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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張子非從黃夫人處訛生辰八字極容易。聽說能替自己找到孩子, 黃夫人登時諸事顧不得。薛蟠在隔壁搖頭。虧的自家沒有歹意;若有,那位小皇子有死無生。


  十三光天化日溜入瓊花觀翻看卷宗, 查到十五年前入觀的嬰兒如今道號靈吉, 是瓊花觀最小一輩弟子中的大師兄。京城皇家道觀大高玄觀中便有靈字輩。瓊花觀當然也有,可師弟們道號都是在靈吉之後取的。暗暗窺視靈吉的容貌, 果然像他們老司徒家的兒子。為恐夜長夢多,趁靈吉小道士溜回寮房偷懶,十三直接給人劫走了。


  薛蟠看著昏睡中的少年不知該給什麽表情好:十三這辦事效率, 抵一百個朝廷命官綽綽有餘。


  此時黃夫人方多想了些事兒, 怕自己上了人家的當,急得坐立不安。偏張子非大大方方走進來讓她寫張欠條。靈吉今年十五歲,要價一千五百兩。依著四當家的話打八折, 共計一千二百兩。


  黃夫人愣了:“你們找到他了?”


  “找到了。”張子非道, “天家子弟皆入道。全揚州城最有地位的道觀便是瓊花觀, 早年太子也住過。我們稍問了問左鄰右舍, 便得知觀中最得寵的小道士今年十五歲。再與黃夫人給的年庚八字一對, 嚴絲合縫。”


  黃夫人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容易就找了?”


  “不是什麽難事。”


  又發了半日的呆, 黃夫人飛撲一般撞到桌案邊抓起筆,渾身微顫的寫下欠條。還未寫完, 臉上的淚已如斷線之珠再止不住。


  張子非輕聲道:“夫人不用怕。我早說過,我們不是朝廷,隻要錢不要命。”乃收起欠條出去。


  不多會子, 她親抱著靈吉回來了。黃夫人怔怔的坐著, 聽見響動又直直的站起來。張子非將孩子放在床上, 無聲退出,掩上門。片刻後,門內黃夫人放聲大哭。張子非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亦陪著掉了半天的淚。


  外頭薛蟠正對著十三犯愁呢。這個李千戶絕對把馮紫英也算在了裏頭,所以不知什麽時候那個馮少寨主就得冒出來。早兩個月他和十三用假名周星馳和李健仁見過這位。雖說小朱幫著易了容,聲音卻總沒法子遮掩。十三還好些,說話少,且藏去忠順王爺身邊便沒事了。那時本是薛蟠主講,還認識馮紫英,最容易掉馬甲。


  十三拍拍他的肩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家的戲班子已被你拆了大半,隻剩個娃娃生也不知登不登場,連加官都跳不成,還用怕他?”


  薛蟠一想也對,遂放寬心了幾分。乃思忖道:“那個李千戶能有這麽大的能量?我不是質疑他的本事。賈三哥,這事兒立意真的很高,幾乎是替小靈吉搭建出一個班底的節奏。小霍的侄子加上馮少寨主,一個有官兵一個有海盜。顧四也有這個能力,但他慣於把立意放在毀壞上。建立比毀壞可難多了。”


  十三道:“還有你這個愛多管閑事的和尚,並林家的儒生父子。事情鬧出來不會袖手旁觀。”


  薛蟠點頭:“總覺得李千戶應該是提供信息支持的那一個,他背後可能還有總領全局的黑手。無子的後宮妃嬪,年紀不輕、地位不低。跟著皇帝的時間早,或與皇帝的親媽聖慈太後關係匪淺。她後續的計劃應該是把黃美人牢牢騙住、好控製人家兒子。這個得請京中調查。不過已經不要緊了。”


  “怎麽?”


  薛蟠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假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步步掐算步步落空,就算不失掉自信也絕對會失掉元氣。黑手娘娘基本game over。”


  “她為何不控製一位根基淺、皇子年幼的娘娘?”


  “沒機會。妃嬪得子就表示有了奪嫡的資本。禿鷲群中丟下一塊肉,各方勢力自然而然會盯上。那種爭鬥跟王府後院隔著N個級別。咱們哥倆掐掐手指頭,基本能算出各位皇子的背後勢力,但是連司徒暄有幾個弟弟都記不住。黃美人還在傻白甜階段就被丟出康王府了,不然哪兒會像現在這麽幹淨。”


  十三點頭:“也對。”


  偏張子非出來告訴他倆:裏頭黃美人跟兒子說了,她險些死在“大房太太”手裏、是被人救走的。薛蟠嘴角抽了抽。難怪馮紫英不敢讓明二舅看見她。這可是皇後的一大罪證,還不知皇帝會如何處置,走漏消息就不好辦了。二人遂把母子倆丟給張子非,上忠順王爺那兒去報信去。


  徽姨這會子莫名緊張。十六打小跟著她,血緣上是她堂外甥,名義上又是未婚夫之子。明天就要娶兒媳婦了,準婆婆不免各種情緒匯雜。小朱和陶瑛在旁勸解。偏他們兩個都年輕、不明白長輩的心思,沒一個字勸在點子上。


  薛蟠和十三趕到,正好打岔、簡單敘述黃美人之事。


  才剛起頭忠順王爺便說:“昨晚上那誰說我認識這黃美人?”


  “對啊。”薛蟠道,“馮紫英說碰巧認識。”


  “本王何時認得她了?”


  “哈?你不認得?”


  十三在旁道:“王爺真真不記人。當年你還誇過人家畫的貓兒鮮活、要了兩幅來,如今還掛在西苑小書房。”


  “那貓兒是她畫的?我記得是一個詹什麽先生畫的?”


  “詹先生擅畫花鳥。”


  “誰記得那麽許多。”忠順王爺幹脆歪上貴妃榻。


  薛蟠啼笑皆非。這個正經叫做貴人多忘事。乃接著說完。


  徽姨聽罷眉頭緊鎖。倒是小朱撫掌讚道:“好大的一盤棋。”


  忠順王爺懶洋洋道:“既如此,那孩子咱們府裏接手。”


  薛蟠忙說:“別啊!事情回轉餘地很大。小靈吉才十五歲,從出生就沒見過母親。貿然相見,適應也得有個過程。這十五年來他一直長在瓊花觀,跟他的師父、太師父、師伯師叔師弟都是有感情的,硬生生扯開太殘忍了。橫豎母子倆如今都是隱形人。最好弄個身份先藏在揚州附近。瓊花觀肯定不知道靈吉是皇帝的兒子,他們當年收養.孩子時必以為那是裘家哪位爺們的外室子。此事一出,裘老大人大概率要調離揚州吧。等他走了,靈吉還能悄悄跟瓊花觀聯係上。”


  徽姨道:“隻怕黃美人不肯。”


  “說句實在話,黃美人這個點兒回去宮中還能有聖寵嗎?她再漂亮也比不過容嬪那歲數的。都不用皇後動手,什麽吳貴妃周淑妃隨便哪個翹翹腳趾頭都夠她生死不能的。靈吉就更不用提了,不被兄弟們利用到死算他命大。把羊丟進狼群未免太造孽。黃美人在裘家軟禁了十六年,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


  斟酌良久,徽姨道:“你們試試。不成我們派人去。”


  薛蟠認真道:“相信我,後宮裏的母親絕大部分都有母性,皇後那樣的占絕對少數。再說,聖慈太後替兒子挑孕母,不會不看人品。”


  徽姨緩緩點頭,吩咐老仆去查查黃美人的家世。老仆道:“黃美人祖籍瓊州。”


  薛蟠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這糖葫蘆串的。”


  “其祖父曾任潮州府海陽縣令;父親叔父皆中過秀才,隻是皆不曾中舉。黃美人選入康王府後不久,黃縣令病故於任上。他們家並未返回老家,倒是定居潮州。”


  薛蟠道:“黃美人天真的以為不久之前還世風如古,可知黃家乃以清明傳家的良善之族。這種人家能從大媽小媽虎狼兄弟利爪下保護靈吉的可能性基本沒有。”


  也罷。”徽姨道,“暫依你的意思安排。”


  薛蟠比了個“V”。遂又愁萬一碰見了馮少寨主會不會掉馬甲。


  小朱鄙夷了他一眼:“皇子丟了,裘家再有九個膽子也不敢隱瞞。馮紫英還不得查去?明兒婚宴多半是缺席的。自然也沒閑工夫見什麽堂弟,更不用提引薦給你。”


  “咦?有道理啊。”


  “再有。我若是馮紫英,少不得疑心水溶。”


  “與他什麽相幹?”


  “如今吳遜認定水溶金蟬脫殼、自己藏起來了。”小朱微笑道,“和水溶一起失蹤的是顧念祖。皇後恐怕害黃美人之事暴露,先下手為強也未可知。”


  “噗……”陶瑛正吃茶呢,聞言撐不住一口噴了出來。大夥兒安靜了片刻,哄堂大笑。


  薛蟠拍拍胸口:“打從柳湘芝跟著到揚州來,世界就沒安生過,今兒可算把潘多拉的盒子埋回土裏了。”


  小朱看了他一眼:“你還混著作甚?”


  “啊?”


  “還不去府衙?吳遜差不多該問完翟氏了。”


  “那不是有賈璉麽?”


  “那也得去林府幫忙,豈能跟這兒閑耗著。”


  “靠!”薛蟠拍案而起,“咱們倆到底誰在閑耗!”


  “又不是我表妹出嫁。你算揚州半個土著,馮紫英說不定找你呢。”


  薛蟠讓他噎得無言以對,想想馮紫英也確實可能病急亂投醫,長歎一聲:“勞碌命啊!”老老實實上林府去。


  婚禮的事兒早預備得差不多了。王熙鳳雖懷著胎,跟前的助手個個能幹,不用她操太多心。林府人口少,交流直接。不像在榮國府,得猜測老太太、二位太太、各位姑娘奶奶什麽心思喜好。再說她不過是幫忙的,過些日子就得跟賈璉回鬆江府去,禮單子之類的東西統統送給新娘子自己處置。


  隻有一件是早先沒料到的。林大爺新科舉人前程可期,官場上誰嫌熟人少?爺倆的同期、同僚、同鄉,挨邊的不挨邊的統統來了,酒席比原先擬定的翻了兩倍還多。早些日子林皖還能偷偷溜到新娘子窗外聽琴,如今已累得倒頭就睡。幸而薛家在揚州城裏不缺酒樓,廚師、茶酒、點心、菜品隨便調,連桌椅都直接從酒樓搬。


  更沒想到女客居然也不少。宴席上張羅客人是件麻煩事,王熙鳳畢竟挺著大肚子。薛蟠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直請林嬸幫忙。林嬸有些吃驚。再一想,林府的女人一個小孩子、一個新娘子、一個孕婦,委實不大好辦,遂答應了。薛蟠起先還怕王熙鳳信不過林嬸,特意叮囑她。王熙鳳哼道:“我沒瞎了眼!看得出人物兒。”這幾日林嬸幫著主持了不少事物,並帶著林氏實習。王熙鳳已閑回屋裏養胎了。


  薛蟠往外書房溜了一眼,見林海林皖對麵又坐著三四個老爺少爺、還把人家張大餅拉上了,便往後頭看王熙鳳去。


  正趕上林嬸打發人送單子來,王熙鳳瞧著比自己安排的強,暗暗欽佩。乃問道:“薛表哥,我本來納悶的緊,偏大妹子那天不留神說了句‘雖不是親生的娘’。”她壓低嗓子道,“這位……做過大官太太吧。”


  薛蟠歎了一聲。“鳳兒啊,你就是命太好、沒見過腥風血雨。”王熙鳳剛想反駁,又忍了。薛蟠正色道,“林嬸這經曆,其實很多女人都有,並非什麽稀罕事。簡單說就是,因為她容貌不夠標致,丈夫升遷後想娶年輕美人,娘家不想放棄有前途姑爺,用一個漂亮的族妹替換掉她。”


  王熙鳳懵了,旁邊的平兒也倒吸一口涼氣。


  “世上總有些女人盼著嫁個金龜婿、好跟著享福。殊不知官場艱難,小進士不熬白少年頭根本上不去。等上去了,糟糠之妻又有幾個真能不下堂的?剛剛斬首的前任鬆江知府於大人,升官時直接下砒.霜把原配太太殺了。”薛蟠又歎,“哪裏人人都有你這般運氣,小兩口青梅竹馬的。”


  王熙鳳驟然身子發涼,讓平兒快給手爐添炭。許久咬牙道:“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如今怎樣?”


  “死了。”


  王熙鳳撲哧一笑。“老天爺長著眼睛呢。”


  “不與老天爺相幹。這位碰巧死了,碰巧沒死的終究更多。”王熙鳳霎時又不高興。薛蟠看著她道:“全靠娘家、全靠丈夫皆非穩妥之策。等孩子大些,你也學著些外頭的事。”


  平兒笑了:“小爺還沒生下來呢,就想著他大些。”王熙鳳不知在想什麽。


  既然林家不用幫忙,薛蟠便跑回去看元春。


  隻見院中擺了條淺灰色的沙發長椅,賈大姑娘懶洋洋躺著,活像隻曬太陽的貓。薛蟠走到跟前瞧了半日;元春半睜開眼,小擺兩下胳膊打招呼。


  薛蟠納罕道:“明兒就要出嫁了,新娘子懶成這樣!你不緊張麽?”


  元春闔上眼:“早都緊張過了。日頭也不會因為我緊張就不走,橫豎十來個時辰唄。不就拜個堂麽,誰不會。”


  薛蟠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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