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張機 莊生曉夢迷蝴蝶（上）

  1987年，一支考古隊在河南洛陽的郊區快速搶救發掘了一座因被暴雨衝刷而顯露出的古墓。


  經過專家們的初步鑒定，該墓的主人應為是宋代終其一個富有平民之家的一家之主。另外，與他合葬之人從穿戴與墓誌銘上來判斷，應是墓主之妻。


  一處夫妻合葬墓，這是專家們的最後鑒定。


  搶救出來的文物共計有60餘件，涵蓋豐富，上有富麗的金銀製品，下有質地良好的日常用品。其中，最令專家們感興趣的是一隻製作考究、官窯燒製、保存完好的精致平碟。在這隻碟子的底部，燒刻有一首詠朗壓韻的情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這一隻攜帶‘浪漫因素’的碟子非常很特別，特別在，它居然並不是宋代的文物。根據進一步研究文獻和檢測炭質，專家們發現，原來，它竟然來自唐朝。


  那一對合葬的宋代夫婦，大概是通過某種我們無法了解的途經得到了這一件唐代的文物，他們很喜歡那一首情詩，於是在撒手人寰之前決定讓它陪伴二人去往‘永生’。


  唐朝，那是一個令對曆史著迷的人們念念不忘、隻盼一睹其真容的朝代。那個朝代所代表的，是中華五千年文明史裏最繁盛的時代。


  貞觀之治，名相風采；漢、胡相融，風氣開明；泱泱□□，萬邦賓服；曠世女皇，改天換地。


  淹沒在那個朝代裏的，有一宗宗令諸多專家、學者至今都不得其解的迷案。


  存在過那個朝代裏的，曾有過那樣一群尊貴的女人，她們美麗、富有、驕傲。


  她們曾是一朵朵嬌媚的鮮花，她們綻放在富麗堂皇的大明宮中。她們生來無害於世人，可是，卻因距那滔天的權利太近，漸迷雙眼。


  她們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甚至，她們更勇敢於追求自己的愛情，可是最後，卻無一幸免的都做了政治的陪葬品。


  她們的一生令世人們豔羨不已，而隻有她們最清楚自己的無望悲哀。


  靜靜地望著這一隻‘浪漫’的碟子，專家們都在沉思猜測，它究竟有過怎樣的故事呢？它還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在它們的身上，是否也都鐫刻著來自唐朝的記憶？

  這一刻，碟子的思想突然複活了。它化作一陣無嗅無形的清風，它努力地追上了一千三百年的時光，終於回到了它出生的那個年代。


  它的主人，隻屬於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深愛著彼此。


  男人，他是一位帝王，他一直在逃避權利卻無法成功，他將自己的一生，都給了他唯一的愛——女人。


  女人，她本是一抹來自於遙遠空間裏的靈魂，她甘願拋棄了自己已擁有的所有，隻為要尋到男人。


  他們一同生活了整整半個世紀，但卻沒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相愛、相伴。隻因為他們的身份——兄妹。


  他們是兄妹，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一對兄妹。可是即便如此，他們手中的滔天權利卻換不到他們最想要的-——愛情。


  數十年裏，他可以為了她而奮不顧身，她亦可以為了他將性命視若無物，上天卻依舊不肯成全。


  碟子的思想盤旋在無垠天空之中，它俯瞰著夜幕下的大明宮，將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跟隨這一隻碟子的思想，讓我們，夢回唐朝。


  。。。。。。


  我是顧月晚。


  我不是什麽名人，但是我不喜歡在介紹自己的時候說“我叫顧月晚”，我固執且堅持地說“我是顧月晚”。我隻是簡單地認為‘我是顧月晚’聽起來要比‘我叫顧月晚’多了一點點點的氣勢。


  我對這個名字喜愛極了。


  聽我父親說，在我出生的那一刻，窗外高懸的月亮很美，躺在母親懷裏的我哇哇大哭不止。


  我母親說：“這個孩子真是姍姍來遲，就叫她‘月晚’吧。”


  父親很讚同她的提議，並說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


  好了，先拋開這個對其他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題吧。


  現在，我正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窗外，黑夜裏的霓虹景色迅速飛過。我輕輕地閉上了眼，想到：呔，又是無奈的一天啊。


  如果有認識我的人知道了我竟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猜他們一定會感到無比的驚奇：顧月晚，你的生活不要太美好喲！


  誠然，在別人看來，我，顧月晚，父親是大學曆史係教授，母親是百貨公司的部門主管，從小，我衣食無憂，順利地讀書、大學畢業、在市重點高中裏教曆史課。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於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來說，我有一個長我四歲、在外資企業上班、月薪1萬多的男友，不僅人帥氣不說，而且脾氣還不是一般的好，對我也愛護備至。因為他的存在，使得我令許多閨中還有妒恨不已。


  這一切看起來，真的是非常美好。


  當親朋們每一次提到這些的時候，我都會擺出很標準的含蓄微笑，這像是在默認：嗯，我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其實，有一個不能向人明說的愛人。


  你或許會很鄙夷地說“你真是一個無恥的女人。”


  可是，我不在乎你會說什麽。我愛他，我就是愛他，這是我僅知道的事情。其他的，我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我之所以會感覺自己的每一天都過的很無奈，原因就是，我根本無法去愛我愛的那個人。


  事實上，在過去長久的年月裏，我沒有向任何人提到過他的存在。不是我不想提，而是我不敢提，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向別人去介紹他。


  我唯恐大家在知道之後會把我送進第三十六軍醫院——就是這個城市裏麵專門治療精神疾病的醫院。


  我愛的他，名為‘李旦’，又或者，是我獨獨愛的另一個名字--旭輪。


  對於生活在21世紀裏的人們來說，他是一個已經在曆史洪流中消失了的人。但是對於我來說，他是我愛的人。


  這個鮮聞的名字，一定會讓不少的人都產生陌生感。但如果，我告訴你他的妹妹是太平公主，而他的母親則是中國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性皇帝-——武曌，他的兒子是將唐朝推向極致鼎盛又將唐朝拉至低穀的唐玄宗——李隆基，你便不會再覺得陌生了吧。


  我想，你反而會開始驚奇：顧月晚啊，你根本就沒有見過他，你又怎麽可能會愛上他呢？他早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你又該如何去愛他呢？

  不錯，我從未曾見過他，但是，我卻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他的一生、他的幸福、他的不幸，所有與他有關的事情，它們都牽動著我的全部心情。


  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我究竟是怎樣愛上這個生活在一千年前的溫和男人的。


  在我八歲的那一年，老師要求大家每天下午都要收聽一個電台節目，並要求我們記錄筆記。


  我是多麽的厭煩那一項作業啊，我甚至還曾十分幼稚的期盼，能有一個拯救我於水火的大英雄將整個廣播電視塔都搬走！

  哈，這種好事當然不可能在現實世界中發生。


  在暑假裏一個炎熱無比的下午，厭煩到了極點的我終於扔掉了手中的筆，仰天大喊：“我不寫了！”


  我趴在桌子上，手指隨意地按著收音機上的按鈕。我無聊地不停地換著節目，直到有一個聲音說“他終日照拂著他的鴿子”。


  我的手瞬時就停住了，因為我心中很好奇，會是什麽樣的人每天隻與鴿子為伴呢？他不會感到很無趣嗎？

  我於是就繼續地聽了下去，很快地明白這是一個講述曆史人物的節目。那一期，就是在講述他的故事。


  他生於皇家，身在權力最中心卻又一直淡泊名利。他讓位於兄弟，他讓位於母親，他讓位於兒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如此不喜歡權力的他卻兩次榮登大寶。


  深受古裝劇毒害的我十分不懂，誰不喜歡坐龍椅呢？這人是個怪胎，不與眾俗。


  後來，當我終於聽到了他的名字——名‘旦’、字‘旭輪’，然後，沒來由的，我十分的愛這個名字、愛這個人。


  我，想要見到他。


  我立刻跑出了自己的小小臥室，我在父親的書房裏不停探索著。我想，我一定要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


  借助於一把高大的椅子，我的手拿到了放置在高處的一本厚厚書籍，我看到書名是《中國曆代帝王》。我知道，這裏麵一定有一個人是他。


  於是，在那個夏日的傍晚裏，我孜孜不倦地閱讀著關於他的故事，未敢放過任何一個字。


  隨後，我就陷入了無限的遐想之中。我開始想象他長的什麽樣子，一個淡泊如水的人，他的唇邊是否總會有一抹溫和的笑容，他是否會生有一雙讓人信任的明亮雙眸。


  當夕陽完全消失、月亮跳出在天幕之時，整個房間被月光浸滿，沒有一處被遺漏。


  我突然默默地哭了，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記住了他，我或許不能忘掉他了，此生。


  奇怪的是，在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喜歡他，或者說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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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大明宮詞》致意，希望各位讀者能從中看到《大明宮詞》的影子，卻是另一種全新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