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孫途的底氣(上)
在如今大宋朝中,若是誰能被蔡京蔡太師設宴邀請並送以請柬,那當真是足夠吹上一年的大幸事了,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將平步青雲,很快就能在朝堂上有了出頭之日,官升多少級都是在情理之中。
而那人更是會因為興奮而手足無措,等到了時候更將早早趕去,可不敢讓蔡太師等自己啊。但是,當這一事落到孫途身上時,就完全是另一番模樣了。他本就回來得有些遲了,居然也不急著出門赴宴,而是先讓下人準備了一些吃食,就在前廳填飽了肚子,吃飽喝足後,方才施施然出門。
雖然他依舊是帶人騎馬而行,卻並無半點快走的意思,就這麽慢悠悠地走去,直到初更都快過盡了,才終於來到蔡京的相府。當他遞上自己的請柬時,無論是等在外頭多時想攀上蔡太師這棵大樹的官員們,還是相府的下人們都吃驚不小,半晌後,才由一名管事恭敬地將他迎進了門去。
此時,外頭早已議論紛紛,不斷有人猜測著孫途的來曆。但因為他本就與官場走得不近,這些人愣是沒一個能識破其身份的,倒是眾說紛紜,謠言不斷。
而那相府管事帶了孫途往裏走,心裏也犯起了嘀咕。他當然是知道這位是來赴宴的,但這來得也太遲了吧。而且這個青年還與以往進入相府的官員們表現全然不同,並無一點戰戰兢兢的緊張感,甚至還能饒有興致地東張西望,觀察著這府內的環境景致呢,這家夥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事實上,此時的孫途也是暗自咋舌,他初來相府還真被這裏的布置格局給驚到了。這裏的占地雖然比不了皇宮,但論其中亭台樓榭,花木園林的設計,其匠心顯然已遠在他所進過的皇宮之上了。身於其中,總能清晰地感受到撲麵而來的貴氣,這裏的每一件物事都是那麽的不同凡響又合情合理,用料更是考究非常,隻是路邊的一方怪石,就是上等的漢白玉。
見微知著,管中窺豹,隻這些細節就能看出這一進進的院子花費了多少的精力與財富。而作為此宅主人的蔡京平日裏有多麽的奢侈富貴自然就更不用提了。而且,直到進入中間院落的廳堂後,孫途才忽地察覺到一點,自己在進入相府後居然未曾感受到半點寒意,哪怕明明是在室外,竟也是如處春日,顯然整個府邸都作了特別的布置,導致寒氣未能侵入,保持了真正的恒溫,至於這是怎麽做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的蔡京,正在廳內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菜,幾道精致的小菜放於案上,色香味俱全,更有兩名姿容俏麗的女子正小心地為他布菜捶背,當真是逍遙得很啊。而在其下首處,還另設有一席,除此之外,就再無旁人了。
當那管事向蔡京稟報孫途到來時,後者正有些意外地打量著這裏的一切,本以為今日與會的還有不少賓客,不想卻隻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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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人。這讓他隻能抱拳賠禮道:“不知太師竟會突然宴請本侯,所以來得遲了,還請萬勿見怪啊。”
見孫途未以下官自稱,表現出兩人乃是平起平坐的,這讓蔡京嗬嗬一笑:“越侯言重了,卻是老夫唐突了,居然臨時起意想請你前來吃頓便飯,順便談些事情,倒忽略了你也有事在身。這不,等你不到,老夫就隻能先行用飯,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餓啊。”
“太師說笑了,肚餓吃飯天經地義,誰也不能說個不字。”孫途說著,已很自然就走到了那邊空著的席位前,隨意地坐了下去。
都不用蔡京吩咐的,自有下人把上頭已經冷了的酒菜撤走,又為他重新上了一桌。但孫途卻連筷子都未曾拿起,杯也未碰,隻是道:“說來慚愧,本侯來前已在家中吃過飯了,所以倒要辜負太師一番美意了。”
蔡京灰白色的眉毛略略一挑,他已聽出了孫途話中之意——你有事直說,就別拿什麽酒席來繞彎子了。甚至於,孫途這是在提防著自己會在酒菜做什麽手腳,這讓他不禁有些無奈地一笑,卻也沒有當場點破,隻點了下頭:“既如此,老夫就不客氣了。”說著,又吃喝起來,倒是放鬆得很。
孫途也這麽隨意坐等著,直到蔡京把東西吃完,身邊的女子幫著收拾掉一切退下後,他才笑道:“現在太師可以說說為何突然叫本侯前來了吧?”
蔡京注視了他片刻,突然就把臉色一沉,問道:“孫途,你可知罪?”
多年掌權之下蔡京身上自帶無上威嚴,此時一旦嚴肅起來,這氣勢更是如山巒般壓將過來。換了一般官員,被他這麽一盯一問,早就嚇得魂不附體,說不定都要跪下來求饒了。可孫途卻鎮定如故,坐那兒連動都未曾動一下,隻是與之對視:“不知我有何罪啊,居然要勞動太師過問了。”
“哼,你自己做下的事情難道不自知嗎?藐視太子,無視王法,當街殺人……這裏頭哪一條都足夠將你關入天牢中去,再由刑部定下重罪,嚴懲到底了!”蔡京眯著眼睛,滿是威脅道。此時的他,已一改剛才好說話的模樣,已變得殺氣騰騰。
“原來太師指的是我前兩日處死高鐸一事啊,這本侯可就要說道說道了。那高鐸惡事做盡,壞了多少良家女子的名節,又害死了多少無辜,更且還為那些無憂洞的賊匪撐腰,導致京中百姓多遭苦難,凡此種種罪行,居然還沒人處置。本侯就想不明白了,明明罪行罄竹難書的是他,為何我一個秉公行事之人反倒要被怪罪?”孫途絲毫不避地與之對視,口中侃侃而談:“民若殺官便是重罪,但官殺民,卻是另一回事了。而就我所知,那高鐸可未有官職在身,他如此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惡,我殺他何來什麽罪過?若太師不信,大可召集相關人等詢問其中因果,但想要拿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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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賴於我,就恕我無法領受了。”
頓了一下後,他又繼續道:“至於藐視太子一說,本侯就更無法接受了。我之前的言辭雖有冒犯到太子,但卻句句屬實。我既食朝廷俸祿,自當忠君之事,難道看到有人多行不義也不能指出嗎?太子雖然是儲君,但終究非君,本侯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大宋朝廷,為了陛下的清明著想。”
蔡京聽他這一番慷慨陳詞,不覺也有些愕然。但很快地,他便鼓掌笑道:“好,想不到你越侯居然還有這等急辯之才,倒是讓老夫有些佩服了。但你可知道就因你如此肆意妄為,導致高太尉突然重病臥床,陛下也龍顏大怒,更讓東宮變故連連,你就不怕給自己招來災禍嗎?”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麽好怕的?”孫途眯眼說道:“難道我說的不都是事實嗎?何況,這也不正是太師你所希望看到的結果?就我所知,你對當今太子早有成見,一直慫恿天子行廢立之事,現在終於有了這麽個機會,你如何還能不抓住?隻怕任疏等人的結局,也是太師你在中間使力吧?現在居然把一切都歸咎到本侯身上,太師這麽做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
蔡京從未想過到了今日居然還有人敢與自己如此針鋒相對的說話,完全不帶半點畏懼的。這讓他一時都有些辯駁不過了,隻能是哼道:“越侯當真是好一張利嘴,但有時候朝堂爭勝,可不是看誰嘴利的。”
“我當然知道其中道理,但這些道理總是要先講明白了的,正所謂名正言才能順,太師以為呢?
“而且我相信,太師你今日特意請我過來也不是隻為了說這麽些不疼不癢的話,所以有什麽事情,就請直說吧。”
以往蔡京見高俅和梁師成總是拿孫途沒有半點法子還覺著是他們沒用呢,但今日,真與此人交鋒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確實相當棘手,這是個心思縝密,同時又無任何顧慮的家夥,甚至都不把自己這個權傾天下到底丞相放在眼中!
而讓他感到尤其惱火的是,他還真就拿孫途沒什麽辦法,對方沒有顧慮,他倒是顧慮重重,以致於完全無法用以往對付其他官員的那一套來對付孫途。
為了爭一口氣,為了從氣勢上壓倒對方,蔡京陡然就一拍桌案:“孫途,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真道老夫不能把你如何嗎?光是你之前所為種種,陛下就已有將你拿下問罪之意,老夫現在就能一聲令下,讓你插翅難飛!”
“太師你是不是有些高估自己,又低估我孫途了?你我現在相隔不過十步,隻要你開口下令,我便能在眨眼間將你製住。你覺著外頭那些人還敢對我出手嗎?”孫途卻完全不為所動,笑吟吟道:“當日連朱勔都不敢冒這樣的險,我覺著太師應該不會比他更蠢吧。有話就直說,別再說這些東西來試探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