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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 身無長物酬君情(上)

  永淳二年,春正月甲午朔,幸【奉天宮】,遣使祭嵩嶽、少室、箕山、具茨等山,西王母、啟母、巢父、許由等祠。


  元日,一眾皇族親貴隨駕新近落成的奉天宮。較之洛陽宮,這座離宮的整體風格樸素致雅,自然山水與人文建築相融和諧,但因占地規模宏大,無論遠觀近賞,皆不失帝宅的威嚴莊重。


  公元六八三年的皇室上元節宴是一場沉寂的狂歡,看似如常喜樂喧囂的氛圍之下,每個人心中各有盤算。


  健康每況愈下,然李治堅持到場與我們同慶,這不由使我疑心,也許他已預感到自己絕等不到來年上元,所以他不願錯過任何一個能與家人齊聚的佳節。‘夏州都督’【王方翼】奉旨麵聖,李治賜席於自己下首。李治詳問熱海大勝阿史那車簿啜的經過,又親視其臂膀瘡傷,嗟歎久久,對其大加賞賜。


  唯一有資格伴在他身側的女人自然是端莊威儀的天後武媚,在我看來,如今她最關心的並非痼疾纏身的李治而是其他人。她較少動箸,視線不時有意無意的掃過廣成殿內眾人。她在觀察,她在推測。她鎮定自若,不將情緒外露分毫。


  李顯偶爾瞥看坐在下首的旭輪,表情略為不屑且不滿。除夕前,他奉旨赴洛,因任性胡為一事被二聖當麵再次訓斥。他心藏恚怨卻是不敢言一字一句,隻能借酒澆愁。此一時,太子妃韋妙兒強顏歡笑,大方健談一如既往,貌似未因丈夫失意於二聖而有任何影響。


  毋庸置疑,武媚是喜歡竇婉的,此次亦令竇婉隨駕。竇婉中等身材,腰身豐腴有貴態,氣質嫻靜。鵝蛋臉,笑容十分甜美,望之可親。她白嫩的手挽著旭輪,間或為已然微醺的他斟酒。旭輪含笑望她,二人輕聲說著什麽。


  竇婉出身扶風平陵,乃世家淑女。高祖【竇榮定】,仕周參與滅齊之役,以功拜前將軍,少與隋文帝【楊堅】交好,娶堅姊【安成長公主】,入隋,官至左武衛大將軍;曾祖【竇抗】,隋文帝甥子,【太穆竇皇後】之族兄,少與高祖親狎,高祖呼其為兄,常召入內,飲酒談笑,宮中以舅相稱,為人審慎,鮮參朝事,武德元年,從太宗平薛舉,功績第一,武德四年,從太宗攻洛陽王世充,有大功,同年暴卒,贈 ‘司空’,諡‘密’;祖【竇誕】,尚高祖女【襄陽公主】,常從太宗平薛舉,為‘元帥府司馬’,貞觀初,拜‘右領軍大將軍’,晉‘莘國公’,任宗正卿,貞觀二十二年病卒,贈‘工部尚書’、‘荊州刺史’,諡‘安’。父【竇孝諶】,高祖外孫,任太常少卿。事實上,這竇氏原就是皇門貴戚,是旭輪和我的表親。


  不忍多看,我急急垂首。成器坐在我膝頭吃東西,不時將紅綾餤或蜜餞塞我口中。一旁是劉麗娘抱著女兒小仙,圍在韋妙兒身側。


  “月晚。”。一隻手自自然然的垂搭肩頭,另一手溫柔的親昵的撫過臉側。我徐徐仰麵,望薛紹莞爾。


  半月前,除夕的晌午,我的丈夫來到洛陽與我團聚。我記得,他止步於流杯殿宮門,沒有邁過那道又高又寬的門檻。而我未如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樣歡喜的熱切的前往迎接,反默然佇立於正殿門邊。隔著深闊中庭,隔著漫天的朔風暴雪,明明視線受阻,然而夫妻二人似乎都能看清彼此,五官,表情。心情複雜,忽覺心虛膽怯,我即刻返回殿內。方坐定,那人促喘著衝進大殿,撣落袍衫薄雪,展臂將我攏於懷中,愈來愈緊。本不該陌生的胸膛和情愫,卻教我生不出一分的踏實和想念。身體頓時僵直,我懦懦的說’你教我難呼吸’。


  他親吻我,他輕撫我的發,由衷感慨笑語:“真好。月晚,我想你。”


  我隻是淺吻他的額,狀似乖巧含蓄的蜷於他懷抱,隻為避免與他對視。不敢還是不想?說不清。大概是太久沒見,一時竟無法適應自己身為人/妻的事實,嗬。


  宮娥奉上飲食,並向他行禮,一張張羞紅俏臉,眉目含情,想看又不敢看。我的不安情緒在團兒天真俏皮的話語裏漸漸被掩埋,她驚歎於薛紹的出眾容貌,望著他時,眼睛不舍閉眨。


  “駙馬當真生的極好看!原來公主沒騙我呀!”


  我氣嗔:“我為何騙你?!眼見為實吧!”


  薛紹將一個彩紮絹人送給團兒,也是少女裝束,惟妙惟肖。見我不解,他笑著解釋:“又是健忘麽?你信中曾提及團兒,道自己喜歡她,我因而為她備下一份薄禮。”


  微慌,我真的忘了,我的丈夫心細於發。


  團兒歡天喜地的收下絹人,好一番道謝,忽問薛紹:“長安何貌?嘿,請駙馬莫笑我見識淺薄。去歲入宮之前,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村子五裏外的邙山。入宮當日,坐在犢車上眺望洛陽城,瞧不夠似的,隻覺它極廣極美,但究竟如何美,我卻說不清呢。”


  薛紹尋到我的手握住,十指相纏,眼神柔暖:“長安很好。人好,景好。。。甚至每一條街巷都極好。”


  “哎呀,我聽不懂呢!”,團兒嘟起小嘴:“駙馬可能詳。。。”


  生硬的抽回手,離開他的懷,我慌慌張張的吩咐宮人為我更換赴宴盛裝。心中不住乞求,別說,薛紹,別再說,我不配你耗費精力牢記屬於你我的過去。你出類拔萃,長情重愛,雖因我的誤入而導致你無法遇到太平,但你仍值得任何一個女人用十二萬分的真心去愛你,請不要將真情真意全部浪費於隻為旭輪而來的我。


  那天,長達數個時辰的盛大夜宴,從天明到天黑,從舊歲到新年,偶與旭輪四目相接,再未如往昔般留戀不舍。我想,或許我們至死都必須保持這種同步的壓抑,而原因不僅因懼怕武媚再一次的嚴懲。曾經我們隻有彼此,而今我們不隻有彼此。堅信因深愛彼此,我們可以以’愛情’的名義肆無忌憚,然而內心深處,卻仍保留著對夫對妻的愧疚,因此便背負起一種難以詳說的罪。


  “有事?”


  視線淡漠的迅速的掠過坐在對麵的旭輪,他溫聲笑道:“小娘子轉醒了,太子妃請你呢。”


  降世未滿百日的嬰兒,五官似經精雕玉琢般,粉嫩圓潤的小臉蛋鼓啊鼓,仿佛在咂嘴吃東西。隻這一眼,堆滿笑容的麵具便已潰裂,我驀的捂住口鼻,回身便是薛紹的寬實胸膛。他早有預料,平靜自若的將我攬入懷中,任我哽淚嗚咽。我真的難以摒棄自責,我仍耿耿於懷。若是那個孩子還在,也許已生出幾顆小乳牙,我可以喂她吃粥,可以殷殷期盼她早點學會翻身爬行,可以教她說’媽媽’。


  他落寞微歎,繼而笑著耳語安撫:“好啦。再生,我們再生。”


  那個團聚的除夕,時隔年餘,我們夫妻終能無礙的結合。將至子時,賓客歡呼笑鬧,頻頻舉盞,薛紹於耳畔低語,遂攜手悄然離開陶光園。就近擇一間空蕩廂房,原以為他是想對我說些什麽,但,如同完全被情/欲衝昏神智的偷情的陌生人,他隻忙於解衣掀裙。陡然明白,深深吸氣忍淚,半身被他焦灼的壓於案幾。眼前,窗紙映著浮影,耀耀燈火與青白雪光相交相融,一種不會讓人覺得淒涼寒冷的美好色彩。


  進入的一瞬,痛感遠比敏感強烈,不悅的低吟婉拒,他未罷,反繼續挺身衝撞,不似往常在意我的感受。說不清是無奈接受亦或無力拒絕,初生澀後木然的隨他而動,或瓢潑驟雨,或潺潺溪流。他沉悶無言,但我清楚他此時的心情和驕傲,間或低聲誇讚,隻盼他能盡快偃旗臥鼓。因是背向,且他亦無多餘精力顧及,所以未曾注意我拭淚的動作。該是高興的啊,至少□□上仍能滿足彼此,也許流淚隻是因為愧疚,可分明沒有背叛他,假如背叛的定義是身體。


  見我們當眾相擁,有人善意起哄,道二人何其恩愛。我隻覺一股熱氣湧上麵頰,甚為窘迫。薛紹悄吻額角,對旁人隨和笑答:“沒法子,分別太久,離不得彼此。”


  少頃,偎著薛紹,我們欣喜的凝望他懷中的小小女嬰。她似乎也很喜歡我們,眉眼彎彎,甜笑如蜜,直教人愈發舍不得她。薛紹神色激動,他眼裏隻有她,異常溫柔的將臉貼向孩子的小臉蛋,孩子於是隻盯住他,伸出小手點了點薛紹的額,喃喃囈語,頗似一個’耶’字。薛紹再忍不得,一滴熱淚猝然滑落,正打濕孩子的眼,惹她嗯呀不滿。


  “子言,”,撫著他的手背,我不忍道:“不是說好了麽?我們再生一個。”


  男兒眼淚重千斤,大庭廣眾,他也略覺難堪,匆匆抹了抹眼角:“嗯,我無事,無事。”


  “姑姑!”,成器氣鼓鼓的跑來,小臉緊繃,晃著我的手,令我無法分神繼續安慰薛紹:“姑姑不陪我頑!姑姑不疼我了!”


  “阿誰胡言?!”,我佯裝十分不快,俯身抱起成器:“瓜娃娃,旁人騙你呢!”


  成器嘟著蹭了糖霜碎屑的小嘴,悻悻的瞥了一眼那教薛紹不舍放手的女嬰,雙手環住我的頸,小可憐似的懇求:“那姑姑不要再看堂妹,隻許看我,好麽?”


  我被他的醋勁逗的直笑:“好呀,姑姑隻看你隻抱你,好麽?”


  “好!”


  成器要去殿外玩雪,薛紹留我:“教旁人陪成器吧,仔細染病。”


  我笑:“隻片刻,不妨事。你多抱一抱小娘子,不需為我擔心。”


  陪孩子打雪仗堆雪人,將自己也當作孩童考慮如何求勝,久違的輕鬆心態,令我忘記一切憂愁。隔一會兒,語笑喧闐引來李欽和李徹,望著成器和自己侄兒行芳、行同等純真稚童們,觸景生情,李欽自然提及我們在昆陽行宮的幼年舊事,玩笑說一輩子不長大也不錯。


  “同那些胡姬廝混時你倒忘了稚趣可愛呢!”,沒得顧忌,李徹笑諷李欽,又蹲在地上,雙手攏了一撮雪捏成球狀,忽感慨笑語:“哎呀,那時堂姐對攸暨千般維護,直把阿寶哥氣哭了呢!”


  “阿昌!”


  李欽隨即瞪他,並暗使眼色,非是怪他揭自己的短,而是指他失言。我已抓了一把雪揚向李欽,突襲成功,李欽哇呀呀的喊冷躲避。


  拿過李徹手裏的雪球,我瞄準李欽,隨時準備投擲:“你為何會介懷?!說的好似我和攸暨。。。記住嘍,我和他無牽無扯!”


  “自然,自然,”,李欽恢複笑意,手蒙著半張臉,嚴防偷襲:“有緣便結發,無緣便各自歡喜,姻緣何來強求之說?!”


  身上些微出汗,遂移步附近的覺雲亭。既已提及武攸暨,我便問起他的近況。李欽李徹皆道不知,至少臘月見麵時’未聞他言娶妻’。


  我點點頭,平聲道:“正室主母,總是不可輕率啊。”


  庭燎煌煌,光滿樓台。凝目中庭,孩子們仍無憂無慮的跑著笑著,若被推倒便立即爬起追逐同伴,何來恩怨情仇,牽腸掛肚。反倒是長大了,容易固執糾結,不懂放下過去才能走的更遠更好。


  “太子。”


  耳聞眾人如此稱呼,我方注意到李顯已邁入亭中,忙恭敬的隨眾向他行臣子之禮。他手牽成器,孩子甜甜的喚著伯父,他笑嗬嗬的應著答著,視線卻投向我們,掃看一圈,終落於我。愈來愈近,酒氣熏鼻。我心中惋歎,不如醉,倘或李顯能懂得這三字,是否便能避開被廢的厄運?

  抬手示意平身,李顯態度和藹:“數月未見,原想著與阿妹私語敘情,教我好找啊,幸有成器引路。”


  李欽帶頭,眾人皆行禮告退,李顯近侍王文睿守在亭外。


  成器窩在我懷裏歇腳,李顯輕撫成器的小腦瓜,刻意壓低聲音:“多祚道你。。。已與阿兄相見?”


  我頷首默認,李顯微歎,似羨慕道:“能見一麵也是極好啊。自他被。。。唉,見他,太難,你清楚,我是。。。儲君。”


  是啊,即便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一個正在其位的太子又怎能去見一個被廢的太子?便是萬乘天子,雖有舐犢之私,亦不得不受製於國法家規。


  “太子不必自責,”,我好意勸他:“何止太子,相哥亦不曾與阿兄相見啊。在這富貴天家,需避嫌之事太多。阿兄理解太子的難處,定不曾怨責。”


  “太子!太子!”,毫無預兆,李顯突然作怒,麵目猙獰,我不自主的向後仰躲,上元年間的恐怖血腥瞬間浮現心頭:“天下都以為這太子位令我陶然欣悅!!令我稱心遂意!!怎知我實實不願!!我不比阿兄!!我隻是備位充數!!東宮?嗬,自入主東宮,我何曾有過真正的自在快樂!!晚晚,你可知,那些朝臣,他們混賬至極!口是心非,明說請我定奪,卻一道道奏疏送來東都。造謠生事,以惡毒之心揣度我的近侍隨員。我的騎奴悉數被二聖罰去外州做苦役,隻許鶯鶯燕燕陪我左右。最卑劣莫過裴炎,常隱晦提醒我阿耶不止一子!實是威脅我聽從他的諫言!究竟孰君孰臣!!”


  我極是同情的望著剛滿二十六歲的俊美青年,他懊惱的捶打窗棱,不知是氣自己被二聖懲罰,還是氣那些看他’不順眼’的朝臣,又或是氣安排人間一切悲喜離合的老天爺。


  他恨恨嚷道:“不過是一襲儲君袞冕,明日便還於二聖!!阿兄明明堪為帝君,為何謀。。。”


  死死的捂住他的嘴,驚恐的盯著半月軒窗,我隻覺自己已無心跳,開口竟似懼怕嗚咽:“失言!太子失言了!”


  李顯此時已意識到自己所言實屬大逆不道,麵色虛白。窩著滿腔憤恨卻不得發泄,他渾身都不舒服。我曾怪李顯不懂肩負重擔,而今才徹底了解其實他從未向往太子寶座。


  “太子,”,稍思量,我不確定道:“你。。。怠惰朝事,可是。。。。欲向二聖表達不滿?趁勢讓位,換得自由?”


  李顯微揚唇角,然眼神不辨喜色:“往日總道晚晚乃深宅婦人,一向被父兄丈夫疼寵保護,心思單純,原來你的心思竟也留了一分在朝堂!晚晚,阿兄有一事相問,你需誠實答我!”


  我大概猜出了他的問題,不安點頭:“太子請。”


  “趁勢讓位,讓與阿誰?!我,旭輪,誰更像大唐太子?!”


  果然,那則流言並沒有瞞過當事人。


  我笑笑,張口道:“當然是太子!您是眾望所歸,是天道意誌選擇您為東宮之主。相哥。。。雖擅書法訓詁,然他胸無大誌,甘於平庸,長日以舞樂娛興,豢養羽鴿消磨光陰,他怎配。。。”


  “撒謊!抬頭,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故作鎮定,坦然仰首,眼前便是李顯的滿麵怒容。四目相視,他竟衝我陰鬱作笑,惹我直冒冷汗。因膽小害怕,成器忽跑下地,我更是著急。


  任一個人如何時時刻刻都和顏悅色的待你,但若他偶露一絲一毫的肅容,你萬萬不能僥幸的認為這不足為慮。


  眼睜睜看著李顯捏住我的左腕,我咬牙忍痛。李顯麵容冷峻:“眾望所歸?哼,何必以冠冕堂皇之辭再三回避!我最是清楚,不過是因長幼有序,我才能成為儲君。晚晚,倘或你心中的確認為旭輪比我更適合,為何不肯誠實答我?你的虛偽,嗬,更諷刺我的碌碌無能!旭輪甘於平庸?哈哈哈,真正甘於平庸之人,又怎會被讚謙恭孝友,玲瓏多智?我想’韜光養晦’更宜用於他吧!承認吧,他實比我更像太子啊。晚晚,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隻想聽你說心裏話!”


  知李顯此次是有備而來,我語氣亦沉緩許多:“太子究竟何意?太子隻聽心裏話,而那些。。。正是月晚肺腑之言!您是儲君,來日更貴為大唐天子,您在其位,這萬裏山河便沒有一寸一厘屬於相哥!他隻配匍匐於太子腳下!月晚是妹是臣,必忠於太子!僅忠於太子!太子如若不信,妹願指日月起誓!”


  “不需你指日月起誓!”,李顯手上驀的加重力氣,冷冷一笑:“倘或真有一日,他自命不凡,心生反意,我定會教你證明對我的忠心!曾以為,即便二聖對我不滿,朝臣腹誹,甚至妙兒。。。至少你會永遠為我自豪!始終不忘,昔年與多祚賽馬擊毬,你是那麽崇拜我,為我鼓氣為我稱揚。而今你。。。晚晚,求你,從今之後,若不願坦誠,你可以選擇沉默。”


  我有李顯和旭輪兩個哥哥,而李顯隻我一個妹妹。他希望我最崇拜支持的哥哥隻他自己,可他不知我對旭輪的感情,唯一能令我舍命維護的人永遠隻會是旭輪。李顯始終難消心中疑慮,無論我如何誠懇作答,他已然對我失望,再多解釋隻會令他的心情更糟,所以我選擇不解釋。


  心話縱然示好亦不能釋疑,我很是平靜的最後勸說李顯:“月晚乃弱質女子,人微言輕,太子何需顧慮我心中意屬於誰?或許繁瑣朝政令您煩悶厭惡,可您已是儲君,為天下蒼生,為祖宗社稷,月晚拜求太子切莫悖逆二聖訓教!孝敬帝生前曾言,他幼年為儲,一無所知,待年歲稍長,始悟誌向。他願為二聖戍守邊疆,披堅執銳,抵禦外侮,視戰死沙場為至高榮譽。但太遲了,他不能自私而為,不能令二聖震恐,令百官失色。他說,隻要活著,他便不是李弘,不可有李弘的所思所想所願所欲。身為太子,或為君,或。。。死,別無他法。我相信,而今您已飽嚐心願無法得償的痛苦,亦清楚身為儲君的莫大責任,它們都在折磨你,可你必須選擇後者,它是你唯一的選擇!懇請太子能放手讓我走!”


  李顯靜默凝視,漸漸的,眼眶微濕。而我很清楚那絕非為我。


  腕終於被鬆開,赫然一片紅紫。成器抱膝縮躲角落,我快步抱起孩子,隨即麵向李顯屈膝請辭。


  “太子容妹告退。”


  “晚晚!”


  我才轉過身,聞李顯大喝,恍惚竟覺整座木亭為之撼動。


  我駐足,依舊背向,卑謙問他:“聽憑太子吩咐。”


  李顯不舍似的緊牽我的衣袖,盼我能回首。是想道歉麽?可其實他無錯啊。我無聲笑笑,一動不動,他於是緩緩鬆開。


  “來日,倘或二聖。。。亦放棄我,你是否仍敬我為兄?”


  我清清楚楚的認真作答:“太子,你我一母同胞,血脈早已注定當一生互助互愛,不背不離。”


  離開覺雲亭後,成器伏在我肩頭怯怯的後望一眼,小聲問我:“方才伯父作怒,姑姑怕他?教大父為姑姑出氣,好麽?”


  我道:“太子是阿耶和姑姑的親哥哥,我們不會怕他,因他永遠不會傷害我們。大父貴體欠安,不可煩擾大父,懂嗎?”


  “我懂!阿娘說在大父和阿婆麵前一定要乖。”


  “嗯,對,聽阿娘的話才是乖孩子。”


  待回殿,成器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親娘。薛紹仍抱著李顯的女兒,見我臉色不佳,他焦急詢問:“發生何事?!”


  我笑,衝女嬰努嘴扮鬼臉,隨口道:“被童兒們使雪球好一頓砸,未能報仇,心裏不痛快呢。”


  薛紹將信將疑,卻知再問也問不出實話。韋妙兒湊近,喜滋滋的跟我說:“方才公主不在殿中,駙馬給她取了一個極好的閨字。美萱。”


  北堂幽暗,可以種萱。傳說中,萱為忘憂之草,外出的遊子會在離家前為慈母種下,隻要看到萱草,就能減輕母親對遠方兒女的思念和憂愁。薛紹為孩子取的閨字,含義頗深。李顯和韋妙兒的美萱,是我和薛紹的忘憂草啊。


  深夜,無量殿。


  鸞帳春濃,錦被成雙,待他滿意歎息著鳴金休戰,我頗覺煩困,遂向床側挪了挪身子,另抓過一條被子裹身。他卻掀被貼來,自身後溫柔環腰。將入睡,忽覺他歡情又複,疲於掙紮,他順利擠進腿間,卻是不動,隻深埋而歎,動情的呢喃喚我。


  按住他肌肉勻實的手臂,輕推,我倦意深沉:“容我歇息片刻,好麽?”


  “你不必動,我隻想。。。這般擁著你。”


  聽出他聲音異常,我驀的徹醒,想要轉身看清,他卻牢牢覆蓋。


  “子言,你。。。無事?!”


  他俯首肩窩,突然而至的淚教我心神大亂,卻聽他愉快笑道:“我很好。我隻是。。。因了一個夢。那天,自同州返京,你不在府中,我未覺失落,可在是夜的夢裏,你我於西市重逢,我喚你,你卻說自己不記得我,笑著離我遠去。我被驚醒,卻更害怕,因枕畔空空,你真的不在我身邊!月晚,我。。。失去你了嗎?我會失去你麽?”


  與君百歲共歡憂,終有一別黃泉陌。你我終有一別,卻無百歲之幸。薛紹,不必對我好,我尚不知屆時要如何與你道別,我怕自己不舍話別離。


  我們都沉默了,滾燙淚水布滿我的背他的胸,兩層肌膚似被它們粘合一起,仿佛誰要狠心抽身,便將是鮮血淋漓,破腹剖心。


  我顫聲低問:“恨我嗎?”。


  恨我嗎,是我為順應曆史選擇成為你的妻,卻又始終順應本心未曾忘記他,本以為它們可以完美的並行不悖,卻是等來你的傷心驚怯,患得患失。


  “可我隻知愛你,隻知對你好,”,他十分無助,強忍哽咽:“自幼我。。。不曾對旁人動心。如何才能恨你忘你,你教我好麽?!”


  不忍用‘一廂情願’形容薛紹對我的愛意,可全心付出感情的他確實不曾得到愛情的回報。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恨薛紹,無理取鬧的恨,不辨是非的恨!恨他的溫柔,恨他的包容,恨他明知我愛的人是旭輪仍選擇是我。


  我嗚嗚哭著,他亦悲愴哭訴:“孩子沒了,你我分房而居,我夜夜噩夢。自重歸於好,我以為再不會經曆。。。月晚,我已不習慣醒來時身邊無你!我的全部幸福隻是擁你在懷,卻也失去了。”


  良久,終勸動薛紹不再哭,勸動他鬆開我。婉順的伏於他身上,他怔愕不信,俊臉霎時漲紅,灼灼視線下意識的向下飄移,我慌忙捂住他的眼,忍怯將他納入。


  “薛子言,我懂你近日為何而憂。我不會離開你,我是薛家新婦,還要為薛家開枝散葉呢。聽清,我隻你一個男人,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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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薛駙馬和女豬CP的朋友們不要錯過嘍

  王方翼是高宗發妻王氏的堂兄,有本事,也受器重

  求別再說高宗軟弱無能,武後是他的妻他的臣,大主意還是高宗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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