甚至不是小朱擅長的。沒有法子,縱然此時已是燈燭滿城, 薛蟠也不得不病急亂投醫——夜探林府, 試著請教智商外掛林黛玉。


  當然不能明目張膽敲門。幸而趙茵娘在呢, 薛蟠藏在牆外學了幾聲布穀鳥叫。茵娘聞聽後尋了個借口溜去屋子後頭, 薛蟠翻牆而入, 低聲告訴她:“遇到了棘手之困。死馬當活馬醫, 試試阿玉能不能猜出端倪。她聰明。”


  茵娘會意,跑回屋中跟黛玉使眼色, 說想去看月亮。王嬤嬤忙說已經夜深了。林黛玉笑道:“秉燭夜遊才有趣呢。”乃命點上玻璃燈籠,她倆要自己提著踏幽去。這兩位睡不著時,半夜爬上屋頂看星星也是常有的。王嬤嬤習慣了, 勸幾句勸不住便作罷。


  兩個小姑娘遂提著燈籠閑步到了花園小明軒, 清燈明月、好不愜意。


  坐了會子, 黛玉道:“茵娘姐姐,咱們聯詩吧。”


  不待茵娘答話,薛蟠急急的在外頭喊:“千萬別!聯詩太花時間,貧僧等不了。”


  二人皆笑。茵娘悠然道:“還當你拿喬不出來呢。”


  “二位大神,雪雁姑娘偷偷跟著你們,貧僧哪裏敢冒頭得太早。”薛蟠從屋頂翻下。“讓老林知道了還不定怎麽死。”


  茵娘乃道:“阿玉,這貨遇上智商瓶頸了。”


  “這個不叫智商瓶頸謝謝。”薛蟠提把椅子打橫坐下,“貧僧也許隻是偶然沒想通什麽關節。”乃看了看她倆,長歎一聲,“麻煩了,這下不得不把很多事情都告訴你們倆。你們今後可能會無法直視某些人。”


  林黛玉抱起雙臂靠上椅背含笑道:“涉及人家隱私的,不妨以春秋筆法略過去。”


  薛蟠愁道:“不敢。時間緊急,我怕你們錯過什麽線索。”遂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鋪開在案頭。“這是我畫的人物關係圖。今晚沒風,要不把蠟燭拿出來?不然看不大清。”


  茵娘取出兩隻玻璃燈籠中的蠟燭,滴油立於案頭。二女乃細看圖表,薛蟠在旁解釋。


  頭一個便指了柳湘芝,清晰列在錦衣衛陣營。趙茵娘倒吸一口冷氣。薛蟠忙說:“錦衣衛也是人,也吃五穀雜糧、有七情六欲。柳大哥跟咱們家的交情半分不假。”


  茵娘看著那個名字磨了磨牙:“我真的無法直視他了。”


  薛蟠指著圖紙慢慢解說,林黛玉嫌棄他太墨跡、讓利落點兒。薛蟠一想也對,這兩位其實都是高智商。遂簡單直白了起來。


  “眼下有兩撥京城來人在揚州辦事,至少在馮紫英看來是這兩樁差事。他自己受命於皇帝,負責接回黃美人,但不知道還有個皇子。所以馮大哥大抵是個工具人。以李千戶為首的錦衣衛受命於太上皇,負責折騰南安北靜兩個異姓王府內亂。李千戶因為認識黃美人,找借口搭上馮紫英藏在裘家。”


  “還有個隱藏的第三方勢力,袁聞索李,咱們統稱字謎四姓吧。他們把兩樁差事攪和到一起,想要達到別的目的。很可能是扶持……挾持小靈吉奪嫡。”


  “李這個姓太常見了,我實在不知道李太後、婉太嬪和李千戶到底什麽關係。”


  林黛玉皺眉:“你是不是搞錯了方向?既然黃美人簡單如白紙、隻與聖慈太後一人有瓜葛,重點不應該是婉太嬪和聖慈太後什麽關係嗎?”


  “哎,對啊。”


  “靈蟾郡主已經明著把四個姓氏放在一起寫字謎給你了,索公公和聞嬤嬤都應該直接寫到錦衣衛中去。”說著,林黛玉拿起炭筆,把索公公的名字從德太妃旁劃掉、把聞嬤嬤的名字從聖慈太後旁邊劃掉,重新寫在錦衣衛那列下方。


  這樣一來就很清晰了。黛玉前兩天的猜測極準確。太上皇身邊的袁公公其實是錦衣衛四人組的上司。下屬分別是假裝成其對食的聖慈太後跟前的聞嬤嬤、假裝成起其徒弟的德太妃身邊的索公公,和後來公開了錦衣衛身份的李千戶。黛玉在李千戶和李太後、婉太嬪之間分別連了兩根虛線,打了個問號。


  薛蟠忍不住吹了聲口哨:“乖乖!智商開掛的人就是不一樣。”簡直跟立體幾何的輔助線一樣。


  黛玉道:“能讓太上皇把婉太嬪這個李太後的前打手、後二五仔派出來,必有大事。所以黃美人肯定知道什麽要緊關節、然她自己並不知道那個很要緊。嗯……聖慈太後是怎麽死的?”


  “啊?”薛蟠一懵。“應該是病死的吧。難不成和李太後有關係?李太後都死了這麽久,家族也倒了,還追究責任有意思嗎?”


  “李太後沒有兒子,通過康王妃搭橋、跟康王合夥,陰掉了先太子義忠親王。康王上位。聖慈太後死了。”


  薛蟠呆了三秒鍾,椅子晃蕩兩下,後仰栽倒,“咣當”一聲。


  誰知林黛玉還沒完。“此事,皇後可知情?如果知情,是袖手旁觀、還是暗暗幫了一把。”


  薛蟠幹脆躺在地上。黃美人出宮或許不止是替康王留香火,也可以是一份保存的活體證據。


  “皇後的鳳印還能保住嗎?如若保不住,可會影響太子?下一任皇後是誰?母以子貴子以母貴,黃美人和靈吉回京後能直接上位也未可知。”


  “打住!”薛蟠從地上爬起來,“照顧一下正常智商謝謝。我得緩緩。”


  “行。想明白了打招呼。”林黛玉笑眯眯托起腮幫子。


  薛蟠額頭都青了。他腦洞再大也開不到這份上。


  掐手指頭一算,宮中位分高的吳貴妃周淑妃都是和元春同批次進宮的,且都沒有兒子。她二人皆憑借家族上位。換而言之,皇帝在康王階段沒撈到一個家族好的女人。


  小靈吉排入皇子座次應該是第七,前六位除四皇子外都沒通過皇帝的金錢測試。黃美人娘家乃書香門第,抓幾個爺們出來做官她便能有靠山。


  半晌薛蟠問道:“那德太妃和慶王府混在裏頭作甚?”


  “許是被字謎四姓弄來做遮掩、攪亂視線的,許是混進來打太平拳的。橫豎不要緊。”


  薛蟠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林黛玉比自己強的地方了——不糾纏細節,能抓住重點。“阮貴人?”


  “靈吉和他母親皆單純之人,很難承擔得住明槍暗箭。”林黛玉道,“保不齊會落到劉據和衛子夫的下場。”


  薛蟠點頭:“阮貴人之子便可以當劉弗陵了。”


  “阮貴人想做薄太後,讓黃美人做鉤弋夫人。”


  “那靈蟾呢?她怎麽會知道字謎四姓的?”


  “猜不出。”黛玉瞧了他一眼,“靈蟾欲帶紅嫣去見婉太嬪,是個投誠兼試探的信號。看和尚你有沒有本事接住這盤子。”


  “嘶……”是了。翟氏這趟禍惹大了,南安北靜兩府都不會放過她。靈蟾想保住母親,非得依靠外力不可。“哎喲……這是個PK,看貧僧和婉太嬪誰本事大、她就投靠誰。”北靜王爺的精子庫簡直是人才製造基地,要說薛蟠不想要是不可能的。


  “論理說,你哪兒比得上婉太嬪?就算比得上她、也比不上字謎四姓。”林黛玉一字一句、像模像樣道,“人心總是不足的。靈蟾以前沒想過能做男人。你居然送了個漂亮姑娘到她身邊。這招好狠。把人家小夥子心底的欲望強行拉扯出來。”


  薛蟠忽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掌。林黛玉跟他擊了一下。


  趙茵娘忽然說:“先下手為強。”


  “嗯?”薛蟠拱手,“趙二姑娘請明示。”


  “翟娘娘還在知府衙門吧。”


  “是啊。”


  “今晚就劫出來。”


  話音剛落,林黛玉拍手:“好!”


  薛蟠不覺耷拉起眉眼:“我一直以為獨阿玉是智商天花板。”


  黛玉瞧了他一眼:“靈蟾明日之行的目的乃試探你和婉太嬪誰能保護她母親。”


  “咳咳咳……”薛蟠直接嗆著了。這完全就是搶跑,對婉太嬪不公平……“哎哎都是些什麽神仙小姑娘。”


  林黛玉眯起眼睛頗為受用;趙茵娘哼了一聲:“馬屁拍得不錯。”


  “其實是抄襲十三的手段吧。”


  趙茵娘瞪了他一眼。


  事不遲疑。薛蟠當即拜別二位大佬隱身夜色。隨即夥同女賊王張子非潛入揚州知府衙門,從窗戶盜走了靈蟾的母親翟氏。


  婉太嬪讓靈蟾和李千戶明兒上午去法海寺見她。馮紫英已走了。吳遜既不信任裘老大人也不認識李千戶,揚州京城兩地錦衣衛並無合作,對方及時得知消息的概率為零。


  次日,靈蟾和紅嫣換上道袍前往法海寺,僧侶將二人領進去。


  穿過僧堂,隻見小院中有個四十多歲的素衣女居士手持蒲扇正在烹茶,旁邊坐了個中年男人望著鬆樹梢發愣。靈蟾來到居士跟前下跪行禮,稱呼“太嬪娘娘”;男人自然便是李千戶。紅嫣微驚,隨即跟著磕頭,眼觀鼻鼻觀心。


  婉太嬪放下蒲扇柔聲道:“起來吧。”李千戶替靈蟾搬了張小杌子。紅嫣偷窺了屋中每個人兩秒鍾,自己去搬另一個杌子,坐在靈蟾斜後方。婉太嬪接著烹茶。


  靈蟾恭敬說了前頭晚上她去紅雲館探聽的經過。“王兄失去蹤跡,必與西江月有瓜葛。”


  婉太嬪皺起眉頭,看了眼李千戶。李千戶也皺起眉頭:“此事我倒知道。不是說楊氏送江南道觀出家、半年後另換名字身份嫁人麽?如何會來花街柳巷?”


  “怎麽回事?”


  “就是禮部楊侍郎的二孫女,曾經嫁給仇都尉家的二爺。仇家想要的本是他們家養女,新婚次日才知道娶錯了。追查一圈,竟是楊二老爺弄出來的。因仇都尉極得聖寵,特使了手段欺哄仇家,以親女換之。萬般無奈,隻能讓楊氏‘病逝’。對外說是得了急病、對探聽消息的長舌婦說染上了傳染病,弄具屍首匆匆下葬。”


  “楊家肯答應?”


  “她父親升了官。還有個良妾失足溺死,兒子三歲記在太太名下。”


  “養女什麽身份。”


  李千戶笑了。“養女,養女不就是唐夫人生的那位?唐夫人生前和楊二太太最要好。他們兩口子一死,楊二太太搶著要養那女孩兒,聖人也就沒管。”靈蟾和紅嫣皆倒吸一口涼氣。這養女明擺著是皇帝跟大臣的老婆私通所生。


  婉太嬪歎道:“唐夫人實在紅顏命薄。”紅嫣死死垂頭,生怕自己忍不住要翻白眼。


  李千戶接著說:“仇二奶奶善妒,仇二爺的通房侍妾已打死好幾個。楊氏搶了她的婚事,好端端的奶奶變成填房。大概仇二奶奶咽不下那口氣,才命人將楊氏送入妓館的。”


  靈蟾皺眉:“此事楊家知道麽?”


  “當然不知道。楊家乃詩禮之族。若知道,楊氏墳頭的樹都有三尺高了,哪兒能容她活到這會子。”


  婉太嬪抬眼看著紅嫣:“小姑娘,你忽然難受什麽?”


  靈蟾側頭一看,紅嫣眼圈子紅了,忙低聲問怎麽了。紅嫣暗自心驚——婉太嬪眼睛仿佛一直盯著茶爐子,原來什麽都看得見。乃低聲道:“楊氏分明最是無辜。既是她父親偷換親事,為何那個……養女不報複她父親?”


  婉太嬪含笑道:“因為,楊大人是她養父、是朝廷官員,於國於家皆有用。”


  紅嫣抿嘴不語。


  李千戶道:“卻不知楊氏跟北靜世子能有什麽瓜葛?”


  靈蟾道:“還有皇後的幕僚顧先生。”


  婉太嬪擺擺手:“皇後不會傻得去惹這茬。”她皺眉道,“此事極古怪,我想不通其中關節。”


  靈蟾試探道:“我母親……”


  李千戶霎時不大高興,道:“你母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府衙住著正好,免得她四處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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