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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甄姑娘刺了她哥哥幾句回到院中, 想起與四皇子相遇相處種種皆以為是套子,認定癡心錯付。不免肝腸寸斷, 窩在床上哭了大半宿, 遂當真病了。


  數日後,甄瑁夜半四更跑到薛家, 把薛蟠從床上拎起來。薛蟠正做美夢呢,看著這廝雙眼冒火。倒是法靜在旁敲了他幾下:“師侄,甄施主這臉兒不對。說不上黑說不上白, 倒蠟黃蠟黃跟死人似的。這是被人招了魂去不是?”


  薛蟠可算清醒了幾分。甄瑁像個僵屍毫無反應。“喂, 姓甄的,究竟作什麽?這兩點多鍾又早又晚的困死人。”


  甄瑁渾渾噩噩的說:“我妹子上吊了。”


  嚇得薛蟠一哆嗦:“誰?說清楚!”


  “我妹子。”


  “哪個?”


  “大妹妹。”


  法靜忙問:“可救下來沒有?”


  “救下來了。”


  “哎呦我的媽呀。”薛蟠直接癱了。“大哥你說話說齊全點子行不?”


  甄瑁呆呆的說:“她想嫁誰嫁誰,我再不攔阻了。”


  “你先等等。”薛蟠皺眉, “事兒不對。她那日已想明白了, 而且根本沒有走到絕路。甄姑娘不是因為那個想死的。肯定有別的事。”


  甄瑁抬頭:“什麽事?”


  “那是你妹子又不是我妹子。”薛蟠瞪他, “你套話去, 務必套出來。你若套不出就讓你妹子去套。想自殺的人多半有個心結, 把心結解開就沒事了。橫豎一句話, 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甄瑁問道:“是不是與那位?”


  薛蟠想了想:“與他有關的可能性最大。皇子看上了誰不是想不嫁就能不嫁的。”


  甄瑁急了:“她究竟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就是讓你套這個去啊!”


  法靜忽然說:“甄施主, 貧僧與你一道去。”


  “啊?”


  法靜道:“雖說出家人六根清淨,貧僧這個師侄如今滿身都是瓜葛,不便宜四處晃蕩。貧僧實打實無牽無掛, 便宜行事。”


  甄瑁登時站起來:“多謝師父, 咱們這就走。”


  事不遲疑, 法靜換上僧衣與甄瑁同回甄家。


  到府門口下了馬,甄瑁道:“法靜師父,如今隻說你是我從棲霞寺請來高僧,與妹子說說話。”


  “阿彌陀佛。”法靜道,“甄施主真真是個棒槌,這瞎話編得連貧僧師侄半成功力都沒有。小姐自盡豈能沒有個說法?如今現成擺著由頭,靜如觀不是招惹了一群冤鬼麽?”


  甄瑁一愣:“那位不是幫她解釋過了?表妹也認了。”


  “隻尋個由頭,又不是真的。順帶給表妹個教訓,讓她日後少誣陷人。阿彌陀佛。”


  甄瑁齜牙:“我素日隻當法靜師父是個正經和尚,合著跟小薛沒什麽兩樣。”


  二人乃匆匆而入。這府裏安安靜靜的跟無事一般,上下奴仆三緘其口。甄瑁趕到後院,垂花門前有兩個仆婦攔阻在前磕頭道:“大爺,老祖宗不許男眷進去。”


  甄瑁忙說:“老祖宗不知出了何事,我知道。”


  法靜道:“既如此,先去見貴府老祖宗。”


  甄瑁跌足,轉身就走;法靜跟在後頭。到了甄老太太院子一望,裏頭燈火通明。合著甄家的爺們大大小小都在這兒呢。小廝迎著甄瑁便低喊:“大爺可來了,就差您呢。”甄瑁先將法靜讓到廂房吃茶,自己進去。


  隻見堂屋中肅靜如公堂。甄瑁張望幾眼道:“做什麽呢?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那事兒又不是咱們家做的。”


  甄應嘉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就是靜如觀那幾個冤死鬼麽?”


  滿屋子人一愣。甄老太太拍案:“什麽冤死鬼?你說明白些。”


  甄瑁遂將當日甄姑娘陪外祖母清修、表妹撞翻了冤死鬼牌位、另一個表妹誣陷她說了。甄家眾人麵麵相覷。最末甄瑁道:“我方才急著趕去棲霞寺請了位得道的高僧來,讓他念經驅鬼。大老爺明兒再派個人上府衙去,煩勞賈大人早些破案,緝拿凶手替他們報仇。”


  他話音剛落,甄二爺急道:“老祖宗,必是這個緣故!我就說麽,妹子好端端的怎麽會尋死。”


  甄瑁看看他老子看看他二叔:“那個……大老爺,二老爺,那事兒不是咱們家做的吧。”


  二位老爺齊聲喝到:“胡說!”


  甄應嘉道:“咱們家清清白白,豈能做那等事。”


  甄應勉道:“顯見他們跟錯了人。”


  甄瑁看著這一家子心下納罕:怎麽齊刷刷鬆了口氣似的?他二叔和他二弟皆悄然帶了幾絲喜色。難道有冤魂進了家宅、好懸害死小姐,他們不怕麽?


  卻聽甄老太太道:“瑁兒既請了高僧,就煩勞他做個法吧。阿彌陀佛。”


  “是。”


  法靜白白預備了許多官方說辭,甄家眾人連見都沒見他。甄瑁領著他直奔甄姑娘院子。乃打發仆婦出去。甄姑娘的貼身大丫鬟和甄老太太派來的兩個大丫鬟皆守在床邊不肯走。


  法靜道:“旁人皆避出去,甄施主留於裏屋,貧僧在外頭作法。”


  甄瑁命依著他的話。於是裏屋甄家兄妹呆著,外屋法靜獨自一人,眾仆婦皆站在廊下。


  法靜遂開始誦經。有個媳婦子偷偷挑開門簾朝裏頭覷了一眼,隻見那和尚半閉了眼慢悠悠轉著圈子。轉到桌案旁,法靜取炭筆寫了張紙條。轉到裏屋門口,法靜伸了隻手進去。甄瑁在裏頭接了紙條,看上頭寫了兩個問題。“姑娘想不開,是否為了終身大事。是比一,不是比二。若為了終身大事,是想嫁還是不想嫁。想比一,不想比二。”甄瑁忙掛起帳簾,強行扶他妹子坐起來,遞上紙條。


  甄姑娘此時本木呆呆的,見甄瑁來了眼珠子稍動兩下。乃凝神看紙條上的字,愕然。半晌,先指第一個問題,伸出一根手指頭。甄瑁低聲道:“傻不傻。”又指第二個問題,伸出兩根手指頭。甄瑁再說:“傻得不能再傻。”甄姑娘霎時滾下淚來。


  甄瑁忙走到門口伸手出簾,分別比給法靜一和二。法靜口裏一直沒停了念經和轉圈兒,又寫了張紙條送進去。甄瑁瞧罷便笑,忙轉給他妹子。


  甄姑娘看那上頭寫的是:“貧僧師侄與忠順王爺頗有交情,可煩勞他老人家幫個忙。忠順王爺乃龍陽斷袖,愛男不愛女。曾做過假意納個庶妃、實則替姑娘擺脫繼母強逼婚姻之事。上回那位姑娘也是想上吊沒吊成,如今白白胖胖過得挺好。”甄姑娘眼中漸漸有了一絲神采。


  法靜又念了半日的經文後,甄瑁探頭出來衝他笑嘻嘻擠擠眼。法靜知道自己可以下班了,不多時止了聲。


  甄瑁正大光明走出來大聲道:“多謝師父,舍妹神誌已清。待明兒好了,必親去貴寺燒香還願。”屋外眾仆婦都豎著耳朵呢,聞言不禁歡呼。


  “阿彌陀佛。”法靜道,“此隻為治標,替各位施主查明真凶、讓他們安然西去才是治本。”


  甄瑁裝模作樣急問:“師父不能就此超度了他們麽?”


  法靜搖頭:“冤。”


  甄瑁跌足:“那是府尹老爺的事兒,與區區後院女子何幹。他們也忒欺軟怕硬了。有本事擾賈大人去。”


  法靜煞有介事道:“若不得申冤,尋到替死的亦可超生。”廊下眾人個個嚇得變了臉色。法靜接著又說,“唯有自盡者方能替死,他殺不算。”


  甄瑁忍笑道:“他們已去了麽?”


  法靜道:“已離了這院子。會不會再回來就不好說了。”


  甄瑁咧開嘴。“媽呀,我明兒就上你們廟裏住幾日去。”


  “阿彌陀佛。”


  甄瑁吩咐“給大姑娘熬粥”,自己親送法靜師父出府。早有人飛跑去稟告眾位主子。甄老太太甄應嘉甄應勉等人聞報又喜又憂。喜的是大姑娘並非真心想死而是被冤鬼盯上了,憂的是那些冤鬼保不齊還會再來。


  一時甄瑁來了,告訴眾人道:“大妹妹已安生。我想著,還是讓她去廟裏住幾日吧。”


  甄老太太點頭。“也好。”


  “老爺,這算什麽事兒?讓賈雨村快些破案,不然整個金陵都沒法安生。”


  甄應嘉道:“待天亮了我親去。”


  “多謝老爺。”甄瑁耷拉著嘴角,“那案子不破我都不敢在家裏住了。我陪著大妹妹上廟裏去。”


  甄應嘉吹胡子瞪眼睛:“多大的人了有沒點子膽量。”


  甄老太太忙說:“瑁兒陪著去也好。瑁兒與他們廟裏的師父熟絡,這趟多虧了他。”想了想又說,“讓寶玉也去吧。”


  甄應嘉斟酌片刻道:“也罷,聽老太太的吩咐。”遂叮囑甄瑁如此這般,甄瑁點頭似雞啄米。甄二爺在旁烏雲滿麵。


  次日天明,顧不得甄姑娘依然病著,兩個丫鬟扶她上了轎,跟在甄瑁馬後往棲霞寺而去。甄寶玉起的遲,待會兒再來。


  薛蟠已被法靜給拎來了,隨方丈大師一道出山門相迎。因來得匆忙且隻帶了兩三個下人,甄瑁大手一揮讓她們統統忙著安置屋舍去,自己陪著妹子佛前上香。乃特挑了上回那個偏殿圍坐,多了個法靜師父。


  四人坐定,薛蟠望著甄姑娘含笑道:“女菩薩以為人間不值得。”乃指了指甄瑁,“其實還是值得的。”甄姑娘不做聲。


  甄瑁乃問道:“大妹妹,怎麽回事?”


  甄姑娘伸帕子到紗帽裏頭拭了半日的淚。


  原來昨兒她母親歡歡喜喜來告訴她,有貴人瞧上她了。如今父兄正商議著怎麽跟老太太和大老爺說,今後不再幫著端王府、改幫這位貴人。


  甄姑娘急了:“我跟二哥哥說過我不願意啊!”


  二太太愕然,半晌才說:“那是貴人。瞧上你了。”


  甄姑娘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


  二太太皺眉:“你都多大了還不曉事。貴人想要個姑娘,哪裏由得旁人的願不願意。”


  甄姑娘咬了咬嘴唇。“他家裏有多少大老婆小老婆?”


  “那個不是咱們能問的。”


  “他能娶我做嫡妻麽?”


  二太太怔了怔,輕聲道:“怕是……難。兒啊……”


  不待她說完,甄姑娘嗤道:“不是難,是不可能吧。”


  二太太忙說:“大丫頭,你福分大,難保日後能有什麽運道呢?”


  甄姑娘定定的說:“我不願意。”


  二太太微慍,隨即打疊起千百樣的款語溫言來勸慰。甄姑娘充耳不聞。最末二太太道:“那是貴人,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你隻好生服侍著,日後造化大著呢。你老子你哥哥你兄弟都指望你拉扯。”


  甄姑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家子男人等著她賣身晉升,漸漸心如死灰。


  到了晚上,燭火跳動,三兩個丫鬟竊竊私語、瞧著主子喜上眉梢。甄姑娘愈發無望,遂打發她們悉數出去,自己搬椅子墊腳往房梁上丟汗巾子。偏她又病著。力氣愈發小不說,眼睛還花。丟了數回丟不上去,竟從椅子上栽倒於地,跌得回不過神。丫鬟婆子們聽見響動急忙進屋,嚇得個個腿軟。


  聽罷,不待旁人開口,薛蟠先笑道:“上回貧僧說你年紀小,你還不服氣。年紀小又不是什麽壞話。左不過經曆少些、遇事不知該如何處置罷了。”


  法靜在旁道:“阿彌陀佛,師侄你又欺負小孩子。”甄姑娘稍稍放鬆了些。


  甄瑁渾然沒搭理他們插科打諢,惱道:“這四皇子是牛皮糖麽?怎麽就沾上了?”


  薛蟠拍拍額頭。“貧僧個人覺得,他起初並非衝著甄家來的,畢竟端王府的牆角沒那麽好挖。應該是真的看上了甄姑娘,甄家順帶撿走。但他是真的不可能娶甄姑娘為正妃。咱們先確定一下。大妹子,你真的不想嫁?”


  甄姑娘毫不遲疑。“不想。”


  “想有想的辦法。”


  “不想。師父不必再問。”


  “好。”薛蟠點頭。“既然不想——須知,你嫁給誰和甄家支持誰是互為因果的。若甄家篤定繼續支持端王府,那麽甄老太君和甄應嘉大人就不可能答應把你送入四皇子府。你父親二哥,嗯,在他們跟前說了不算。事實上舍棄一個長期合作對象、極突兀的去投資一個既不了解也看不到前途的新對象,非常艱難。”


  甄瑁道:“可我妹子也不想嫁入端王府啊。”


  薛蟠笑道:“朝廷終究是男人的天下,後院聯姻不過輔助手段。與其甄大妹子賣身……額,把甄大妹子塞入人家後院,還不如甄大哥你上。”


  甄瑁一愣。


  法靜合十垂目道:“司徒施主模樣子倒是挺好。”兩個和尚大笑,甄家兄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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