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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夏婆婆辦事四角俱全。救出熊二媳婦後, 夏婆婆告訴她全家皆被燒死,那女人當場哭暈過去。夏婆婆替她擬定狀告呂家之詞。就說呂老爺一直以熊家滿門威脅她乖乖聽話, 直至前些日子趁醉吐露已害了她全家之事。她銜悲茹恨逃了出來。


  又好生訓練多日, 差不多可以抵過當堂詢問了。遂依計而行。司徒暄拉著慶二爺去打擾賈雨村,熊二媳婦擊鼓鳴冤。不足一日便鬧得滿城風雨。


  彼時熊掌櫃正和兩個夥計磕牙, 隔壁鋪子過來個長舌公,興致勃勃說這案子。才聽了一半熊掌櫃癱軟在地,隨即嚎啕大哭。有個夥計登時猜出緣故, 陪著落淚。花三娘見了輕輕拉夥計去外頭打聽, 此人遂說了熊掌櫃的來曆。花三娘愕然,隨即滾下淚來。這些日子熊掌櫃十分照顧她,她竟不敢再入門內去。乃跟夥計打個招呼, 轉身直奔天上人間。


  老鴇子看她哭得雙眼通紅, 嚇了一跳:“怎麽了這是?”


  花三娘拭淚道:“時至今日方知, 助紂為虐是何等大惡。媽媽, 我要見東家。那頭之事我悉數告訴他, 求他幫我們掌櫃的平冤昭雪。”


  老鴇子忙打發人喊東家過來。


  本以為要緊的事花三娘上回已說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她還有許多有用的消息。顧四在金陵城的住處她知道五個。其中兩處有地道;還有一處因前女主人跟鄰居私通,花園擱花鋤花鏟的小屋裏偷開了扇通往隔壁花園的門。原計劃把杜萱塞進去的、有地道的暗窯子, 老鴇子被他收買了。他身邊的人花三娘見過十幾個,有男有女、有文有武。悉數描出畫像,並告知大致性情。又說顧四特別著急找一個姓韓的四十多歲的男人, 偏無跡可尋, 曾神色猙獰。顧四與諸位軍需商早先並不認識, 來金陵後才挨個兒拜訪的。薛蟠這才明白顧四為何看重她。並非隻是想借她的容貌與諸位老爺們交際,這觀察力絕對少有。


  最末花三娘躊躇道:“四爺命苦的很,他也是迫不得已。世人皆如此。”


  薛蟠搖頭道:“熊掌櫃亦命苦的很,為何沒害人?”


  花三娘啞然。


  熊掌櫃的事兒東家自然不能不管,薛蟠遂正大光明跑去府衙打探消息。一瞧,事兒已經是慶二爺在催著辦了,司徒暄後退三步改看戲。犯人呂老爺已抓來,抵死不認,說熊二媳婦自己貪慕富貴、熊家起火不與他相幹。公堂之上二人辯得不可開交,這會子都暫押了下去。


  薛蟠聽罷道:“要把一戶人家悉數燒死,除非火起得突然且大,就算如此依然可能有人逃出去,操作難度極大。所以貧僧推斷凶手是先殺人再放火以遮蓋痕跡。屍骨何在?”


  賈雨村道:“街坊幫著湊錢買棺材入殮,埋在城外。後熊家長子從北邊回來,遷去了熊家祖墳。”


  “開棺驗屍吧。”薛蟠道,“三年了,肉身已腐而骨頭尚在。正可看查看骨頭上有沒有致命傷。去牢裏通知一聲呂老爺,看看反應。”


  賈雨村點頭,喊個老到的捕頭過去。不多時捕頭回來,說呂老爺臉色大變、十分心虛。


  此時兩個樂器行的夥計也陪著熊掌櫃來到府衙。薛蟠出去相迎,告訴他如今需要開棺驗骨。熊掌櫃臉上又滾了淚下來,隻說一個字,“好。”


  斟酌片刻薛蟠道:“你弟媳婦這會子情緒比較差,覺得是自己禍害了全家。你二人過些日子再相見吧。”


  熊掌櫃搖頭道:“她並無過錯。”


  “是。她也是受害者。”


  事不遲疑,賈雨村領著捕快、仵作和司徒家兩位吃瓜群眾直奔熊家墓地,挖出了那九口棺材。果不其然,大人小孩的肋骨頸骨皆有刀痕,且都是一刀斃命。熊掌櫃跪地痛哭。薛蟠帶去了個畫師,將熊家九口的骨架傷口仔細繪出;並測量了全部刀口尺寸。


  仵作道:“這是同一把刀。凶手隻一人。”


  薛蟠比劃了幾下道:“先生看這個刀口,似乎是平著捅的。”


  仵作細看會子點頭道:“是。”


  “腳骨細,應該是個年輕人。先生認得出智齒麽?”


  仵作指著一顆牙道:“這個便是智齒。”


  熊掌櫃本已收住淚,又哭了。“這是我三弟。”


  薛蟠吸了口氣,盡量溫和道:“這孩子當時多高?有你高麽?”


  熊掌櫃哽咽道:“比我略矮半個頭。”


  仵作道:“凶手與令弟高矮相仿。”


  薛蟠接口道:“左撇子。”


  仵作道:“刀大概是尋常的樸刀。”


  “樸刀是樸刀,非尋常樸刀。”薛蟠道,“人骨堅韌,熊家的男人都強壯。凶手使的是好刀,精鋼打造那種。”


  畫師畫圖完後,衙役們把棺材埋了回去,眾人回到府衙。


  薛蟠煩勞方才那位捕頭再去趟牢房,把那疊屍骨的圖給呂老爺瞧,嚇得呂老爺臉都綠了。過了會子,牢頭替他換了個牢房,關去左右無人、靠裏之處。


  到了晚上,呂老爺迷迷瞪瞪睡著了。忽於夢中警覺,仿佛跟前有什麽似的,猛然睜開眼。隻見牢房內藍熒熒的鬼火閃爍,幾條黑影立在跟前,鼻子裏盡是骨肉燒焦之味,嚇得驚呼坐起。這些黑影皆看不出麵目,男女高矮各不相同。一個緩緩抬起胳膊指他。另一個從後頭緩緩走上前,手裏握著一把樸刀,緩緩的往呂老爺跟前遞。


  呂老爺嚇得魂飛魄散,喊道:“不與我相幹!我隻說嚇唬嚇唬你們!沒讓他殺人放火!”


  抬胳膊的啞著嗓子森然道:“他是誰。”遞樸刀的並未停手。


  “那個叫王阿鼠的!”呂老爺大喊,“死鬼王將軍的親兵!許多惡事皆他做主!右耳根有條長疤!”樸刀已經近在眼前,他拚命往後退,緊緊貼在牆上。


  “王阿鼠人在何處。”


  “他對王將軍忠心耿耿,比親兒子還孝順,正守靈呢!你們這會子去王家靈堂,他必在!”


  遞樸刀的依然沒停手,此時已遞到呂老爺胸口,冰涼涼的往衣裳裏紮。呂老爺眼皮子一翻,暈死過去。


  黑影們紛紛扯下臉上的麵罩,多半為衙役捕頭假扮;其中扮演熊掌櫃幼女的是張子非的甥女沈秀兒。賈雨村、司徒暄等人都隱在暗處觀看。


  薛蟠輕聲道:“賈大人,貧僧已猜到凶手也許和軍營有瓜葛,因為街頭混混沒那麽好的刀。王阿鼠大抵是王將軍借義子之名豢養的打手,各位捕頭大叔大哥未必打得過他。故此向陶總兵借了五十名精兵,此時就候在府衙之外。”


  賈雨村點頭道:“師父思慮得周到。”


  眾人遂離開牢房出了府衙,看那五十名精兵居然是陶嘯親自率領,裏頭還混入了忠順王府的兩個護衛,必萬無一失。賈雨村也點了群衙役同行,浩浩蕩蕩殺奔王家。


  乃踢開大門闖入靈堂,王家二子都睡覺去了,堂前隻有奴仆和兩個穿孝服的漢子。


  賈雨村喝到:“你們誰是王阿鼠。”


  一人正燒紙呢。聽到動靜將紙錢放下,站起身轉頭打量了幾眼。王家燈燭明如白晝,眾人都看到其後耳後果然有疤痕、左撇子、比熊掌櫃矮半個頭。漢子道:“我是王阿鼠。”


  賈雨村冷笑道:“三年前,可是你殺了熊家滿門九口。”


  王阿鼠道:“我不曾聽說什麽熊家。”


  “姓呂的已將你招供。”


  王阿鼠惱道:“軟骨頭!半分扛不住。”又看看這架勢,幹脆負手哈哈兩聲,“不錯,是我。”


  薛蟠在後頭說:“你們將軍讓你幹的吧。王總兵那老狐狸怎麽會有他這麽蠢的侄子,把王家祖宗十八輩的臉都丟盡了。”


  王阿鼠脫口而出:“胡扯!分明是他說熊家煩人、砍掉了事的。”


  不待旁人發聲,薛蟠大聲誦佛,仰頭對空中道:“諸位可聽見了?冤有頭債有主,天津那位才是害死你們的元凶,不與我金陵相幹。”


  眾人大驚,齊刷刷後退兩步。賈雨村顫聲低語:“不明師父,你你你該不會是嚇唬下官吧。”


  薛蟠苦笑道:“貧僧犯得著嚇唬大人和諸位麽。”又指著空中,“這位大嫂說要引災禍呢。”


  這回王阿鼠也變了臉色,喊道:“爾等皆是我阿鼠所殺!不與將軍相幹!”


  薛蟠看了會子空氣對他說:“王將軍已鎖在閻羅殿前了。雖然事兒皆由你動手,卻是他下的令。你不過他掌中一把刀罷了。追究起來,王家叔侄倆之罪在你之上。”說罷抬頭又看。王阿鼠本想說話,嚇得沒敢說;旁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阿彌陀佛。王阿鼠你們都慘了。熊老爺子是九世修行的善人,這輩子乃第十世。本該壽終正寢、後年轉生到……阿彌陀佛貧僧剛才什麽也沒說。”薛蟠趕忙合十垂目頌起了《地藏菩薩本願經》,接著又頌《占察善惡業報經》和《大方廣十輪經》。


  他這頭念著,陶嘯嘀咕道:“這是得罪地藏王菩薩了?”


  一個兵士道:“大概是把地藏王菩薩安排好的事兒給攪和了。不知那個姓熊的老人家本來要投胎去誰家啊。”


  陶嘯摸摸下巴,低聲道:“噯,我猜是太子家。”


  另一個兵士道:“四將軍,我也這麽猜!”


  再一個問道:“太子有兒子沒?”


  “有二子。”陶嘯道,“生母皆卑。正經皇太孫莫非後年投胎?”


  又一個兵士道:“本該投胎之人提前死了,如何是好?”


  “還是冤死的。”


  這群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賈雨村等麵麵相覷、寒毛都立起來了。


  和尚念完經抬頭望了兩眼:“別怕,走了。”眾人鬆了口氣。他接著說,“誰都別問貧僧,貧僧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泄露天機。”


  陶嘯搶先道:“不問不問,問了也沒用。”


  王家二子此時才從床上爬起來,見狀驚問何事。賈雨村早已將他們當作罪犯之子,橫眉立目不給好臉,狠狠批了他們親爹一頓。又命抓王阿鼠走。王阿鼠也已嚇得兩股戰戰,不敢抵抗、老老實實套了鐵鎖。


  賈雨村遂連夜審問。古人迷信。王阿鼠以為自己殺了殺不得的人,死後地藏王菩薩跟前沒有好果子吃;遂萬念俱灰,問什麽答什麽。十餘年來做過的惡事,一股腦兒全都招了。待全部說完已是天明,點點數目竟有上百條人命。賈雨村和圍觀眾人皆不知該給什麽神情好。就算鬼神不懲治王家叔侄,國法也斷乎容他不得。而他們與軍需商做的那些交易亦囫圇擺在口供裏頭。衙役將王阿鼠帶去獄中,旁人暫圍坐於賈雨村書房。


  吃了半日的茶,誰也沒吭聲。倒是薛蟠頭一個咳嗽道:“那個……賈大人,這麽大的事兒怕是要寫折子進京吧。”


  賈雨村苦笑道:“不明師父,實不相瞞,下官實在不知如何下筆。”


  陶嘯道:“這有什麽難下筆的,從頭說起唄。既然事出兵營,待會兒讓我老子也寫一封。”


  司徒暄與慶二爺同時說:“我也寫一封。”


  薛蟠道:“明兒貧僧去一趟揚州,托林大人也寫一封。”


  陶嘯搖頭道:“兵士不操練,成日挖湖割麥子,哪裏能打得了仗。何至於那般缺錢。”


  司徒暄正色道:“兵乃國之重器,肆意糟踐者罪該萬死。”慶二爺連聲附和。


  薛蟠知道那些軍需商不會有好日子過了,不由得琢磨要不要把杜萱轉移走。再一想,這麽好的看清楚世情冷暖的機會豈能放過?橫豎有畢得閑在。遂決意不管。


  離開府衙後,和尚連家都來不及回、趕著跑去見了畢千戶,從頭到尾細述一遍。畢得閑怔了半晌,二話不說讓他趕緊走。隨即飛鴿進京報信。乃苦笑喃喃道:“天下怕是要亂了。”


  賈雨村領人重返王將軍家,將參與殺人放火的其餘親兵悉數抓入大牢,又查封其家產。本以為那些人聽說王阿鼠被抓必連夜逃跑,誰知他們皆自信不會有事、還覺得王阿鼠也早晚回來,故半個沒漏網。涉案的諸位軍需商老爺們亦拿在獄中、一位不少。這些人做夢都想不到呂老爺搶個女人能連累上他們,昨兒還幸災樂禍的說閑話呢。


  顧念祖正住於花園有暗門的宅子裏,聞訊後整個人都懵逼了,全然猜不出發生了何事。他也不知道,薛家已悄悄派人到他有地道的那兩處宅邸去、尋到了地道所在。而後在離出口不遠處的地下砌出了整整三層結結實實的牆。


  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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