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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位少爺、一位尼姑, 一位男裝佳人、兩位大小姐和一個除了衣裳沒有哪裏像丫鬟的俏丫鬟,湊在一處說不出哪裏奇怪。故此這群人過來時, 賭坊門口的圍觀閑人不由自主出條道路, 他們輕鬆走入內圈。這會子正敲鑼打鼓舞獅子呢,鬧哄哄的。


  隻見賭坊黑油油兩扇大門, 簷下掛了一溜鮮紅的大燈籠,簷角懸了兩隻青銅鈴鐺、風吹當當直響。烏木楹聯上寫的是: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門口擺了兩尊石獸, 竟是兩隻貓!這貓臉上笑嘻嘻的, 一隻爪子按住三錠元寶,另一隻爪子仿佛在招手。


  四皇子納罕道:“人家門口設的石獸都為獅子貔貅,沒見過擺貓兒的。”


  竇兒順口告訴他:“那叫招財貓, 轉門招財使的。”


  “不曾聽說。”


  “孤陋寡聞。”


  四皇子一噎, 側頭瞧了她一眼, 愈發篤定這位絕非丫鬟。


  舞完獅子又舞龍, 隨即是踩高蹺、走來一堆蝦兵蟹將蚌殼精, 最後鞭炮齊鳴, 賭坊的掌櫃出來作團揖,樂樂嗬嗬請左鄰右舍各路朋友捧場。乃抬出遮了紅綢的賭坊招牌來。六名身材高挑的紅衣美人捧著六個紅漆木盤排成長溜款款而出, 漆盤中擱著紮的大紅綢花,並有長綢相連,瞧著甚是新奇有趣。美人們立在賭坊門口一字排開, 鑼鼓聲響起。


  掌櫃從裏頭恭請出了三個人, 四皇子微驚。當中他認識兩個, 分別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和榮國府大老爺賈赦。第三位是個精壯漢子,身穿寶藍色錦袍、披寶藍色大氅,其容貌氣度亦非常人。這三位乃是賈赦居中,裘良和另一位站在兩旁。掌櫃忽然徑直朝四皇子他們這邊走來,圍觀者亦往這頭張望。


  隻見掌櫃立在杜萱跟前深施一禮,笑容可掬。“杜爺好,恭請杜爺一道來剪彩。”


  杜萱咳嗽兩聲,負手點頭:“可。”乃昂首踱步上前,跟穿寶藍的那位互相見禮後立在他身旁。掌櫃則走到了裘良身邊。圍觀人群裏頭已有人認出四皇子,緊緊盯著他。


  過了片刻司儀大喊:“吉時已到~~開張剪彩~~”


  後頭又出來五位捧著漆盤的紅衣美人,每個盤中擱了一把剪刀。賈赦、杜萱等五人乃拿起剪刀,上前走到六位捧綢花的美人間隙當中,哢嚓哢嚓剪斷了綢帶。眾人拍手叫好,有人大聲喊:“這便叫做剪、彩——他們五個叫做剪彩嘉賓。”


  五人將剪刀放回漆盤中,美人們各自捧著盤子下去了。剪彩嘉賓走到匾額旁,賈赦與杜萱各持遮蓋紅綢一頭,頓了頓同時揭下。匾額上四個大字赫然顯現:澳門賭坊。就在此時,嗩呐吹響,鑼鼓敲起,許多夥計齊刷刷拍手。夥計們搬來兩架梯子,兩個精壯的漢子抬著匾額掛上門楣。現場愈發一片歡騰。


  梯子撤去後,大門“吱呀”打開。掌櫃的欣然拱手,大聲道:“諸位朋友,歡迎光臨澳門賭坊!”眾人又是一陣鼓掌,隨即蜂擁而入。


  杜萱已走回信圓師父身旁,神采飛揚向竇兒道:“如何?我可是豐神俊朗、舉世無雙?”


  竇兒道:“你縱然再墊十個增高墊也變不成男人。”


  “竇兒。”元春嗔道,“瞎說什麽大實話。”信圓與迎春在旁掩口直笑。杜萱哼了一聲。


  遂一同入內。這賭坊頗大,分內外兩堂。外堂便是一整個大堂;內堂分上下兩層,是一個個的包房,跟雅間似的。杜萱領著他們走走看看,時不時與往來的夥計打招呼,十分熟絡。看完一圈後,幾個人來到大堂旁邊的淨室坐下才剛吃了兩口茶,忽聽外頭一陣喧嘩。杜萱撂下茶盞子拔腿就跑。竇兒在後頭喊:“哎~~你慢點兒,留神又摔一跤!”信圓忙向四皇子使了個眼色。四皇子會意,起身跟出去。


  隻見二十幾個彪形大漢身穿玄衣、腰紮青色綢帶,趾高氣昂闖了進來。為首一人身高足有九尺,大聲道:“誰是管事的?”


  掌櫃的還沒來得及說話,杜萱先走出來笑盈盈道:“我。這位朋友有事麽?”


  那人登時看直了眼,結結巴巴的說:“這這這位姑娘……”


  話未說完,四皇子徑直上前擋在杜萱跟前。掌櫃的趕忙過來低聲道:“杜爺,別鬧了。他們顯見是來踢館的,您若磕著碰著小人可沒法子交差。”


  說時遲那時快,兩道冷芒從人群中直射而出,朝四皇子和杜萱飛去。旁邊兩個人閃電一般撲至近前,同時揮動手中家夥。耳聽當當兩聲,青磚上落下兩柄飛刀。再看相救的二人分別是四皇子的護衛、手握長劍,和那位穿寶藍的爺們,手提樸刀。兩名刺客一丟出飛刀便朝外頭跑去,兩個護衛立時追趕。四皇子嚇出了一身冷汗。


  穿寶藍的道:“無礙。力道輕準頭差,三腳貓罷了。”


  護衛也說:“這刺客手藝平平。”


  裘良、賈赦早已從隔壁淨室出來。裘良認得四皇子,嚇得三四步躥來急問:“四爺,沒事吧。”四皇子搖搖頭。


  掌櫃的冷笑兩聲:“合著跑我們這兒行刺來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踢館的愣了,半晌才說:“不與我們相幹!我們是正大光明來賭的!”


  說話間護衛已將刺客抓了進來。隻見此二人一個獐頭鼠目一個滿臉橫肉,皆嚇得魂飛魄散,滿口喊“饒命”。裘良頓時放下心來。“四爺,小貨色。”乃命帶進裏屋去。


  四皇子、杜萱自然跟著進去。來踢館的那群個個伸長了脖子望杜萱。掌櫃的一巴掌扇到那領頭的臉上,罵道:“看什麽看!那是你能看的人嗎?”


  那人渾然不覺臉疼,依然扭頭著問道:“掌櫃的,那姑娘是什麽人。”


  掌櫃的翹起大拇指道:“杜爺是我們東家請來的大人物,都把眼睛給我放老實點兒。如今貴人遇刺,你們也跑不脫嫌疑。”乃喝令護院們過來。


  踢館的見識了方才那護衛的本事,已知道這賭坊來頭大,心中後悔不跌。乃個個喊屈,終老老實實跟到後頭去了。


  裏頭裘良親自審問兩個刺客。原來他們不過是綠林小賊,受一個專在賭坊抽老千贏錢之人雇傭,特來殺死杜萱的。


  那獐頭鼠目的道:“千王老爺說,這賭坊東家請了位愛扮男裝的美貌姑娘坐鎮。此女賭技極強且深諳千術,尤其還不識趣、不給人留顏麵。務必早早除去方好。”


  那滿臉橫肉的望了眼四皇子道:“我瞧那位大爺擋在姑娘身前,想必是她的相好,送下去陪她、黃泉路上不寂寞,也是一樁美事。”四皇子從沒見過這般膽子大不靠譜的賊人,眼珠子都睜圓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倒是杜萱搶先冷笑道:“好個糊塗世界、顛倒乾坤。耗子聽說有貓來要,先想著的不是避開、竟是雇人殺了貓。若如此,哪處要上任一位清官,匪盜豈非也得趕在路上下手?”


  那獐頭鼠目登時說:“這等事也不是沒有。橫豎一場意外,誰也說不得什麽。”


  裘良低歎了口氣。杜萱眯眼瞧著他:“裘大人,快些去抓人吧。”裘良苦笑。


  那個滿臉橫肉的忽然得意笑道:“千王老爺靠山又高又穩,縱是官府也不敢動他。”


  裘良方向四皇子道:“四爺,此人縱橫京師多家賭坊抽老千,賭資又重,沒人敢打他。若換做旁人,早死了八百回了。”


  四皇子冷冷的道:“我們家的親戚在護著他?哪個?”


  裘良低聲道:“慶二爺。”


  四皇子嗤笑兩聲。“你可知道此人住在何處?”


  “知道。”


  “認得他的麵容不認得?”


  “認得。我手下人個個認得。”


  四皇子喊來個護衛。“你與裘大人手下捕快同去,將那個什麽千王老爺拿住。”乃一壁使眼色一壁比手勢。


  他大佬出手還有什麽好說的?雇人行刺皇子,怎麽都死都不冤枉。裘良、掌櫃的等人都看出其意是當場格殺,都裝沒看懂,一個個不是望天就是望窗戶。杜萱與賈赦同時大笑,四皇子也撲哧笑出聲來。眾人幹脆哄堂大笑。


  又問那群來踢館的。合著他們是另一家賭坊的人,離此處不算遠。恐怕澳門賭坊搶生意,特趁開張之日來找麻煩。聽說美人便是這兒鎮場子的賭神,當即表示俯首稱臣不比了。非但自願認“杜爺”是老大,還願意跳槽過來幫忙。掌櫃的當即試了試他們的本事,個個皆好,遂留下他們。點了點數目,共是二十三位,首領叫做鄭五子。日後皆跟著杜萱,唯她馬首是瞻。


  裘良問出其原東家,向四皇子低聲道:“這家背後之人乃西寧郡王府的二老爺。”


  四皇子皺眉,轉身朝賈赦拱手:“赦公,敢問這澳門賭坊背後靠著何人?”


  賈赦納罕道:“四爺不知道?”


  杜萱嘴快,道:“這兒的東家是金陵薛家不明和尚,赦老爺不就是他的後台?還有王子騰大人。”四皇子愕然。


  裘良解釋道:“自古賭坊皆為斂財之所,多半無法無天。這和尚我甚是熟識,終究比旁人心善些。橫豎賭坊是要開的,還不若讓他來開。四爺可曾留意他牆上掛的字幅?”


  杜萱又道:“快別提那些字幅。賈二妹妹說,那不過是假癡不癲之計。連她那樣的老實人都哄不過,還裝什麽?”


  裘良笑道:“那哪裏是假癡不癲之計。不明師父自己在信裏頭說,牆上字幅猶如誇讚禿子頭發又黑又長,睜著眼睛說瞎話,壓根沒預備哄人。”


  四皇子方才參觀時瞄見了牆上有字幅。因杜萱指引他們看賭桌去了,便沒留意內容。聞言不由得好奇,要出去瞧。裘良等人親陪著他。


  到了外頭一望,登時笑出聲來。隻見四麵牆上字幅皆裝裱得像模像樣,遠望過去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名家大作。細細一瞧,寫的都是打油詩順口溜一類的詞兒。什麽,小賭怡情,大賭傾家;珍惜生命,節製賭博;有贏必有輸,莫賭棺材本;賭桌上不談感情,談感情傷錢。乃脫口而出:“這不是掩耳盜鈴麽?”


  “非也。”裘良道,“人家沒掩耳,徑直盜鈴。來賭博之人也沒幾個認得字,隻裝腔作勢罷了。”


  四皇子連連搖頭。“果真睜著眼睛說瞎話。”


  賈赦在旁道:“隻這一手表麵功夫,不明和尚日後夠資格做戶部尚書了。”裘良啞然失笑,隨即輕歎搖頭。四皇子卻是笑不出來。


  杜萱卻奇道:“赦老爺何時有了如此眼光。”


  賈赦也不遮掩,笑道:“是我們家大侄女說的。”


  裘良拍手:“賈大姑娘可惜了生作女子!若是個男人,不怕日後不登台拜相。”


  杜萱瞥了他一眼,指著牆上的字幅道:“裘大人,你這話就跟那個似的。”眾人大笑。


  不多時,捕快和護衛回來了。那位千王老爺甚是囂張。聽說刺客非但沒殺成人、還被官差抓住、還把他招供出來,連聲罵“廢物”、“連個娘兒們都殺不了”。那護衛已得了主子的話,默然上前一劍封喉,當場結果了他。千王身邊的下人悉數嚇懵了,竟沒人攔阻。他們幾個大搖大擺轉身出門。


  裘良喜不自禁,向那護衛作了個揖:“多謝這位護衛大哥。”


  護衛一愣,趕忙回禮問道:“區區小事,裘大人謝卑職作甚?”


  賈赦與掌櫃的同時笑了起來。掌櫃的乃道:“四爺不知道。那位千王老爺既坑了許多賭坊,這些背後難道沒有貴人麽?他們的靠山不好意思去尋慶王世子的麻煩,唯有逼著裘大人做惡人。裘大人雖不必搭理,卻也煩的很。”


  四皇子啼笑皆非:“合著他們竟個個都這麽不要臉。”


  裘良遂寫了張短箋大略描述此事,派個衙役送去慶王府,算是給世子一個交代。


  四皇子與杜萱回到信圓那屋子。信圓含笑道:“貧尼已知道了。”


  四皇子坐下笑嘻嘻道:“我還當隻有紫禁城裏之人沒有什麽做不出來,合著外頭也一樣。”


  信圓道:“古人雲,上梁不正下梁歪。”


  元春道:“上梁正,下梁未必歪;上梁不正,下梁必歪。然大廈既成便沒那麽容易塌。總能撐個一二百年,當中也保不齊有人修補修補。”


  四皇子抿嘴:“這哪裏是修補能成的。非得大修不可。”


  元春瞥了他一眼:“修繕大廈是極難的,四爺這年歲閱曆本事隻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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