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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話說有個叫吳天寄的男人來到宗人府, 自稱是老忠順王爺遺珠。忠福王爺因前兩日才剛得了陶瑛提醒,並不相信。好巧不巧的孫溧來了,舉薦林皖來辨認其證物真偽。


  忠福王爺大喜:“林家小子還有這本事。”當即命人去請。吳天寄淡然一笑,負手而立。


  孫溧笑道:“王爺何時得空跟我們郡主吃茶去?”


  忠福想了想:“明日下午如何?”


  “成。”孫溧道, “郡主必預備下好茶恭候。”徑直告辭,揚長而去。


  原來,自打知道了吳天寄這號人物, 老忠順王爺和太妃墳前一直有人悄然盯著。近日見此人又來了, 猜測他們大約不甘心多年計策毀得莫名其妙, 或許會放手賭一把。忠順王府遂打發了兩個人假意跑去榮國府門前演戲, 好讓陶瑛扮演一回懂事娃娃,預先將吳天寄的路堵死。


  不多時林皖到了。十六大爺本是製假的祖宗,吳天寄那些皆是他玩剩下的。遂拿著東西一件件細看。


  先取血書繈褓道:“從落款看,此血書寫於三十八年前。則此物必為偽造。”乃指上頭的圖案, “這是蘇州織造局二十六年前才製出的花樣。”


  吳天寄譏誚道:“林公子看清楚,那流雲百蝠。”


  林皖道:“流雲百蝠的圖案前朝就有,形製多樣。這、種、是二十六年前所出。王爺隻管命人查去。”


  忠福含笑點頭。“好辦。”隨即命人去請內務府廣儲司管緞庫的總管太監。吳天寄臉色驟然白了。


  “還有。”林皖指著兩封信道, “依著信中所言,老王爺和老太妃正被奸賊追殺、藏身鄉村百姓家中, 借鎮子上茶鋪的文房四寶寫信。信紙倒是百姓人家使的。隻是墨跡過濃, 鋪子裏借給人使的墨多半偏淡。再有, 此乃上等的鬆香墨, 鄉野茶鋪的東家縱買得起、也不會舍得拿出去給客人借用。其味清香, 王爺不妨聞聞。”


  忠福果真聞了聞, 含笑點頭:“好墨。”吳天寄已麵如金紙。


  “至於這塊忠順王府腰牌——我隻看過孫賢弟的,此處的回紋與他的不同。不知他們府上改過腰牌沒有。”


  忠福又喊了個人去忠順王府詢問,最好讓他們派個人帶著腰牌過來。


  吳天寄長歎道:“不必了。林公子好眼力,在下敬服、五體投地。”


  忠福冷笑道:“你這是認了假冒天家血脈?”


  吳天寄道:“我本奉命行事。隻不知……”他忽然呆若木雞。半晌,滄然落淚。


  林皖向忠福作了個揖道:“可否請王爺悄悄放他離去。”


  忠福皺眉:“何故?”


  “扮作是他自己出逃的,保不齊可以留住一條性命。敢打忠順王府主意之人也不多,左不過三四個。”林皖垂目道,“後頭那位隻怕是想攪亂一池春水。終究忠順王爺過於任性,而國法宗法皆不可任他胡來。”


  忠福微微皺眉,猛然想到老聖人頭上。那位顯見不願意瑛小子認祖歸宗的。若不是他,也保不齊是今上。其餘眾人不論是臭脾氣的儒生還是各家娘娘太太皆無此膽量。乃長歎搖頭。“罷了。”他向吳天寄道,“東西你留下,人逃走吧。”


  吳天寄愕然半晌,猛然跪下朝忠福磕了三個頭,又朝林皖磕三個頭,方匆匆爬起飛奔而去。忠福再長歎,向林皖苦笑喃喃道:“你說三四個,其實隻有兩個。”


  林皖眼觀鼻鼻觀心:“那兩位的太太。”


  忠福聞言微慍,重重哼了一聲。“惟願莫要牝雞司晨才好。”林皖不置可否,起身告辭。


  一時緞庫總管太監來了。忠福將繈褓無字的那麵給他辨認,果真是二十六年前才出的花樣。較之先頭的那種隻略微改了一朵流雲的紋路,非行家不會覺察。


  太監走後,忠福不禁對林皖連聲讚許。極惋惜他已訂婚,又覺得容貌莫名眼熟。因林皖本是姑蘇人氏,忠福壓根沒往妹夫家頭上想、更不用提妹夫他爹了。回到王府,忠福特意將兩個兒子招來,說林皖此人品貌才學性情皆好,命他們得空與之結交。忠福王府的子弟一代比一代懶散,文不愛讀書武不喜騎射。聽說林公子乃探花郎林海之子,哥倆暗地裏認定其人必為書呆子,壓根不想認識他。遂隻口裏答應著。


  次日下午,忠福王爺驅車去了忠順王府。門子笑嘻嘻領他直往郡主的院子。一進前堂他便大驚。本以為郡主隻請他一個人吃茶,誰知眼前竟坐著一大群。各家王爺多半到齊,或是兒孫在此。忠安老王爺泰然上座,太子也在席前,還有幾位駙馬爺。


  隻見明徽郡主微微一笑:“王兄來了?就差你了。”


  忠福含笑道:“妹妹這是下帖子請的?倒跟親戚相聚似的。”


  明徽點頭:“正是。王兄請上座,今兒正需你說話呢。”


  忠福也不客氣,徑直坐在忠安老王爺下首。


  忠安老頭問道:“徽丫頭,你說今日此事與瑛兒相幹?”


  “正是。”明徽道,“隻是須得先請宗人令大人給大夥兒說件事。”


  忠福忙問:“哪件?”


  “便是前兩日瑛兒去找你那件。”明徽道,“請宗人令大人原原本本說來,不論哪句話皆無須遮掩。”


  忠福恍然大悟,輕輕點頭:“原來你是這個意思。”乃歎道,“也罷。也對。如此才不委屈瑛兒那孩子。”


  他遂將當日陶瑛來宗人府之事從頭到尾細述一遍,連那句“昀兒也並非她親生的”都沒拉下。聽罷,眾皆默然,神色各異。唯有忠安老王爺潸然淚下:“好孩子!舍己無私、顧全大局。”


  良久,太子微微偏頭道:“怎麽昀兒竟不是王嬸親生的?”


  明徽郡主道:“那事兒是我處置的,不與旁人相幹。昀兒之生母難產而亡,便記在大楊氏名下。”宗室們互視幾眼。都是明白人,王府之中“難產而亡”十個有七個便是去母留子。她接著說,“聽聞昨兒又有人上宗人府去打擾,自稱是我父王的遺珠。”


  眾人登時齊刷刷看著忠福。忠福忙說:“那人是假冒的。”


  旁人尚未思忖清楚,忠安先怒道:“如此賊子必將他千刀萬剮!”


  忠福苦笑道:“侄兒許他趁手下人不留神之機偷逃出去了。”


  忠安一愣。


  明徽郡主道:“他帶去宗人府的東西我已打聽過。做假做得粗製濫造,唯恐旁人看不出那是假的。”


  屋中霎時寂靜,眾人皆飛快的猜測假遺珠背後立著的大約是誰。忠安老頭一腳踢翻了跟前的腳踏子。


  明徽吃了口茶,正色道:“各位宗親,下個月,我預備擇良辰吉日,讓阿律收瑛兒做義子。到時候還請大家都來吃酒。”


  忠福思忖道:“阿律答應麽?”


  明徽悵然道:“這是瑛兒自己的意思,他不答應又能如何。”


  忠安老王爺拍案嗐聲:“可惜、可惜!”又連連歎惋。


  至此,陶瑛的忠順王爺親子身份算是板上釘釘了。後續數日,太子和各府世子紛紛請他吃酒赴宴,慢慢混了個臉熟。


  太上皇給郝家送去了一副禦筆題字:粗製濫造。郝家大老爺癱倒在地半晌起不來。


  不多時郝家二老爺也趕了過來。乃將他從宗人府探聽到的吳天寄行動經過細說一遍。待聽到孫溧舉起巴掌說“臉大”那段,爺們幾個麵麵相覷。


  要說他們其實挺冤枉的。挑一個模樣比陶瑛更像忠順王府姐弟倆的並不難,難就難在此人須得在吳氏老太妃的家鄉挑、還得姓吳、還得是男丁、還得不是吳太妃娘家子侄。老王爺太妃當年去益陽探親時察覺太妃已懷上三個多月的身孕,因不敢亂跑才多住了些日子。不想遇上行刺追殺,十分艱險,太妃腹中懷著的胎兒沒了。便是那回她老人家傷了身子,後忠順王府便再沒添丁。此事宗室中盡人皆知。故此若想假冒那孩子,歲數便隻能是在當年那個點兒。種種限製掐下來,隻剩下吳天寄一個。


  假證物他們做得甚是認真。東西既多,再麵麵俱到也有些許紕漏。好巧不巧遇上林皖這個行家。其實吳天寄包袱裏那個假忠順王府腰牌和真的一模一樣,為此林皖還特意做了個不一樣的腰牌預備著。先頭孫溧提醒“當心滅口”惹得吳天寄心神不寧,急急的認了栽。落在忠福王爺眼中,就跟證物做得不走心似的,連細節都懶得告訴宗親們。明徽郡主一句“粗製濫造”,忠福王爺也沒提出異議。老聖人哪兒會查問細節?隻能算他們倒黴。


  就在此時,宮中的李太後病了。李太後平素身子康健,病的這個點兒實在詭異,天曉得是哪位出的手。紫禁城內外皆混亂猜測呢,太上皇忽然將整個太醫院悉數打發去醫治太後,還說倘若太後有個閃失太醫全部斬首。


  消息飛快傳到江南。夏婆婆急招薛蟠過去商議。


  薛蟠聞言眼睛睜得滾圓。他比夏婆婆清楚,這兩年郝家辦砸的差事太多了。先是淩波水舫的底子揭露出來,損了老聖人財路;而後瘸子三爺死了,老聖人隻會覺得南安郡王身邊又得重新派人過去,依然是郝家的錯;前幾個月屠狗小姐一把火燒掉了細作莊子的卷宗檔案,還殺死了大管事和主事嬤嬤,這損失可不是一般的大。如今吳天寄也算徹底瓜完,郝家的保底功勞化為烏有。怎麽看李太後都該失勢才對。


  思忖良久,薛蟠道:“太上皇不想再立一個新太後。對吧魏老爺子。”


  魏德遠點頭:“李太後今後便是個擺設,再無實權。後宮後院之事我不大懂。依你看太妃當如何。”


  薛蟠攤手:“不如何。李太後娘家流年不利,太上皇好端端的對她一時好一時不好,德太妃肯定不甘心。讓她蹦達去。”何況青羊嬤嬤之事已揭在明處,她縱不對付李太後、李太後也必對付她。“惠太妃的任務就是節流。種花養貓鬥蛐蛐,跟皇後搶琴技好的小姑娘撈到自己宮中,聽幾個月靡靡之音,找機會送出去再搶新的。若有閑心,順手引風吹火、起哄架秧子,讓李太後和德太妃鬥得更熱鬧些。”乃齜牙道,“下一步棋可以開始了。”


  魏德遠挑眉:“我就知道你小子心裏有棋盤。”


  薛蟠正色道:“老爺子知道今上與李太後是盟友關係麽?”


  魏德遠與夏婆婆皆驚愕。“什麽?”“你何處得來的消息?”


  “猜的。”薛蟠氣定神閑道,“甄老太君說,李太後時常彈白月光靜貴人喜歡的琴曲。那麽問題來了:靜貴人去世時李太後在哪裏?”


  魏德遠掐手指算了半日:“才剛進宮不足半年,還在跟老嬤嬤學規矩呢。”


  “所以她是怎麽知道靜貴人喜歡什麽曲子的?又是怎麽知道老聖人心中所愛唯有靜貴人?消息總不是甄老太君告訴她的,也不大可能是許公公告訴的吧。”


  魏德遠一拍大腿:“不錯!皇後家知道。”


  “皇後就是給今上和太後搭線的那座橋。”薛蟠道,“故此,不論紫禁城給太子添進去多少年輕貌美的小媽,皇後的地位穩如泰山。她就不是靠美色取勝的。”


  夏婆婆看著他不覺眉開眼笑:“還有麽?”


  薛蟠拍手:“所以李太後栽了猶如斷了他一臂。水底下的爭鬥告一段落,下麵就是水上了。打高麗。”


  魏家伯侄倆互視一眼,魏德遠道:“打仗並不容易,前頭少說得預備數年。”


  薛蟠道:“故此這會子就得開始準備。首先是心腹大將。”他手指頭轉了轉,“打海仗得練水兵。遼東那邊肯定有人看著,不能明目張膽的練。單單指望南安郡王也不穩妥。故此需要自己人練水軍。還不能被朝廷注意。比如在江南練。”


  魏德遠皺眉:“三爺手裏可是半個將軍都沒有。”


  薛蟠擠擠眼:“陶遠威那老頭歲數也不小了。若端王忽然沒事兒就請他吃酒打獵,你說太上皇會不會想調他走?”當年陶家調去邊關的原委已灰飛煙滅。


  夏婆婆驚喜道:“隻是如何將人調來江南?”


  薛蟠伸手比了個“四”:“金陵有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其中唯一有實權的便是王子騰大人。你說事兒怎麽那麽巧呢?金陵總兵碰巧也姓王。聽說兩個同姓之人比較容易連宗啊是吧。”


  他話還沒說完,夏婆婆已撐不住哈哈大笑,抬手戳了他一指頭:“你個賊精的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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