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秋後算賬(下)
“孫都監!”眼見孫途幾句話間就要直接奪了段虞的兵權,而後者此時早沒了反抗的勇氣,連句質疑的話都不敢說,沈大年終於忍不住沉聲開口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不反對,事情一旦成真,那這淄州就要成為另一個由孫途說了算的青州城了。他可不想步慕容彥超和高翔的後塵,便盯著孫途道:“你說本官越俎代庖,你自己做的隻會更加過分!我淄州之事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做主了?還有,你一沒有兵部勘合,二沒有樞密院的首肯,憑什麽就要罷免段都監的官職,奪其軍權?”
“就憑本官乃是朝廷所封的京東路兵馬都監,在戰時自有權插手本路各州府的軍務要事,將領的調動也在本官的職權範圍之內!”孫途坦然地回望著對方,沒有半點心虛的表現。
“現在又非戰時……”沈大年忙提出質疑,但他話還沒說完呢,卻被孫途打斷:“沈知府你錯了,如今正是戰時,別以為本官已解了東平府之圍就是太平了,本官可是奉命要清剿梁山賊寇的,現在正需要各州府兵馬配合才能除此心頭大患。而既然淄州這裏兵馬不聽調用,本官自有權安排其他人來當這個一州都監。”
“你……”沈大年心下一急,還待再說什麽,但孫途卻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了:“沈知府,本官說過,軍中事宜就不勞你這個文官多費心神了,若你再敢胡言亂語,亂我軍心,就別怪本官對你不客氣。如今山東境內一切都以能平定梁山賊寇為要,誰敢壞此大事,便可能與梁山賊寇有所勾結,本官是絕不會饒過他的!”
這卻是赤果果的恐嚇了,頓時就讓沈大年的臉色為之一白,身子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步。他已經明顯從孫途的身上感受到了強大的殺意,似乎隻要自己再說錯一句話,他便會下令動手。
聯想到青州那兩任知府的最終下場,沈大年的心更是猛然一提,已然有些膽怯了。直到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了孫途的強勢,這可比他以前所接觸的任何一個武將更為難纏與可怕,而他所以敢做這一切,就因為他手上掌握了一支足以震懾整個山東的精銳之師!
包括段虞在內的一眾淄州武官在看到這一場麵後,心中也是感慨不已,有人甚至都生出了痛快之感來。他們當武將的這麽多年下來實在受夠了委屈,還從未有人能像孫都監這樣壓得一名五品知府完全不敢開聲。
或許這才是我等武將該有的身份,也隻有跟著孫都監,我們才能真正昂首挺胸地做人,而不用再如之前般卑躬屈膝,小心翼翼……不少人的心中陡然就生出了這麽個怪異的念頭,再看向孫途的目光裏敬畏之情是更重了。
孫途咧嘴一笑,露出了裏頭白森森的牙齒:“沈知府,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本官雖為文官管不了你軍中事務,但此事不合規矩,我是一定會上表稟奏朝廷的。”沈大年嘴裏雖然未曾服軟,但其實已經放棄了再與孫途打對台,變相地默許了他換人為淄州都監的決定。
“那隨你。”孫途不屑一笑,隨後才看了眼一旁喜形於色的樊亮:“樊都監,回營之後好好準備一番,兩日後就隨本官前往青州,不得有誤。”他換人可不光是為了立威,更要緊的還是要把這裏的軍權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樊亮先是一愣,隨後忙又應了下來。雖然去往青州會讓自己在軍中的權力縮減許多,但相比於之前歸於段虞麾下,還得仰不少人鼻息過活,顯然是現在對自己更有好處了。
而孫途的話還未說完呢,隨後又道:“還有,此番去往青州你部兵馬將進行仔細操練,所以糧草軍餉可都要帶足了。”
“啊……這個……”樊亮頓露難色,忍不住就看了沈大年一眼,其中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軍中所需的錢糧什麽的自然都在他這個知府的掌握之中,不然他也不可能把段虞給吃得死死的,這也算是如今大宋國內各州府的普遍現象了。
但孫途卻根本沒有和沈大年商量的意思,隻是道:“這是軍令!若做不到,軍法從事。你是去搶,也得把錢糧給我準備充足了!”
沈大年聽得心頭驚怒更甚,他這話分明就是在威脅自己了,要是這時膽敢扣住軍糧餉銀,那就得承擔可能引發大亂的後果了。可在看到孫途那張冷峻的臉龐後,他又如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重新冷靜了下來。這位的膽子實在太大,殺官就跟家常便飯似的,誰知道自己若真敢硬扛會不會把自己的小命都給搭進去啊。
這一回,他算是真正明白了那句老話是有多麽在理了,秀才遇到兵,還真就有理講不清了。最後,他也隻能妥協,咬牙道:“既然一切都是為了我山東太平,本官自然不會拖孫都監的後腿,錢糧我們淄州自會給足。”
“那就好,沈知府能體諒我等難處,倒不失為一個有擔當的好官。”孫途隨口讚了一句,又掃了眼麵前眾人,這才略一抱拳:“軍中事務繁忙,本官就不久留了。兩日後,我在城外等你。”最後一句,卻是對樊亮說的,後者忙插手應喏,看起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與之前大不一樣了。
直到孫途走後好一會兒,房內幾人才從沉默中回過神來,段虞一臉的惶恐,看看沈大年,又看看樊亮,茫然道:“那我該怎麽辦?”
“廢物!”沈知府勃然變色,砰地一拍桌案道:“這裏可是淄州,是你我的地盤,怎麽就被他一個外人給徹底壓得不敢反抗了?你難道就不能強硬一回,把他的那些話給頂回去嗎?”
一番疾風暴雨般的斥責落到段虞身上,讓他整張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而就在沈大年用陰沉的目光看向樊亮,想要從他身上入手時,這位卻突然抱了下拳:“沈知府,下官軍中尚有事情要辦,就不打擾了。還有,軍糧軍餉還望你速速下撥,莫要影響了我大軍開拔。”說著,不等對方反應,就已逃也似的離開了。
雖然這番話說得不是太硬氣,說完後更是慌張離去,但這已是淄州武官在沈知府麵前最大膽的表現了。而沈大年在被他這麽一說後雖然臉色再變,可一時竟也不敢如對段虞般斥責喝罵了。
人有時就是如此的欺軟怕硬,隻要你但凡能反抗一下,欺淩你的人或許就不敢動手了。
段虞若有所思地看著揚長而去的樊亮,又看了看有些錯愕的沈大年,突然也挺起了胸膛:“下官告辭。”他也不願意再在這位麵前裝孫子了,此時的段虞是真後悔,自己以前怎麽就沒那膽子呢,以至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縱然沈大年對此再是不滿,縱然他還放過狠話,可他到底不敢在錢糧上做手腳,隻能在兩日內如數把即將離開的鄉兵錢糧給交撥了過去。而且,直到兩日後,孫途帶了兩州軍馬離開後,他才終於放下心來,然後才派人把彈劾孫途胡作妄為,擅闖府衙的幾條罪狀給送去京城。
他的奏疏才剛發出去,淄州這裏的事情便已不脛而走,傳到了山東其他各州府官員的耳中了。當得知其中經過,以及孫途拿以壓製沈知府的理由後,各地知府知州也都有些恐慌起來。
因為之前他們的做法和沈大年並無不同,也是不肯放走城中兵馬,也未曾出兵救援東平府,若是孫途再照此上門,他們怕也難以招架對方的怒火啊。現在孫途挾大勝梁山賊寇之勢而來問罪,又豈是這些地方官員能抵擋得住的?
在一番權衡後,一些地方官員就迅速做出了最為明智的選擇,不等孫途上門,就把城中兵馬派去青州,算是聽從其調遣了。率先做出這一決定的,正是濟州知府顧同舟,因為他與孫途交往最多,也更清楚青州軍的實力,眼見是不可為,那還是服軟為好,這總比被孫途找上門來,連裏子帶麵子一起丟個幹淨要強吧?
於是,讓許多人都始料不及的一幕出現了。一個多月前還不聽調遣的山東各路鄉軍在孫途這一次大敗梁山賊寇後,突然就都趕往青州,雖然每州府能拿出來的兵馬並不算多,但合在一起,也一下子讓青州足足多出了一萬多人馬,再加上青州本地精銳,合在一起,孫途麾下可用之兵就達到了一萬五千之眾,這已是孫途掌兵以來所能調動的最多兵力了。
也是直到這時,黃文炳他們才真正的服了孫都監的遠見卓識,他之前就曾說過救援東平府不隻是軍務更是政務,之前大家還有所懷疑,現在一切都已成了事實。
當然,隨著兵馬到位,就意味著孫途征伐梁山賊寇也將提上日程。
隻是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這時幾人的到來卻讓此事再生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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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年終,驟遇大疫,望各位一切安好,過年雖重,健康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