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子 皇嗣被誣身犯險(下)
天授二年五月,鳳閣舍人【張嘉福】使洛陽【王慶之】等數百人列名上表,請立【魏王承嗣】為皇太子。文昌右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加特進、輔國大將軍、鄧國公【岑長倩】以皇嗣在東宮,不宜更立,奏請切責上書者。上垂問左肅政台禦史大夫【格輔元】,輔元固稱不可。由是大忤諸武意。
丁亥,大風折木。以岑長倩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擊吐蕃,中道召還,軍竟不出。
六月庚戌,格輔元為地官尚書,鸞台侍郎【樂思晦】並鳳閣侍郎【任知古】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七月庚午,徙關內雍、同等七州戶數十萬以實神都。分京兆置鼎、稷、鴻、宜四州。
八月戊申,夏官尚書【歐陽通】為司禮卿兼判納言事。庚申,殺右玉鈐衛大將軍【張虔勖】。來俊臣鞫之,虔勖自訟於【徐有功】。俊臣怒,命衛士以刀亂斫殺之,梟首於市。
嗣雍王守禮、長信縣主等皆賜姓武氏。甲子,流司仆少卿【武思文】於嶺南,複姓徐氏。上削減東宮奴婢,樂工並優人留數十。
九月乙亥,殺岐州刺史【雲弘嗣】。來俊臣鞫之,不問一款,先斷其首,乃偽立案奏之。壬辰,鸞台侍郎、同平章事【傅遊藝】夢登湛露殿,以語所親,所親告之,下獄,自殺。
癸巳,右羽林衛大將軍【建昌王攸寧】守納言,洛州司馬【狄仁傑】為地官侍郎,與冬官侍郎【裴行本】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十月,以岑長倩、歐陽通、格輔元涉謀反,下獄。
納言(侍中)可是門下省的一把手,走馬上任已十日,武攸寧府中的慶祝大宴流水似的沒斷過。武攸暨趕著去幫兄長操持,我也常跟了去。道賀的賓客盈門,夫妻倆偶爾秀個小恩愛,我是給足了武攸暨麵子,他好不誌滿意得。
武攸寧的妻子燕氏掩嘴笑說:“還是阿弟有本事,我瞧著阿晚的氣色極好呢。”
武攸暨搞出的丟人事並沒有向兄嫂隱瞞,武攸寧夫婦是又怒又臊啊,私下裏很是感激我的大度容忍,武攸寧不隻是嘴上說說,他拿出十足十的家長作派,用馬鞭結結實實的抽了攸暨七八下給我出氣。
攸暨一臉得色,油嘴滑舌道:“我自是一輩子都對月晚好,不敢再教她動氣。另有,如今敏兒夜裏不哭不鬧,很是省心,月晚因而清閑了,每夜踏實好眠。”
燕氏衝我悄悄眨眼:“顏兒與敏兒已滿了兩歲(虛),阿晚若是覺得清閑,便該與攸暨盡早。。。再生一個呀。”
她這是好意,卻是不偏不斜的戳到了攸暨的痛點。因他竟敢哄騙崇簡去偷聽我與門客們議事,我便把他趕出了臥房。夫妻分房而居,又怎麽可能生出娃娃呢,我又不是移鼠他媽。
攸暨聞言不由得顰眉,但還是覷著我的反應,眼含期望。四目相視,我臉頰溫熱,急忙生硬的岔開了話題。
“阿嫂,那是魏王府上的延秀麽?”,我指著近處的一個孩子,裝作很感興趣的對燕氏說:“嘖,說來延秀比我家崇簡年少一歲,可看二人的個頭卻是不分高低呢,而且愈發伶俐惹人愛了。”
燕氏狐疑地瞅了一眼忽然垂頭喪氣的攸暨,又來接我的話:“哦,哦,正是延秀呢。阿晚興許不知,高句麗國滅後,諸貴族、富戶並數十萬百姓皆遷入中原,延秀的生母便是高句麗降民之後,她本是奚官奴隸,因姿容柔美又十分聰慧,便被選中,分賜給剛剛回京的魏王府中。”
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這個有趣的小內/幕,笑道:“傳言高句麗人皆身高且貌美,故以此為國名,我今觀延秀,方知此言不虛啊。”
眾婦人閑聊談笑,芷汀幫我打聽到狄仁傑今日恰在武攸寧的府裏。我心說可算是讓我等到了救星,瞅準機會,借口更衣,輾轉尋找,我幸運的在遊苑湖邊找到了賞魚喂食的狄仁傑。
我悶悶不樂道:“冬日賞魚,狄相真是好興致。”
狄仁傑瞥了瞥附近三三兩兩的賓客,極禮貌的笑道:“傅家雙喜臨門,公主緣何不喜?”
我忍住一口氣,匆匆道:“那傅遊藝首倡率民上表之風,因了這份忠心,一年之內,曆衣青、綠、朱、紫,權介中樞,神皇賞了傅遊藝何等榮耀,他居然在夢中生僭越之心,他死有餘辜。至於他兄長傅神童,在冬官尚書的任上毫無政績可言,不過是因了傅遊藝的舉薦,今被神皇貶為庶人,我還覺得太遲了呢。”
“原來如此,”,狄仁傑不慌不忙,仍是捋須笑著:“那麽,公主竟是為何而憂呢?”
我屈膝蹲身,撿起一段落枝攪動湖水,假裝逗魚。我壓低聲急切地對他說:“狄相當真不明?太平自是為皇嗣的安危而憂啊!削減東宮奴婢,神皇意在斬斷外臣與皇嗣的聯係,也可見神皇對舊君已生戒心。狄相應知,前日被捕入獄的三位相公均曾明言反對以武承嗣為儲,遂為諸武所恨。尤其歐陽公,他年近古稀,如若受了來索小人的種種酷刑,太平深恐歐陽公難以。。。唉。狄相或許不知,皇嗣生為二聖幼子,自知與皇權無緣,亦無心爭權,因而寄情於詩書字畫,長年問學於歐陽公,可稱半師之誼。太平心若明鏡,來索等人此次必是借誣蔑歐陽公謀反繼而攀附皇嗣!”
狄仁傑仍是一副淡漠客套的笑臉,語氣卻是異常凝重:“某往日的確未聞歐陽公與皇嗣的這份私人交情。公主,其實某獲悉的內/幕比公主還要多,卻無一能令人稍得寬心。歐陽公已遭酷吏折磨,五毒備至,尚無異辭,卻不知以歐陽公的高齡又能支撐幾時。岑公與格公亦是錚錚不屈,可惜,酷吏今日抓去了岑公的長子,一旦兒子指證父親有謀反之實,則岑公絕無生機。神皇改革之後,便不斷有朝臣上表請立武承嗣為儲,可見武承嗣對東宮誌在必得,更可見皇嗣的處境岌岌可危,狄某隻恨自己無法為皇嗣戍衛警戒。”
一串淚垂落湖中,皺起漣漪緩緩的延向了遠處。狄仁傑的遺憾又何嚐不是我的悲傷心事,我也想護旭輪周全,可我如今連他的麵都見不得啊。自四月後,旭輪稱要靜心養病,隱居東宮。隻在他生辰那日,我由上官婉兒陪著步入東宮,但來去匆匆,二人亦無私談,他笑意十分勉強,大抵是不肯原諒我把幼明送入了全天下最危險的地方。
“公主勿要自亂陣腳,”,落在狄仁傑眼裏,他好意的鼓勵我:“武承嗣能驅馳爪牙助其奪位,你我也並非孤軍作戰啊。很快,我們必能除盡酷吏,使這天下再無冤獄。”
好一會兒,我總算能止住淚,頗擔憂的喃喃自言:“怕隻怕武承嗣在朝中屢屢受阻,便暗中轉去。。。加害皇嗣,如何是好啊。”
狄仁傑冷哼,無不鄙夷道:“他若敢對皇嗣暗下毒手,則反對者不減反增。論才論徳,武承嗣皆無明君之相。若問堪繼大統者,狄某必推舉皇嗣。皇嗣得大帝欽點儒師悉心教導,向來謙恭孝友,言行規整,玲瓏多智,仁愛之君莫不如是。況且,縱皇嗣不得立,以立長論,便該是廬陵王,他當年雖因荒唐言論被黜,但他乃大帝長子、李氏正統。一旦神皇立魏王為儲,則大唐國複再無希望!”
“先前狄相曾言你我並非孤軍奮戰,”,我的心高高懸起,不禁有些激動:“可迄今為止,你我不過是暗中收買過惡黨們唯利是圖的奴仆,總不至於。。。要一直利用這些人吧?更有,狄相為官公允,為人耿直,正得神皇器重,太平隻恐。。。狄相亦會成為惡黨的眼中釘啊。”
狄仁傑並未表露驚疑,想是他早有考慮,已將生死置之身後:“真若如此,便是某命該如此,複國之日,勞煩公主燒紙以告。不過,尚有一人,或可相助狄某。”
他在水麵寫下了一個徐字,我立時心領神會,隻不解道:“的確,此人於任上從不罔法殺人,又剛直不阿,不畏強權,深為酷吏所恨,可他已被削職為民了啊。”
徐弘敏,字有功,因避孝敬皇帝諱,遂以字行。乃故國子監博士、東莞縣男徐文遠之孫。青年舉明經及第,曆蒲州司法參軍、司刑寺(大理)丞。居蒲州任上三載,輕易不用刑訊、不判笞刑杖刑,多以仁義道德教育犯人,大改蒲州民風,人稱 ‘徐無杖’。永昌元年入都,神皇賞識其能,賜官司刑寺丞。為人寬仁,執法守正,不與來索等輩同流合汙,禦前亦據理力爭。嚐謂所親曰 “大理,人命所係,不可阿旨詭辭,以求苟活”。時人論之:遇來索必死,遇有功得活。後因得罪周興,罷官不用。
狄仁傑道:“當初設計徐君者乃周興,周興既死,則徐君起複指日可待。現今朝中萬惡橫行,倘或徐君還朝,必能還一分清明。真若狄某為酷吏所誣,彼時也隻有徐君能為狄某仗義執言!”
回了太平府,我把這幾日的鎮定偽裝全拋了,對姓武的更是不給好臉兒,當然不包括敬顏姐弟倆,當然隻一個人成了倒黴蛋。
“審訊!審訊!來索當真會過一道審訊麽!哼,不過是順著某些人的心意,或偽造證據,或先斬後奏,濫殺無辜!隻恨我拿不到實證,無法在禦前陳情申冤!”
孩子們都不懂事,惠香攙著崇敏教他學步,敬顏坐在一旁歡呼拍手,大概是覺得姐姐和弟弟很有趣吧。
武攸暨耷拉著腦袋,他也不抬頭看我,訕訕道:“你心中窩火我自是諒解,可你。。。別罵人呀。”
這般敷衍的勸說於我無異是灑了助燃劑,若不是隔著兩丈遠,我直想踹他一腳:“罵人?我還嫌罵的不痛快呢!我可曾冤枉了阿誰?!池飛,你即刻吩咐,備車入宮!我要登上端門,倒要教某些人親耳聽一聽!”
池飛當然不會依言而行,武攸暨卻是嚇了一跳,站起身要攔池飛,破音似的喝道:“不可!不可!”
“月晚,那些酷吏壞事做絕,”,他又繞到我麵前,盡量心平氣和地勸我:“受酷吏誣陷,致家破人亡的冤魂無可計數。我並非熟視無睹,我亦痛恨酷吏,你知我從不與酷吏為伍,你也曾親睹,便是在來俊臣麵前,我也敢不假顏色。可如今魏王。。。魏王想要大造化,朝臣接連反對,他也隻能。。。隻能。。。”
我直翻白眼,背過身不願多看攸暨,十分厭惡道:“你沒臉說出口吧?是啊,曆朝曆代,龍椅之下無不埋藏白骨,可武承嗣使的手段真是前所未有啊,勾結一幫子以告密害人發家的市井無賴,大肆屠殺賢達正義之士。哼,我拭目以待,他若能登臨大寶,倒要看後世青史會如何著墨!”
被噩夢糾纏,一夜難眠,我索性睜著眼睛,直到隆隆鼓聲響徹洛陽城。很快,崇敏眉頭一擰,咧嘴哭著轉醒了,一滴淚也沒流,隻委屈的看著我,一聲接一聲的喊 ‘媽媽’。
我抱起崇敏親著哄著,心頭方覺一絲安慰:“敏兒,阿兄與隆基交好,日後,你定要與幼明弟弟交好,你們哥倆相親相愛,阿娘便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少頃,我更衣完畢,芷汀入房請安。
她心事重重的對我說:“看來公主昨夜亦難安寢,不知怎的,我心慌極了。”
我在銅鏡前落座,左右各有侍婢,嫻熟地為我綰發。
“芷汀,”,我凝視鏡中憔悴的她,蒼白無力的笑道:“無論如何,我需速速與他相見。我想孩子了,若再拖延,我就要瘋了。”
芷汀神色悲苦,她唉聲歎氣,勸我要從長計議。崇敏倚著我,勉強能站穩了,一雙小手在妝台上亂抓亂摸,最後捏著了一根如意祥雲簪。
“媽媽!好!好!”
我忍淚看著眼前的胖娃娃,想到我竟連自己的幼明是何模樣都不知曉,登時心酸至極:“既是敏兒覺得好看,阿娘便戴上它,以後阿娘隻戴敏兒為阿娘挑選的首飾。”
我接過那玉簪,命侍婢為我簪戴。崇敏開心的直拍手,繼續去抓首飾。淚落,我卻不敢哭出聲。
芷汀悄悄揩淚,低聲道:“公主待崇敏愛如己出,小郎君亦能得福報。”
“但願如此。”
這時,有家奴在外回事,芷汀驀的捂住了自己心口,嘴裏連連念叨著’萬事遂順’,快步去臥外聽事。我的心也提了起來,萬分緊張的注視著房門。
“如何?!”
芷汀滿麵淚痕:“來俊臣呈上歐陽相公的供詞,歐陽相公竟承認與岑相公、格相公勾結,欲命死士刺殺神皇,再迎皇嗣複位。另有十餘同謀者,亦被逮。。。”
“絕無可能!!誣陷!盡是誣陷!” 我驚怒呐喊,當即拍案而起。
我忘了崇敏的存在,孩子突然間失去了倚靠,身子一斜便摔倒了。臥內鋪著長絨毯,不見得會摔疼,但崇敏被嚇的啼哭不止。此刻的我六神無主,著急忙慌的抱起了崇敏,卻又心煩的緊,轉手把他交給了侍婢。可崇敏卻不肯,隻衝我伸手求抱。
“媽媽!媽媽!”
“進宮!”,我什麽都顧不得了,狠下心不再看崇敏,拔腳便向外走:“神皇定會疑心皇嗣,萬一交由來俊臣鞫訊。。。”
“可神皇怎會在此時允許公主進宮?!”
這刹那,涼意自頭頂灌注全身,我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得動,唇不聽使喚的開始哆嗦著,淚水即將決堤。
“我又能如何?!”,我心肺直顫,疼悶似快要吐血一般,衝身旁無辜的芷汀怒吼道:“任他被送進麗景門,遭受酷吏刑訊逼供?!你曉得酷吏之狠辣遠甚於財狼虎豹啊!!你教我如何安居府中不管不問?!”
芷汀是善意勸阻,而且我確實不可能獲準入宮,可我已喪失理智,即便將獲罪於武媚,我也認了。
“公主莫要害了皇嗣!!”,我繼續走出三四步,忽被芷汀拚力地拉住,她此時根本顧不得什麽主仆尊卑,隻想先穩住我,她疾呼道:“公主如若闖宮,必惹神皇震怒,或被降罪嚴懲,又或禁足府內。如此結局,還有誰能救護皇嗣?!還有誰敢為皇嗣上表辯白?!求公主萬勿意氣用事!公主不妨假裝尚不知情,暗中請旁人相助。”
精氣一縷一縷的自我身體內遊離潰散,我不再掙脫,腿一軟,懸抱住芷汀絕望哭訴:“我不敢想!我不敢想!我恨自己不能守在他身旁,不能代他承受一切劫難!”
芷汀也落淚了,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便攙著我先坐下。
她隻佯裝堅強,耳語勸我:“公主心知肚明,今時今日,愈是公主開口求情,神皇便愈不肯輕饒皇嗣啊!”
“可是,何人能相助於我?”,我頹然地垂頭,不肯認命卻又看不到任何希望:“既不會觸怒神皇,又能真真正正的教我知曉旭輪是否安好。”
“這救星便在府中,公主怎能忘了他?!”
我聞言猛的抬頭,見芷汀略是責怪地看著我,我像是被億元大獎砸了頭,發了瘋似的呼道:“對啊!攸暨!攸暨!”
小時候就聽過跳大神可就是從沒親眼見過,但我估摸我這一路又跑又蹦的姿態或許和跳大神的也差不多少了。晨間妖風刺骨,天上還飄著小雨雪,但我見到攸暨時卻滿頭大汗,他房裏擺設的炭盆個個燃的正旺,甫一推門,我甚至覺得自己渾身燥熱。
難聞的酒氣迎麵撲來,昨天被我數落了一大通,許是攸暨心裏不痛快便借酒消愁吧。大清早的,我突然不請自來,把他和幾個服侍的家奴都給驚著了。
“你。。。你這。。。”,意外受驚,正喝解酒飲子的攸暨些微的嗆了一口水,他痛苦的咳嗽兩聲,指氣喘籲籲的我喝道:“你遇賊了不成?!”
我大口大口的促喘,伸手便要拉他:“幫我。。。進宮。。。皇嗣。。。歐陽通招供。。。來俊臣。。。”
武攸暨少說也是在朝堂混了十年的老油條,立時便想明白了前後,也不禁驚道:“神皇竟將皇嗣交由來俊臣鞫訊?!”
他這樣一問,我因牽掛旭輪,忍不住又抽抽嗒嗒的抹起了眼淚。
芷汀扶了我,盡量緩和地清晰地向攸暨解釋:“目下,我等隻知歐陽相公的供詞被送至禦案,那供詞裏另牽扯了樂思晦樂相、右衛將軍李安靜等十餘朝臣。因歐陽相公承認謀刺神皇、迎皇嗣複位,公主懼怕神皇疑心皇嗣不忠,乃至命來俊。。。駙馬應當記得,當年郝象賢為家奴所告,以謀反罪被斬,周興便借題發揮,以郝君生前任職東宮為借口,犯上逼問皇嗣的大郎,欲誣蔑皇嗣乃郝君同謀。”
攸暨微微點頭,神色逐漸凝重了:“的確,我那日與月晚正在東宮。唉,皇嗣實是。。。為身份所累啊。阿袁,看這情形,這個脾氣壞又低智的李綺趕著去救她兄長被你給攔住了?”
芷汀稍皺眉,沒有接話。
我此時並無心情反駁攸暨,深吸氣,凝視著他,輕聲道:“是,我定要救兄長,如今也隻我能救他。攸暨,你可願施以援手?”
他不疾不徐地喝光了解酒飲子,吩咐一旁家奴服侍更衣,語氣淡漠:“救?或許神皇並不會將皇嗣交由來俊臣鞫訊。數年來,逆臣三番五次以匡扶廬陵王複位為號行謀反之事,而神皇待廬陵王。。。嘖,極為仁慈呢。因而依我看來,你不必為皇嗣擔憂。”
不,舐犢情深本是為人父母的天性,都隻因血緣使然,可旭輪並非武媚的親子啊。又何況,即便是她的親生兒子,一旦她自覺受到嚴重威脅,她寧願餘生痛悔也絕不留隱患,譬如誤入歧途的李賢。
“神皇於我,先君臣後母女,”,我麵向攸暨斂袖躬身,以大禮相待,姿態十分卑謙,鄭重道:“而皇嗣於我,永遠隻有一個身份,他的安危存亡,我視若生命!攸暨,我非是無情人,二十春秋,你待我情深意重,我深藏於心。今日言辭,非為脅迫你徇私助我,而是向你。。。表明心跡,願你能理解,我絕不棄皇嗣。皇嗣若有差池,我。。。亦不苟活。”
大抵世人都是如此吧,每當提及心愛之人,喜悅或是悲傷,總是難以克製那發自肺腑的別樣激動。
芷汀替我擔心,她真的是緊張極了,手一直掩著嘴,或許她真正想要捂住的是我的嘴,她懼怕被攸暨察覺我和旭輪之間的秘密。一段被揭露後注定要遺臭萬年的不倫之情。
這時,我眼前出現一雙赤/裸的男人的腳,攸暨的語氣竟有些不合時宜的溫柔與期許,貼耳問我:“皇嗣乃李唐舊君,魏王乃我堂兄,而我姓武,我不能背叛武家。來日,終有一場對決,決定東宮鹿死誰手,甚至,對抗皇嗣的劍便在我手中,彼時的你,可會直麵我的劍鋒,作為皇嗣的阿妹?又或選擇與我並肩,作為我的妻子?”
如此這般的提問,是他肯容我自主選擇卻也隱含遏抑之意,可我對攸暨無怨言,隻因是我一直欺騙他折磨他,是我沒心沒肺不配擁有他的真心,所以,但凡有一點點的機會,他都想極力的問我求證,求一絲安心。
專情與執迷,二者間從來都僅有一線之差。究竟如何,隻能靠時間參悟。
攸暨安靜的等待,並不催促我給出答複。可其實我不需費時就已在心裏作出了選擇,我的選擇隻會是前者。若我騙他是後者,便是給了他虛幻的希望。但或許,他心知我是權宜之計。
我抬起頭,視線相交的這一瞬,他唇角微揚,我卻忍不住淚目了,恨自己總是這般狠心的待他。
“攸暨,我不容皇嗣受傷,更加不容他遭受性命之危,我必會盡我所能為他鏟除威脅,即便那對手是。。。你。
他笑了,眼神驀的暗淡無光:“如此說來,為保護皇嗣,你不忌。。。殺了我?”
頭似有千斤重,我愧疚地不敢看他,視線垂在他腳上,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對不起。攸暨,恐怕這輩子注定是我來向你討債。但我定把此命賠你,你若不棄,黃泉之下,我願為奴為婢。”
沒有我預想中的暴怒,亦無沮喪,他反而笑的更開心:“做甚麽黃泉之下為奴為婢,便是今日吧,煩請太平公主為武某更衣提靴,公主可願?”
“聽憑吩咐。”
芷汀眉目難舒,她深深的看我一眼,我輕揮衣袖,她無奈的隨著家奴們退出臥房。我開始服侍攸暨穿衣,隻不過動作算不得嫻熟。而在我心中,尚不能達到表麵這般的泰然處之,我恨不能下一秒便飛到旭輪身邊,為他驅趕那遮天蔽日的吞人陰霾。
我憶起那個再難追回的夏夜,天亮在即,華唯忠頗為難的連催四五次,旭輪不得不撐臂起身,我於是失去了他的懷抱,刹那,心腔仿佛被掏空,又似有寒風強硬的灌入溫暖了整夜的紅帳。我沉默著為旭輪更衣,他亦無聲的凝視我,隻我的淚曾浸濕他的衣襟,而他的一滴淚則落進我已為他執守千年的靈魂深處。而後,我哽咽著唱起了一首民謠小調,他聽著笑著,忽而便哭了起來,孩子似的,嗚嗚的哭著。我泣不成聲,咬咬牙,把痛不欲生的他向外推去。
手忽被攸暨的手覆上,我心下驚慌,出於本能向後退了一步,可腰又被他攔住。他手臂稍用勁,我已被橫抱在他懷裏。我顰眉看他,他雙眸灼熱,卻與情/欲無關,更像是壓製不住的怒火。他移步內室,我才提起的心反倒落回了原處,直到如我所想被他置於那匡床上,我竟輕笑出聲。不過是如此嗬。
四周香燭早已熄滅,這羅帳內的光線本就比不得外廳充足,他又正壓在上方,我看不清也懶得猜他是何表情。
“既然總要赤誠相見,”,我淡淡道,同時為他解開腰帶:“方才何必要我為你更衣呢。攸暨,你是要我褪去內外衣衫,還是隻需我卷起下裙,你想快一些?”
他雙手箍在我腰間,那般大的力氣,我忍不住痛哼,不得不低聲下氣的求他。
“先是為了薛紹,現又為了皇嗣,”,他的語氣很輕,與他的力氣截然相反,似夢囈一般:“月晚,你為何輕賤自己?為何輕賤我對你的心意?”
(這種程度的虐應該還不夠格兒收到各位讀者的刀片吧)
我深知攸暨的痛心與不甘,可此時的我全心掛念著旭輪,實在無暇照顧攸暨的情緒,隻報以匆促一笑,但沒有繼續為他寬衣。
“我願指日月起誓,我從未存心輕賤這份深情厚意!攸暨,我隻是素不以此身金貴。不妨告知你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儀鳳二年,為保一時之安,我曾伏低獻媚,誘惑過。。。賢。”
那早已被歲月掩埋的舊事,我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能風淡雲輕的任它們暴露於光明之下。或許,都隻因眼前人是攸暨。而攸暨聞言當即驚愕不已,他說不出一個字,隻連連搖頭強烈的表示不信。
我側過臉,淚涓涓流下:“嗬,你沒有聽錯,是賢,尚居儲位的賢。不止如此,為討好賢,即便是冒著失身於趙道生的危險,我仍繼續出入東宮。其實,是我小肚雞腸,誤以為賢對。。。唉,再之後,因賀。。。那個惡魔,我曾寬慰自己,這並非是我的過錯,可悲的是,始終無法徹底遺忘那不堪回首的秋日。攸暨,你能懂麽?我一無所有,除了這具不為自己而活的身子,因而我不覺可惜,隻要能助我達成所願。”
“你總是有那麽多別出新裁的巧主意,”,他輕柔地為我拭淚,把我拉進懷中,克製著顫抖的語氣:“兒時,我覺得你無所不能,隻因遇見你,我的人生再無虛度。你哄我開心,你保護我不被旁人欺負,偶爾,你也很任性,故意刁難我,可我清楚你並非真心厭惡我。我心裏想啊,我不能教月晚離開我,等我們長大成人了,即便難如登天,我必要娶她為妻,讓她一輩子陪著我,換我來保護她。實在可惜,很抱歉,除了保護你,旁的都沒能做到。”
我不知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麽,隻能無比焦灼的等著。他沒有再多解釋,稍整衣飾,又做了一番舉動,這時的我隻能聽到他說‘你且在府中耐心等候。’。
我大為羞惱,甚至連自己此刻的模樣都不敢多想象,慌張無助的喊問:“你往何處?!先放了我!”
“我知梁王兄與來俊臣還算熟稔,這便往他王宮打探消息。誒,切莫亂動,等我回來為你開解。哦,你這嘴嘛,需得堵住呢。哎呀,險些忘了,月晚,咱們先香一個,算作是我的酬金,啵,再來一個嘛,啵。乖,等我回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幾次嚐試 ‘自救’ 的我因沒了力氣正昏昏欲睡,眼前驀的一亮,複出現了武攸暨的可惡嘴臉。他麻利的為我解開了四肢的綁縛,又拿走堵嘴的綢帕。我低頭,一字不吭,緩緩的揉搓手腕活血。
“莫要惱我,”,他笑著解釋:“我是怕你耐不住要與我同往,你應曉得,梁王兄不會幫你,至少不會真心實意的幫你。”
我感覺手腕稍有力氣,揮手想要打他,被他輕鬆的躲開了。我拽過錦被遮身,臉頰滾燙,怒道:“綁便綁了,為何。。。為何將我衣衫脫下?!武攸暨,你混蛋!”
眼前一暗,他身子突然壓下,唇與唇之間僅隔了不足一寸空氣:“我不忍心,生怕你手腳被那繩索磨疼,卻又怕被你掙脫了再惹出諸多事端,不得已便藏了你的衣衫,教你羞於走出這一道門。哦,阿袁已被我支走,我告訴她,你渾身乏累,晌午前決計不會轉醒。”
“你!滿口胡言!”
“便教我占一回口頭便宜吧。”
“把我欺負成這般模樣,你隻占了口頭便宜麽?!”
隔著一層柔軟親膚的錦被,一股規律的微弱起伏一分不差的正傳到我心口,是攸暨僨張結實的胸膛肌肉。我心話不好,忙請他放手。他不應,動手揉亂我滿頭發髻,成熟的男人氣息混著沾衣的冬寒,更添冷硬氣質。
我不禁皺眉,再度請求:“攸暨,你代我去求武三思,我感激不盡,可我。。。崇敏需要母親,我不能在此多留。”
“月晚,”,他的掌在我腮旁輕輕摩挲著,聽他語氣是在笑著:“跪在梁王腳旁的那一刻,我心中忽然害怕極了,倘或這一輩子盡是被你利用或欺騙,那該如何是好呢。緊接著又不覺害怕,即便是被你利用欺騙,那也是一輩子啊。你無事相求時,我們還是能坐在一處閑聊家事,一起逗孩子,你還會燉了雞湯給我喝,與尋常夫妻無異呀。”
早有預料,僅僅是通過武三思打聽推事院內的最新消息也不會是一件易事,即便是攸暨開口。可我真的沒有想到,攸暨竟是付出了男兒尊嚴才能換回武三思的點頭。
我好不心疼,鼻頭酸酸的:“他教你跪你便順從的跪麽?你回府同我說辦不成便是。不,你定是打算好了的,故意要說給我聽,教我內疚。”
“明明是疼嗬人的好話,你偏不肯好好說。”。他笑嗔,幹燥的唇不意滑過了我唇角。一時間氣氛曖昧至極。
我身子一僵,卻是沒有側頭躲避。多少次,攸暨向我傾訴真情乃至以性命護我安危,但我總是以不敢虧欠為由,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推開他。可其實,又總是我先反悔,每遇困難,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攸暨,勸自己說再欠他一次也無妨啊。
如果唐朝也有網絡吐槽,像我這樣自私又寡情的女人,定是要被全國,不,被全宇宙網友罵的體無完膚。哎呀呀,下一步,我是進還是退呢?
攸暨並非有意,他借輕咳作掩。我 ‘噯’ 了一聲,他立刻問‘何事’。我微仰首,不偏不倚的吻上了他。他一愣,竟是不知所措。兩雙唇隻是一動不動的貼合,比那情竇初開的少年人還要懵懂青澀。我不禁大羞,心罵不是都說本性難移嗎,怎麽我才主動他這大男人卻退縮了哩,故意看我笑話嗎!
“我。。。我冒。。。冒失了,對不住。” 實在是很囧啊,囧到我連開口說話都得重新練習了,此刻直想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修補麵子。
我倉皇地推開攸暨,接著,渾身一重,呼吸就此淹沒於他灼熱的放肆的掠奪裏。我稍作抵抗,身上一涼,是他掀被而入,大手在腿間滑過,立時激起顫栗,強作矜持的掙了三五回,終被他拉至腰間。手被牽引著,哆哆嗦嗦地為攸暨解弄腰帶。一個不小心,手一抖,隔著衣衫,手腕竟是不輕不重的砸到了刻不容緩的欲/望。
喉結急促的上下滾動,攸暨緊咬雙唇,鼻間微弱的哼出一聲滿足,再配上衣襟大敞而外露的健美軀體,眼前的景象異常性感,直教人魂迷骨酥。
攸暨眯眼盯著我,腰繼續向下壓了半尺,嗓音微啞:“若非我定力強,你可要自食惡果了呢。月晚,莫要心急,我是你的,不止此刻。”
我裝傻也不是,忙把手縮回胸前,動也不敢動:“我非是心急。攸暨,你這眼神。。。是要吃了我呢!”
“早知如此,便不該浪費大好晨光。” ,他無比渴望,沉厚的喘息繞在耳畔,又下移溫暖心口:“月晚,方才是你先招惹了我。那一刻,我歡喜極了,甚至全然忘了要如何回應你。你曉得麽?”
我不再辯解,沒有理由也不想辯解,急切的用唇堵住他來不及說出的話。他受到了鼓舞,火速為自己寬衣。我環上他肩頸,不敢任雙手空閑,害怕我的手會去按他正解衣的手。我激動著,同時也忐忑著,等待接納這個對我用情至深的男人。或許這又是一次衝動之下的決定吧,但我相信自己不會為此而後悔。
那些在肌膚相親之後幡然生悔的女人,其實並不是因她對男人不再喜歡,而是她終於察覺他根本就不愛自己,占有她的身體隻是為了滿足某種目的,與愛情無關。
少頃,好像哪裏不太對頭,似乎他的衣袍。。。
我看向他,羞問:“怎麽回事?”
他的臉色因興奮仍漫著潮紅,然而語氣就快要哭了:“好個大笨瓜!李綺,你居然把我內衫的隱扣和外衫的係帶綁成了結結實實的死結!你教我如何解開它們!”
片刻過後,兩人坐在一起吃早飯,都是一臉氣呼呼的表情,誰也不願先開腔搭理誰,心裏還在指責對方有錯。
直到用餐完畢,他瞥了瞥服侍的家奴,朝我湊近一些,壓低聲問:“不然。。。今夜。。。再試一次?”
“絕不,”,我斜睨他,咬牙咬的咯吱作響:“哼,是誰嫌我笨手笨腳?!”
至晌午,我檢查惠香學習九九歌的情況。敬顏和崇敏坐在惠香左右,什麽也不懂卻一直含糊不清的跟著學話。如此一來,惠香不免分心,非得拉著妹妹弟弟的手才肯背誦。
三個高矮不一的童兒,頭頂綁兩個小發揪,小臉蛋上都是肉,各裹了花團錦簇的厚冬襖,圓滾滾似水桶。我稍一留意,心裏樂開了花,這活脫脫就是觀音伴著龍女和金童呀,不過是Q版的。
近處,武攸暨手捧一卷書簡裝模作樣的好不認真,偶爾,特/務接頭似的別有深意地瞥我一眼,衝我發射自以為我會懂的暗號。我是真見不得這餓狼撓門似的男人,又疑惑武三思怎麽還不派人來傳消息,便使勁地把攸暨向外推。
“同著孩子呢!你給我留幾分薄麵!”
“你哪裏還有麵子?!快些進宮打聽此刻是何情形!”
攸暨離府沒多久,我自覺體溫不對勁,心怨必是被攸暨給害的。正巧該吃午飯了,便把孩子們都交給池飛照顧,自己回臥休息,不忘囑咐芷汀給我備下退熱散邪的飲子。
不料,我嚴嚴實實的蒙頭睡了足有一個時辰,額間隻生出一點虛汗,寒氣沒能順利的散出來,咽喉竟也開始幹啞腫痛了。芷汀備好的飲子被我喝了兩大碗,又請來醫者診脈,萬幸是尋常病症。
天色剛擦黑,我因頭沉的厲害,精神也十分不濟,擔心傳染給幾個孩子,隻得躲在被窩裏睡大覺。迷糊中,好似看到了武攸暨和楊元禧,好似和他們都說了話,但自己卻記不清任何內容。
翌日醒來,已過了早飯時辰,我渾身上下稍覺輕鬆。待見到楊元禧,才知昨夜所見都不是夢。芷汀在旁解釋,道是攸暨特意請了元禧為我治病,攸暨擔心是得了什麽重病。
“多謝。”
“唉,我需得盡快選址搬遷呀。”
我又好笑又好氣,指滿臉怨氣的元禧道:“我但凡清醒著,必不敢勞你走這一遭。你若堅持不與我二人為鄰,那我便把城外的莊子送你一座,可好?”
“一座山莊如何能作數?少說另加。。。十匹拔汗那的汗血神駿,”,醫者仁心,楊元禧不忘為我診脈查看病情是否好轉,嘴上仍甚為不快的責備:“可知我通宵未眠陪攸暨喝酒解愁?你是如何。。。使壞,他都同我說了。你維護皇嗣,無可厚非,我不怪你,我亦不忍見皇嗣為魏王所害,但你莫要忘記,攸暨畢竟出自武家,兩處為難,你不可欺人太甚。哼,說甚麽為了皇嗣不惜對攸暨下手,縱然他清楚你是不得已,可你教他如何不痛心不委屈?便教你自己來說,攸暨對你的付出難道不值得你以真心回報麽?!”
我敷衍的應著,卻沒忘他這番話裏最入我心扉的一句,小心翼翼的問他:“儲君人選,你。。。可有見解?
元禧咳嗽一聲,唇角微揚,像是在笑:“公主希望楊某如何見解?”
原來他是嘲我轉彎抹角的不夠坦蕩,我盤算著他橫豎不會出賣我,便直言:“我自是盼望江山能重歸李家,我現隻問你,倘或攸暨一心輔佐武承嗣奪位,神皇亦傾向傳位內侄而非親子,你如何選擇?!”
“毒死你唄,正免得攸暨左右為難了。大唐有甚麽好,攸暨隻是一個不得重視的駙馬。”。楊元禧露出一個頗為邪氣的笑容。
我立時怔愣,他竟給出一個全然出乎我意料的答複。楊元禧不言不語,仍是那般有些不懷好意的凝視我。
“元禧!你我是始自孩提的交情啊,”,我忽然慌張失措,語無倫次的說道:“你我相識甚至比攸暨還要早!這萬裏河山本屬於我父兄,神皇生我養我,我無話可說,但武承嗣算得什麽東西,我怎能任他得意!元禧,我爭江山不為皇嗣,我願向你立誓!嗣雍王,廬陵王,他們才是我籌謀擁立的李姓君王!元禧,我求你,幫我勸一勸攸暨,我不忍與攸暨為敵!”
我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我也知楊元禧不會害我,可我真的很怕攸暨成為我的敵人。這一瞬,我仿佛看到了未來,李唐國複之日,萬一攸暨受到懲處,我不想再次為生離死別所折磨。
楊元禧收了笑容,他沉沉一歎,無不悲憫道:“我是真看不懂你二人啊。你一介女流,偏要過問軍國之事,大周有甚麽不好,帝女或王妃,於你都是一樣的榮華富貴。 ‘大唐有甚麽好,你隻是一個不受重視的駙馬。為她背叛家國,你值是不值?你對她念念不能忘,興許隻是在跟少年的自己賭一口氣。’,昨夜我曾這般勸他,他答,‘若我背叛武家能換她開懷如意,於我亦非難事。再等她二十載,但願我能賭贏她的心。’。李綺呀李綺,他從來惦記著你的喜怒哀樂,你卻至今都不懂他的心。你哭著鬧著要護皇嗣周全,他又怎會去幫魏王?換做是我,便是不向魏王告發你,也必對你不管不問,以免惹禍上身。”
從前隻是攸暨與我之間糾纏不清,如今又要麵對家國天下,他仍是選擇了我,教我如何不感激涕零。
“好啦,好啦,”,楊元禧很是嫌棄地打量我:“若是被攸暨瞧見,他又要疑心你我的關係了。”
我急忙擦淚,低聲道:“你昨夜陪攸暨飲酒,可曾對他。。。有過失禮之舉?”
不知怎的,我居然開始介意楊元禧對攸暨的心思。臉燒的厲害,不知是因病還是因難為情。
下一秒,楊元禧臉色漲紅,咬著牙,他默了默,忽指我怒道:“不曾!倒是你,若不能盡妻子之責,便趕緊為攸暨挑選侍妾,省得他喝醉了便抱著我膩膩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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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日更新:
ok,本章更新完畢啦,刪減了提前出場的樂工安金藏,不然字數又要逼近兩萬啦
單純是寫明攸暨為了月晚決心背叛武家
2月15日更新:舊版是月晚和攸暨一起去見武三思,武三思調侃讓月晚給自己下跪
在此稍作更改,順便給月暨CP發糖, 雖然這段親熱戲好像有些不合時宜
大家湊合著吃糖吧,求別舉報
2月10日更新:權謀部分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2月9日更新:
武思文=徐思文=李勣次子=徐敬業的叔叔 (謔,一家三輩兒好幾個姓,都是被皇帝老兒的天恩浩蕩給霍霍的)
大唐景教翻譯‘黑話’,移鼠=耶穌,末豔=瑪利亞
關於武延秀的母親,實情請見《新唐書》外戚 :延秀母本帶方人,坐其家沒入奚官,以姝惠,賜承嗣,生延秀
唐、吐的淵源段落大概有兩千字上下,貌似有湊字數之嫌,但我自認為這一段是該寫的,
所以就查了各路資料,把數萬字的內容精簡一番,最後呈現給大家兩千字,不喜勿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