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初入宦流中 第103章 新官上任(上)
四月初一清早,開封府府衙前,孫途再一次來到了這裏。縱然心裏對如此安排多有疑議,他也隻能接受現實,先把如今交到手上的差遣給辦好了。
今日守在衙門前的兩名差役在看到大步而來的孫途時,臉上都現出了警惕之色來:“這小子怎麽又來了?可得看好鳴冤鼓,別讓他再胡來了!”他們正是去年孫途帶人揭發張家罪行時守門之人,為此可沒少吃掛落,對這個少年自然是印象深刻了。見其徑直而來,兩人趕緊滿臉提防地就迎了上來:“衙門重地不得胡來!”說話間,更是把他給攔在了外頭。
孫途有些疑惑地看了這兩人幾眼,他還真不記得這兩名差役的模樣,但還是抱拳笑道:“本官孫途是奉令前來開封府衙履職的。”
“你是朝廷官員?”兩名差役依舊帶著疑心,上下打量著對方,看他的年紀實在不像能得差遣的樣子哪。孫途倒也不以為忤,隨手就取出了自己的官誥與相關文書在兩人麵前一亮:“我可是有憑據的。”
這下兩人才終於信了他的身份,趕緊拱手作揖連連謝罪:“孫官人恕罪,小的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您請進。”
孫途衝他們一笑,這才繼續往裏走去,隨後便在大堂附近攔住了一名官吏詢問起府尹的下落來。這位卻一搖頭:“府尹如今還在參加朝會呢,而且本衙都頭一向都由薛通判署理,你去通判廳便可。”
聽到這話,孫途心裏就咯噔一下,知道可能要遇到麻煩了。當日他可沒少讓薛遠朋難受,縱然自己沒做錯什麽,但終究會讓對方心存芥蒂,現在自己成了薛通判的下屬可沒好果子吃哪。
但事到如今也隻能照規矩來了,便在謝過這人後,熟門熟路地就轉進二堂,直奔通判廳而來。在官廳外,他就被人給攔了下來,表明身份後,才有人先行進去稟報。
此時的薛遠朋才剛到衙門不久,正打算處理手上的公務呢,就有人稟報說外頭來了個前來履職的都頭求見。對此,他倒也沒有太作多想,每過一段時日開封府衙都會進出一些官吏手下,他都已經習慣了,便點頭道:“叫他進來說話。”說著便繼續看著手上文書。
直到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在底下說道:“下官孫途參見薛通判。”他才隨口說道:“你是從哪裏調來我開封府的?以前是做什麽的呀?”話出口,才隨意抬眼向前望去,隨即人便愣住了:“怎麽是你?”
在整個開封府裏若論誰對孫途的印象最深,自然要數他薛遠朋了。畢竟這等敢以民告官且告成的可算鳳毛麟角了,而這又是在他手上辦事的案子,也讓他為此多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薛通判自然忘不了這個搞事的少年。
孫途心中苦笑,但還是如實將自己的官職和身份都說了出來,最後將相關文書雙手奉上:“下官也是聽調而來,還請薛通判差遣。”
薛遠朋看了幾眼上頭的內容後,又是一陣頭痛。這不胡鬧嗎?從來就沒有都頭是有官身的,朝廷怎麽就會安排如此差遣?這不是要為難自己嗎?
一般來說,即便是開封府這樣的重要衙門,都頭也都是常名衙前裏有資曆有能力者頂上,如此官員才好差遣他們辦事。現在一個九品官當了都頭,讓衙門裏一些官吏都不好吩咐差事了,畢竟九品官再小也是官府顏麵。
還有,這等事情衙門裏應該早就接到了相關通知才是,怎麽自己竟全然不知?隻一皺眉,他就想起了一點,十多天前自己曾因病告假兩天,難道問題就出在這上頭?雖然當時回來後把積壓的公務都給處理掉了,可一些不重要的文書公告卻被自己丟到了一旁……
無論如何,眼前這麻煩卻隻能由薛遠朋來應付,他隻能道:“既然這是朝廷的調遣,那就隻能讓孫……孫途你屈就都頭一職了。你可有表字嗎?”這麽一直稱呼對方姓名可太沒禮貌了,他實在有些不習慣。
“下官字千裏。”
“好,千裏呀,雖然你身份特殊,但有些話本官還是得說在前頭,你既為我開封府的都頭,一些規製就得遵守,不然本官定不會輕饒了你。至於你的具體差事,等本官仔細與人商議後再作決定。”薛遠朋神色嚴肅地說道。既然已經無法改變這一事實,那就必須把規矩全立起來。
“下官明白。”孫途忙答應道,心裏則暗歎一聲,看來對方很可能要將自己投閑置散地坐冷板凳了。這也是官場裏對付一些有矛盾下屬的常規手段,不給人職權就可以防止對方有出頭的機會。
“孫符,你先帶孫都頭下去熟悉我開封府衙門裏的環境,再給他安排一處簽押房安置下來。”薛遠朋忙叫過一名下屬吩咐道。
這名與孫途同姓的押司忙答應一聲,便熱情地將孫途往外引,並一路講解起府衙裏的相關處所來。比如這位於左側的通判廳,以及與之相對的右側的府尹官廳,還有其他一些相關的簽押房等等,倒是顯得頗為耐心。
孫途仔細聽著,表麵上看著還算聽話,這讓薛遠朋心下略安,不過心中的疙瘩還是存在的。畢竟那次的事情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後果,此時對孫途有所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等過了兩個時辰,府尹從朝會回來後,薛遠朋便又趕緊過去探個究竟,因為這事怎麽看都存在著疑問,這是從未有過的任命哪。
如今的開封府尹姓韓名長洲,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官員,他的性子也與長相有著幾分接近,無論做事說話都顯得慢吞吞的。
當聽到自己下屬的一番疑問後,韓府尹便笑了起來:“其實此事本官早就該與你商量的,可因為當時你告了假才耽擱了下來。隻是沒想到這位孫官人竟如此性急,早早就來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既然有人運作了他進我開封府衙,他就得聽從我們的號令行事,遵循衙門裏的規矩。若是他真敢仗著身份胡作非為,就是本官也不會輕饒了他。”
有這句話,薛遠朋方才輕鬆了些。隨後他又好奇地道:“為何朝廷會有如此安排?即便不給他差遣也在情理中,怎麽偏偏將他調到了我開封府衙?”
“你應該早聽說了之前有人在樊樓大放厥詞非議我輩讀書人的事情吧?就是這個孫途了。本來他是童樞密所舉薦之人,該是要大用的,可就因為樊樓一鬧,才讓他被眾人圍攻,最終把到手的差遣給丟了。但童樞密顯然不肯放手,所以才有了這一安排。本官雖然曾據理力爭,奈何終究是爭不過他哪。”
薛遠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之前那個在樊樓鬧事的武官就是孫途啊!這讓他心裏越發沒底了,這家夥還真是個鬧事的好手呢,現在到了自己手下又不知會幹出什麽來。至於府尹提到的什麽據理力爭,他根本是不信的,自家上司怎麽可能去和童貫正麵相爭呢?
果然,隻聽韓長洲又道:“這孫途身份特殊,你可不要隨意安置,至少要給他些差事才成,如此才不會有人找我們的不是。”
“下官明白,我會安排的。”薛遠朋歎了口氣應道。最好的應付手段是用不了了,那隻能再想其他辦法。可是,該怎麽安排孫途才能既讓自己出口惡氣,又不至於影響到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