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招郎 誰家少年爭韶光(下)
卻聽背後有人道:“小郎俠義心腸,我既遇見,必是要幫的!”
低醇人聲,含笑悅耳,沉醉春風亦不過如此。我既驚且喜,忙的回頭,無不感激的仰望屬於我的天降英雄,卻不由自主的眯起雙目。終於知道,原來好看的人真的是會發光,他周身似籠罩著一道金燦曦光,讓人難以直視。長達兩世的記憶,竟從未遇見如此好看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徹底理解了’翩若謫仙’一詞,應是隻為形容他的五官笑貌,世人才創造出這四字。
“手給我。”
修長勻稱的手掌,仿佛也帶著一片光芒,照亮我眼前方寸。驀的想起,自己方才以臉著地,再想起,自己滿身灰塵,自慚形穢,哪配與男神白皙幹淨的手有所接觸,忙不迭收回堪堪抬起的手,卻被他盈盈一握,他俯下傾長勁瘦的身軀,同時另一手扶住我的肩。借他之力,我輕鬆站起,驚覺自己與他的間距竟比近在咫尺還要近,霎時,兩腮滾燙如焰。然他氣韻雅致,獨特罕見,雖知自己舉止佻狎,可情難自控,心思和視線全然為這素不相識的男人所吸引。細觀,神態清靈若水,不禁猜想他原非凡塵之人。立時屏氣凝神,不敢教他嗅察任何俗世濁氣。他淺笑,若有似無,卻使我明白何為心神蕩漾,自是想還之以微笑,卻覺麵部肌肉僵硬。
“既是心愛之物,怎可輕易舍去?”
我已神思恍惚,喉口發緊,根本說不出話,隻知點頭。先前的二人譏笑男神多事,他不予辯駁,隻吩咐家奴拿錢去換回少女的奴籍文書,他則挽起我的臂,帶我向某個方向而去,從容自若,放佛他時常這般救助陌生人,又放佛與我十分熟稔。
“我送小郎去醫館。”
“多謝。”
我已盡忘自己與男神素昧平生,順從的跟隨他的腳步。暗暗抬眼再看,他儀態輕揚,遂猜他至多雙十年紀。落難之時能被如此出眾奪目的男人所救,此時此刻,容我高歌一曲’今天是個好日子’。
“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被我好一陣腹誹的武攸暨終於現身,睥睨著男神,他麵無表情,毫無友善之意。而這聲斥責也不啻給我當頭一棒,不能繼續故作無知的舔臉霸占男神。
我依依不舍的移開男神的手,禮貌致謝:“今日之事,李某感激不盡。”
他親切的笑吟吟道:“你我本是舊識,何來感激不盡?”
我心中一聲’咯噔’,我早已確信今日與男神是為初顧,即便我們曾有過被我徹底遺忘的一麵之緣,以我目前這副雖不蓬頭卻是垢麵的尊容,他也未必能認出我吧。為何會是’舊識’?
“速去!我們根本不認得你!”
武攸暨的態度依然冷漠且無禮,我悄悄拽他,暗示他不要多言,反倒惹他怒瞪,好像說錯話的人竟是我。男神也是尷尬,家奴跟上,說已打發了那兩人,並將我遺落的疊扇交予男神,男神複又微笑自若。
“若非偶見此扇,我與你險些錯過彼此。”
我神色茫然的接過疊扇,仍不知原委,遂坦誠是自己健忘。男神黛眉微皺,吐字清晰:“有緣他日必會相見,此扇為信,李晚。”
“竟是。。。足下,”,我如夢初醒,隻歎世間事無巧不成書,眼眶莫名發熱:“事情已然過去兩載,你居然記得我?!而且你我居然真有相見的這一天!”
長安城很大嗎?我看它真是小的可以!!知他是寬容讓扇的那位客人,對他不禁又多幾分好感。
“料得這便是所謂’不解之緣’吧,”,知我也記得自己,男神舒懷淺笑:“當日讓與疊扇,也曾思量你的相貌,年紀,卻未曾想。。。”
他尚不及說完,武攸暨冷冷插話:“我表兄麵容受傷,不好耽擱救治,告辭!些許錢財,還你從前人情,勿再糾纏!”
不多細問緣由,武攸暨將錢袋整個扔給男神,拉起我的手與男神反向而行,起先健步如飛,稍後竟變成跑。他手勁極大,我掙脫不得,頻頻回首,見男神仍佇立原地,隻得向他揮手,權作道別。很快,三人轉過一道巷口,我與男神再不得見。別說我雙腿無力,幹脆坐在地上。武攸暨也是麵色潮紅,氣喘籲籲。
“阿姐,你鼻子破皮見血,”,寧心急的直哭,拿帕子為我拭淨臉上灰塵:“如何向天後交代?!可是方才的男子欺負你?!我們拿他去見官!”
心裏仍裝著男神,我哪裏顧得什麽髒什麽疼,笑意含羞卻不自知:“我很好,不需擔心,我自會同天後解釋。他。。。哪裏會欺負我?實是惋惜,不及問一聲恩公名姓,不知他府上何處,也。。。”
驀的,一旁的武攸暨跺腳一跳,濺起飛揚塵土將我嚴實包裹,我急忙抱膝埋首,卻不及避開,仍被嗆的連連咳嗽。
“也不知他可曾婚娶!是也不是?!明明答應了我,會在原地等我,為何獨自離開?又為何與他相識?!甚至與他攀談,可你根本不認得他!”
我真是懶得搭理無故使性子的武攸暨,轉頭興衝衝的與寧心談起這番奇遇。寧心嘖嘖稱奇,道那少女實在走運,躲過一劫。
我輕推寧心手臂,羞澀問她:“我呢?我走運麽?依著你說,那男子可是世間罕見的俊逸君子?”
稍一回憶,寧心掩嘴笑答:“端得是眉目如畫,至於是否君子,難有論斷。”
我笑寧心不會看人,她反駁僅憑一二小事無法判定一個人的品性。
我微氣:“有禮有節,必為君子!唉,都怪攸暨多事!”
“怪我!怪我!”,武攸暨斜眼看我,沒好氣道:“哼,做什麽遮遮掩掩,直說便是。當我和寧心看不明白麽?你。。。你對他一見傾心!”
知是排外心理作祟,我心裏笑他小氣,嘴上故意逗他:“是與不是,與你何幹?倒是你毫不講禮!我與他早有前緣,今又得其相助,於情於理,縱不能登門道謝,至少。。。至少也要把買奴錢還給他!”
武攸暨嗤笑,別有他意:“是啊,總是要問清他家住何處,你好與他再見,三見,複見,無窮見!”
看他是真動氣了,心一軟,我才欲解釋,他卻無意多聽,轉身棄我們而去,跑的真是比兔子還要快,當我是老虎嗎!
“阿姐,”,寧心要去追回武攸暨:“你我兩手空空,可是要走著回宮呢。”
“走就走!下次出宮,不許叫攸暨同行!”
“何必如此?”
“放心,從前我與他也有過爭執,至多三天,攸暨總會主動來與我求和。忘了?”
“也對。咱們就等著攸暨。”
隔五日乃重九,大明宮自然又熱熱鬧鬧的開宴啦。因夜裏與寧心、芷汀等人直鬧到子時過後才睡下,我精神難免不濟,懶洋洋的斜倚床柱,一時仰麵,一時低頭,任憑宮人們為我梳洗打扮。不多時候,鵑娘手捧一束茱萸進來內室,綠油油的枝葉,間或一粒紅豔玲瓏的果實。她笑眯眯的將那茱萸往我鼻下湊近,一股子辛辣微苦的草木香氣直竄鼻中,透徹心扉,使人精神大振。
隨手把茱萸交給旁人,鵑娘一指擺在軒窗附近的直徑近尺的碧藍水晶盞,教把它先養在清水中。才想在床側坐下,看清床上的狀況,鵑娘又好氣又好笑。衣裙首飾胭脂玩具,另有無以計數的被充作彈珠的五色寶石散落各處,雜物似小丘般堆滿玉床,亂糟糟根本理不清,尤其幾個燒藍琺琅金匣沒能蓋實,玫瑰膏脂四溢而出,粘在軟衾上又黏又膩,偏我和寧心在這張床上安然的睡了一宿。
“你們倒有大本事啊,能把她二人搜出來!誰眼裏有活?麻利的收拾幹淨!”
寧心與我不以為意,嘻嘻笑笑的指責對方更貪玩。身子一偏,給宮人讓出了空,方便他們動手清理雜物。見我和寧心近乎全身/赤/裸,鵑娘哎呀呀的喊著,同時拽下自己臂上挽著的八寶紋緗色帔子,急匆匆擋在二人胸前。
“有失體統!!”
“橫豎這長安殿裏並無外人,娘娘怕什麽!”
避過旁人,鵑娘與我貼耳解釋:“雖說二聖不舍得你,畢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以後啊,這嬌嫩的千金之軀隻能給駙馬看。更尤其,對閹宦們,心中需有計較,不可再無顧忌,省的教多嘴的給你傳了出去。可也記住?”
麵上微熱,我低低應道:“記住啦。”
鵑娘再囑寧心,寧心驚疑:“可從前他們。。。”
“從前是從前!唉,若是這一二年內能將你二女都嫁出去,我哪裏還有煩心事!過會子,記得佩上辟邪翁。月晚,你可要多佩一些,我道你近日當有災事,哎唷,看這鼻頭。。。”
我作勢向外推她,笑說:“稍使些粉便能遮住,過兩日便可完好如初啦。早前娘娘不是說要在宮外與舊交一同過節?”
“我確要出宮,唯不放心你們。今日不得胡鬧!”
“是!”
除卻登高賞菊佩茱萸,宮中慶祝重陽的一項重要’娛樂節目’是已傳承千年的射禮,射亦為儒門規定的六藝之一。雖說三月三上巳亦舉行射禮,然隆重程度絕比不得重九。每年,由天子欽定當日射宮所在,多位於太極宮或大明宮前朝某處大殿的廣場內。重九前三日,禮部、鼓吹署等相關單位會在射宮進行彩排、設靶等一係列必要的準備工作。箭靶距大殿九十步,均以動物的皮毛製成,稱’侯’,天子可射虎侯、熊侯、豹侯,皇族可射熊侯、豹侯,而受邀的’侍射者’也就是朝臣們隻能射麋侯。箭靶的西、北二方向,設置擋箭的圍壘,稱’乏’。盛放羽箭的木筐稱’楅’,形狀龍首蛇身。另有數十長案,分設於廣場的東西兩側,避開射箭方位,東案之上陳列賞賜,西案之上陳列罰酒。至重九,天子率眾駕臨射宮,初奏樂,再飲酒兩巡,由開始至結束,每項環節均由侍中請示天子,天子隻需回答’製曰可’。第一位箭術表演者當然是大唐天子啦,場景音樂改為《騶虞》,千牛衛奉上禦用弓箭,天子連發四箭,’千牛衛將軍’為天子查看’侯’的中箭位置,然後誠實的當眾匯報。接下來便是朝臣’侍射’,大聯歡嘛,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能耐,箭法精準,天子賜賞,萬一。。。乖乖去西案端酒領罰吧,反正都是甘醇美酒,別喝大了亂發牢騷就行。
穿好吃好,一行人按計劃溜進武德殿看熱鬧。樂曲已是《狸首》,朝臣們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真有那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在全場的羨妒注目下洋洋得意的去牽萬金寶馬,自然也有不擅騎射之輩,拉滿弓的力氣都沒有,一箭射出,不過十餘步便頹然墜地,距箭靶還遠的很呢,自是引來全場不留情麵的爆笑,那人羞臊著大紅臉快步去喝罰酒。有人不肯輕易放過,揚聲作詩嘲弄,又惹來一波爆笑。李治好忍笑意,胡須亂顫。’千牛備身’李欽同誌一眼瞄到我穿了宮娥們的碧紗裙正混跡人群,遂悄悄的湊了過來。
“好膽色!所為何來?”
“來挑駙馬呀。”
李欽眉眼微挑,一斜立於禦座西首的朝臣們,甕聲甕氣道:“唯你武家那位表兄,箭術超群,兼姿貌卓絕,你可意屬於他?”
“周國公素來風流多情,”,我由衷歎惋:“得婿如此,實難駕馭。何況,他已有妻有子。”
“邠國公豆盧貞鬆如何?從前也是學伴呢,可記得他?”
“他呀,唔,不好,學問太好,唯恐被其奚落。”
“挑剔!誒,對了,我同你說。。。”
“我。。。腹中陣痛,咱們過會子再說!”
“速去大吉殿!”
“多謝堂兄指點迷津!”
輕鬆解決了三急之首,我這才有閑逸心情,逗留賞玩側殿前接連不斷的茂密隱逸。徐步步入花叢,俯身輕嗅木香,我不覺淺笑,心口發燙。那年,某次趕往楊府的馬車內,旭輪將它簪於我發間,而在百餘菊類中,他獨愛木香。
“嫣紅嬌媚,姹紫貴重,世人愛之。然竊以為,木香最是清雅宜人。”
天啊,這聲音分明。。。渾身一顫,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幸運,一時晃神,眼前仿佛又出現那道金燦曦光。
窸窣聲響,花叢搖曳,他沿我途徑緩步接近,又道:“時節好,壽客比往年茂盛。”
許是因在宮外結緣,且他非李非武,便覺此人與眾不同,幾乎算得是我在唐朝結識的第一個朋友。我喜出望外,轉身求證,心滿意足。四目相識的刹那,他一雙眼睛猛的圓睜,未料與我竟能再遇,更未料再遇竟是在這九重宮闕之內。然而,再是驚詫,更多是歡喜,縈繞周身的簇簇團花,似乎要比方才繽紛多姿。
“李。。。李晚?你竟。。。竟是。。。女子!”
恍然想起自己那日是以男兒身份示人,不及同他明說,我略是尷尬:“實是。。。不得已而為之,否則不便行走坊市。啊,對,快請郎君告知名姓!否則又來不及!”
一邊急切問他,一邊掃視四處,生怕又被武攸暨強行拉走。他自然清楚我在擔心什麽,爽朗笑道:“你我何其有緣,這一次,一定來得及!在下薛紹薛子言。”
“啊!”
他居然會是薛紹!!每當拿起那柄疊扇,偶爾也會睹物思人,念叨那位寬容大度的客人,卻從未想到,我之所念居然一直是。。。我與命中欽定的丈夫重逢了。萬千情緒一時湧上心頭,四下沉寂,就連一陣微風都覺刺耳難忍。
察覺自己的名姓是使我表情大異的原因,薛紹自是不解且不安:“娘子,你。。。你。。。”
我的心情仍舊複雜,稍垂目,咬唇道:“薛。。。一別經年。。。的確是我健忘。。。其實我。。。其實我是月晚,李月晚。表兄可曾記得?”
待我報出名姓,他亦格外訝異,兩人間好一會沉默,忽而聽他淺笑,似歎道:“太平公主,你我果是。。。不解之緣。”
是啊,我和他,的確有緣,尤其,此時的薛紹尚且不知,我們之間的這段緣份其實很深,卻並不久長。既然兜兜轉轉始終無法逃避現實,我鼓起全部勇氣與他對視,他依舊含笑凝望,風華翩翩。出於禮貌,我勉強還以微笑,心情總是不如那日在西市與他偶遇時的輕鬆。
稍躊躇,我輕聲問他:“鹹亨二年,聞聽三位表兄還京,這五年。。。未知表兄。。。一向可好?”
采一朵木香執於手心輕嗅,薛紹愉快道:“很好。正如我麵前的你,很好。”
薛紹還算健談,細說二兄近況,道他們仕途順利,升遷隻是時日問題。目前他自己’無官一身輕’,不久前自國子監’畢業’,他無心考取功名或如兄長一樣憑祖蔭在朝廷得一閑職,因此每日以侍弄花卉遊魚為趣,倒也怡然自得。
“算來,表兄年已十七,”,提及此事,我不免心虛,稍稍避開他的視線:“想必。。。表兄已。。。娶妻得子?”
薛紹熟練的將木香佩於腰間,他笑:“唔,應是,不過,不是。我尚未娶妻。”
暗罵自己實在多此一問,便是他現已成家,老天爺總有法子讓他娶我啊。唉,明明男神隻可遠觀,為什麽非得是他將成為我的丈夫。
二人雖血緣相近,然闊別八年,說是陌生人亦不為過,並不了解彼此的喜惡,因而不敢隨意交談,隻能借眼前風景談論養花之道。
不多時,望見武攸暨與寧心邁進宮門。我內心雀躍,心說得救啦,因我和薛紹的交談真的隨時都會冷場。武攸暨越走越近,我微微得意,猜他這次準備用什麽新奇說辭向我求和。見我身旁之人居然是薛紹,寧心好不驚訝,我將薛紹的身份向二人說明,寧心徐徐福身。
武攸暨麵色微白,仍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倨傲道:“原是薛家郎君。嗬,朝中誰人不知,涉巫蠱還能。。。”
我完全能想到他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陡然生氣:“住口!”
從未見我如此光火,或者說第一次見我真正動怒,寧心嚇的輕撫胸口。武攸暨微怔,臉色又瞬間轉紅:“你。。。我並未說錯!”
見他不止無意道歉且愈發不像話,若非薛紹在場,我定要教訓武攸暨,隻在外人麵前給他留麵子罷了。薛紹當即作色不悅,因武攸暨那句話的確過份至極,薛紹現隻忍著一腔怒意。其實,薛紹便是罵他打他都不為過。
氣氛一時凝滯,寧心笑著打圓場:“阿姐,咱們回武德殿可好?方才人言太子殿下將試射,我不想錯過呢!”
“好,咱們回去。表兄,咱們走。”
“唔,好。”
終是放心不下獨自一人的武攸暨,將出大吉殿的宮門,我回首遙顧,果然,那人手腳並用,好好的花兒遭遇無妄之災。
教寧心先走兩步,我小心翼翼的誠懇代武攸暨向薛紹致歉:“我這表弟委實可惡,他素來口無遮攔慣了,也怪我們不曾嚴厲教訓,便。。。”
薛紹眉心凝愁,擺手示意我不必多言:“我若原諒,是為不孝;若不原諒,倒是我心量狹小。你無需道歉,想我與他日後也當少見。”
如此答複,已是寬容,我再無多求:“多謝表兄!”
“你我之間始終繞不開謝來謝去?”。薛紹笑侃。
想著一次又一次的妙緣,我麵容微熱,細聲細氣道:“總是。。。不能失禮啊。”
“言行舉止與幼時大異,不過,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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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禮詳情參見森林陸著【唐朝定居指南】,強推!考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