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霸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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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座已全然不同的軍營,那些變得陌生的將士,再加上邊上不時有其他軍營的人在嬉笑起哄,頓時讓範鳳的臉色由紅而青,又右青而黑,心中的怒火已是徹底壓製不住了。當下裏,他便迅速催馬上前,厲聲衝那些都沒發現自家主將回來的手下咆哮了起來:“都給老子停下來,你們是在耍猴戲嗎,竟如此丟人現眼……”
直到聽見這熟悉的叱罵,那些軍卒方才猶猶豫豫地止下了腳步,隨後便有不少人東倒西歪地跌翻在地,也有人踉蹌著扶膝巨喘,真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這也讓周圍的嘲笑聲越發響亮起來,並使範鳳的臉色越發難看,這臉當真是丟得太大了。
可還沒等他發作呢,營中卻已傳來了一聲叱喝:“怎都停了,給我繼續跑,敢偷懶的,必嚴懲不貸!”隨著這話而起的,還有啪的一聲鞭子抽打在空中的脆響。這一響就跟抽在驢子身上似的,當時就讓剛剛才停下腳步的軍卒們猛一個激靈,此時竟也顧不得自家主將會發怒了,竟都一個個繼續邁著沉重的腳步小跑起來,簡直讓範鳳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這還是自己那支懶散到一月隻操練一次的軍隊嗎?
好在還是有人做出解釋的,一名留在軍營的心腹趁著自己接近範鳳的工夫,急聲道:“團練,那些山東兵實在太狠了,兄弟們若不照他們的吩咐奔跑就要挨鞭子,已經有十多個兄弟被他們生生抽暈過去了……”說到這兒,因為距離拉遠,他又呼吸困難,隻能是到此為止了。
“豈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範鳳這回是真氣炸了肺,也顧不得其他了,當即便大步闖進了軍營,也沒看清楚裏頭的情況,大聲喝道:“孫途,你出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高郵軍的軍營裏如此作威作福,真當老子怕了你不成!所有人都給我停下,再不停下,一個個全軍法從事!”自己的命令居然沒有對方的威脅管用,這對他來說當真是奇恥大辱,隻想著和孫途計較一番。
“你才好大的膽子,全無半點上下尊卑之念,本官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在其話音剛落,人剛踏入軍營的同時,前方已傳來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隨後兩邊就有火把相繼而起,把個軍營迅速照亮,讓範鳳看清楚了這裏的種種變化。
軍營本來有些雜亂的空地早被人收拾幹淨,兩邊正按刀提槍站著幾百個沉穩幹練的將士,而在其麵前不遠處,一張長案正擺在那兒,一個穿著錦服的青年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案上,而其足下,竟赫然踏著一麵軍旗,上麵所繡正是一個範字!
待看清楚這一切後,範鳳的怒火更是難以遏製地直往腦袋裏衝去,氣得渾身發抖,再顧不上其他,刷拉一下就抽出了佩刀,一個箭步衝殺過去:“竟敢如此辱我,老子與你拚了!”
可他根本就沒能衝到孫途跟前,隻兩步間,便已被左右掠出的幾名親衛用刀架住他兵器的同時,又被長槍頂在了胸口,隻要他敢再往前一步,就得在身上留下個透明窟窿。
而更叫人感到驚懼的是這些人出手都沒有任何呼喝,就這麽幹淨利索,悄然而動,讓範鳳連變招的機會都沒有,便已徹底受製,也讓他迅速冷靜下來,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軍營已被奪,手下幾千人也都被他人操練得乖乖聽話,根本連半點反抗的本錢都沒有了。
至於隨他一起而來的那些親信們,本來還想著該表表忠心,跟著自家團練猛衝一波呢,可在見到對方如此可怕的手段,頓時就軟了下去,連營門都不敢進,隻能滿是驚恐地傻站在那兒,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雖然身子已不敢動,可範鳳嘴上卻不肯認輸,大聲喝道:“孫途,你如此胡來,越俎代庖,就不怕惹來眾怒嗎?就是朱帥也不會幹出私自入軍營,奪人軍權的事情來!”
他雖然說得凶狠,但眼中卻已露出了懼意,這一點自然是瞞不過孫途的。當下,他就輕輕一笑,然後張嘴說出了兩個字來:“跪下!”
“你……你說什麽?”範鳳都以為自己耳朵出現問題,產生幻聽了呢。但孫途又一聲斷喝,卻讓他知道不是自己聽錯了:“跪下!本官乃是朝廷所封京東路鈐轄,你一個區區團練有何資格站著與我說話!”
“跪下!”前方將士也很配合的一聲大喝,同時幾杆指著他的長槍還稍稍往前一送,做出隻要他不肯從命就要動手的架勢。這下可把範鳳給徹底嚇住了,沒有太多的遲疑,雙膝一軟,便已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本來還在偷眼打量營中情況的那些高郵軍見狀是徹底服了,再不敢偷懶分心,咬著牙繼續繞營奔跑,而周圍那些其他軍隊的人則再度發出陣陣驚呼,隻是這一回,嘲笑的聲音已少了許多,有不少人已生出了不安與懼意來。
這個山東孫鈐轄實在太霸道了,剛一見麵就已逼迫對方下跪,完全就是要徹底把範鳳給壓垮的意思了。一些將領更是由人推己,想著要是自己麵對如此情況會如何?最後也不得不承認,恐怕也頂不住如此壓力,隻能低頭。
隻這一下,孫途的霸道便已震懾全場,真正做到了在眾軍中揚威。
直到對方乖乖跪下,孫途才慢悠悠而起,一步步踏過範字大旗來到範鳳跟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本官今日就教你個乖,讓你知道一個道理,有些人,就不是你能隨意招惹的。你既然敢派人在外欺侮我山東將士,就該做好被人打上門來好好教訓的準備。說吧,到底是什麽人讓你派人去和我山東軍為敵的?”
孫途很清楚,範鳳和高郵軍的人與自家無冤無仇是斷不會突然發瘋在糧倉那兒朝唐楓他們挑釁動手的,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他們被人利用了,而且十有八九和糧倉那邊有關。所以他壓根就沒問是不是,而是直接就讓其交代幕後之人的身份。這等篤定的語氣果然就唬住了範鳳,以為孫途真就已經查到了什麽。再加上此時的他早已被孫途的氣勢所懾,已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情緒來,所以很快就照實道:“是掌管糧倉的王楷文王管勾讓我派幾人與你們山東軍起些衝突的,卑職,卑職其實並無任何敵意啊……”
得,孫途才剛問了一句,這位就把實話都給招了出來。由此可見,範鳳的人品確實不怎麽樣,根本就沒義氣可講。
孫途點了點頭,已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中,這才冷笑著道:“讓你做這等得罪人的事情,那位王管勾沒少與你好處吧?”
“這……”隻遲疑了一下,在對上孫途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睛後,範鳳就徹底老實了,忙小心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票據來:“他就給了我五百貫作為謝禮,並答應我今後糧食調撥上一定緊著我高郵軍安排。”說著,又把那張錢票遞了過去。
孫途隨手接過就收了起來,帶兵練兵都要花錢,能撈點外快總是好的。而後才哼了聲:“想不到我孫途的名頭竟如此不值錢嗎,隻五百貫就讓你敢與我為敵了?”
範鳳卻是苦笑不已,早知道這家夥和手底下的人真這麽猛,別說區區五百貫了,就是五千貫,五萬貫,他也不敢接啊。這下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威風掃地,真成整個金陵的笑話了。
可孫途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了此人,他要立威,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的霸道,好教今後再沒人敢與自己為敵,所以又道:“今日上午打傷我幾個兄弟的人又是哪些,你給我叫出來!”這才是他等著範鳳回來的最終原因。
範鳳雖然心下發虛,不知孫途要做什麽,但在這等情況下也隻能是聽從吩咐,硬著頭皮轉身把還站在營外的幾個心腹親兵給點了出來,雖然不是全部,卻也有一多半了。
這幾人被自家主將出賣後,也是一陣驚恐,再忍不住,也呼啦一下跪倒在地:“孫鈐轄,是我等瞎了眼,竟敢捋你山東軍的虎威,我們再不敢了,還請孫鈐轄饒命啊……”
孫途的目光掃過這些個家夥,發現他們臉上多少也有些傷痕,便知道範鳳所言不假。當下輕輕點頭:“你們這些家夥連我山東將士都敢隨意辱打,足以證明平日裏有多橫行霸道,恐怕許多無辜百姓就是被你們給害的。既如此,本官就要為民做主,讓你們付出代價!來人,把他們拖到城門前,斬首示眾!”
隨著孫途這一聲令下,不但那些高郵軍發出一陣驚呼,就是周圍看戲的也都驚呼連連,誰也沒想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一步。範鳳更是直接傻了:“孫……孫鈐轄息怒啊,他們,他們也是不知您虎威……”
但那些山東軍卻壓根沒有遲疑,當即就大步上前,跟擒小雞崽似的拖著那幾十個早嚇軟了身子的家夥就往金陵西門而去。頓時間,求饒聲,慘嚎聲不斷響起,震懾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