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京華夢錄 第77章 趕盡殺絕(上)
進入臘月後,天氣是越發的寒冷起來,北風夾著雪花使東京城的溫度降到了冰點以下,這讓街上的行人明顯比之前少了許多,也連帶著讓酒店的生意也減了一半不止。
眼見氣候如此,孫途便沒有再外出,而是陪著雅兒留在家中說話練字。此時的雅兒穿了件孫途從二號倉庫裏取出來的修身款運動羽絨服,顯得格外有青春活力,隻是她的小嘴卻依然撅得高高的,並沒有因為有了這麽件新衣服便感到高興,究其原因,還是在於此刻她正被三哥哥逼著抄《論語》後麵的內容呢。
在孫途用工整的小楷抄滿了一整張字抬頭頭,他便瞧見了雅兒那足能掛上油瓶的小嘴,便笑了起來,從袖子裏取出顆巧克力剝開外麵的包裝後放到了她嘴邊:“雅兒,你怎的如此不樂意啊?”
雅兒一口就把那巧克力給吃了進去,嘴裏則含混不清地道:“三哥哥,你為何老讓我學寫字呢,我其實都已經能認不少字了,夠用了。”
“你呀,我這也是為你好,將來你就明白了,有學識是可以讓你享用一生的。”孫途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解釋了一句。就在他打算再說些道理時,外頭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這讓孫途先是一愣,隨後便露出了一絲了然的笑容來:“雅兒,看來今日你又得一人留在家裏了。”說著放下筆,一整衣襟便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叫門的果然如他所料般乃是童府的下人,一見了他更是拱手行禮:“孫公子,小的奉主人之命請你過府一敘。”
孫途點頭應下,又回去囑咐了雅兒幾句後,方才出門,隨後便發現這次對方居然還派了馬車來接自己,顯然童貫對自己的態度與之前已然有了不同。對於這一安排,孫途也不推辭,便登上了這輛看著頗為闊氣的馬車,任人帶著往前而去。
半來個時辰後,他們便來到了童府側門,孫途掀起車簾往外一張,便發現那裏居然還停了好幾輛馬車,顯然今日童貫邀請的並不止自己一人,這是其真有把自己當心腹看待的意思了呀。
進了童府後,孫途又被下人引到了一處客堂之中,此時裏頭已坐了數人,正一邊品著茶水,一邊與坐在上首處的童貫說著話呢。來到堂前,孫途便規規矩矩地抱拳行禮:“在下孫途,見過童帥。”
正與幾名賓客說話的童貫聞聲便哈哈地笑了一起,隨即又衝孫途一招手:“孫三郎來了,你快進來。某正與這幾位官人說起你呢,你這回可是讓某大大地出了口惡氣,功勞可不小呢。”
堂內其他幾人也都看了過來,孫途依言進門,發現這廳堂雖然門戶大開,可卻暖融融的,與外頭簡直是兩個世界。不過裏麵也不見有生火盆,顯然是地下或是牆壁裏藏了暖爐了。這也隻有像童貫這樣的朝中顯赫人物才會花巨資建這麽一座暖廳了。
他很快就收攝了心神,衝那幾名賓客抱拳施禮,那幾人在打量了他幾眼後,也都露出了欣賞的笑容來。等他坐下後,童貫方才介紹起在場幾人來,他們分別是——樞密院的兩名主事劉靖和方旭,以及兵部侍郎馮年遙、三班院主事王方年,最後一位則是老相識的方謙。
這幾位無論官職是高是低,隻看童貫對他們的態度,就可知他們都是童貫的心腹手下了,孫途此時自然不敢懈怠,趕緊再次與他們一一見禮。
一通繁文縟節下來,幾人算是都認識了,童貫這才笑道:“孫途,你這次可著實幫某出了口惡氣,居然能想出這等妙計來對付那張秉蒼。”
“是啊三郎,當日你向童帥保證說會在年前除掉張秉蒼時我還不信呢,想不到你手段居然如此高明,這才剛入臘月,他就隻能主動請辭了。而且這一來他已身敗名裂,恐怕今後再難有出頭的機會。”方謙也隨之出言讚歎道。
在其他人好一陣讚歎後,孫途才謙遜地道:“童帥謬讚了,在下隻是用了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而已,實在當不得你如此稱讚。”
“什麽上不上得台麵的。在我看來,隻要能達成目的就是好手段。何況當日那張秉蒼他們對流芳居下手時就光明正大了嗎?還不是用的陰謀詭計?你這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更讓人覺得痛快!”童貫卻把頭一搖,表明自己的立場道。
“童帥說的是,與人相爭隻要取勝,手段更無高低之分,隻有有效無效之別。”馮年遙隨之附和了起來。
王方年則道:“那些進士出身的官員一向自詡清高,將自家的名聲看得比什麽都重,現在可算是讓我等大大地出了口氣,那張家兩子居然如此鬩牆,當真是笑死人也,或許這也是他們所謂的風雅了吧。”
這話頓時引得在場其他幾人的轟然作笑。顯然,在場幾人都不是進士出身,之前也沒因為身份上的差別而受人擠兌,心中早已充滿了怨氣。
確實,在重文輕武的大宋朝,是不是進士出身對一個官員來說可是相當要緊的,這直接影響到了他之後的前程。這幾位正是因為自知出身遠比不了他人,所以才會投靠到童貫門下來的。
笑了一陣後,童貫才再次開口:“孫途,此番你為某立下功勞,某自然是要好好賞你的。你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這個……在下並無所求,這次所以出手,也隻是為了將功補過而已。要不是我之前思慮不周,童帥也不會因為流芳居的事情而遭人攻訐了。現在童帥能既往不咎,在下已深為感激。”
“哈哈,孫途你能居功而不自傲,真是難得。不過某無論帶兵還是用人一向賞罰分明,這次你替我除掉了張秉蒼這個眼中釘,我怎能不有所表示呢。”童貫卻一搖頭,隨即看向了王方年:“王主事,你以為孫途如何?”
王方年摸了下胡須,斟酌了下用辭道:“下官看著孫三郎確實英武不凡,乃是少有的國之棟梁。如此人物豈能不被我朝廷所用,下一次的射試殿廷他必然是能高高取中的。”
“你所言甚是,孫途,你可有什麽擅長的,又或是想如何報國,且說來聽聽。”童貫又問孫途道。
這下孫途終於是明白童貫這次把自己叫來的真正用意了,這是要給自己吃定心丸,告訴自己明年的選拔一定能中,甚至還讓自己選擇將來的差遣,這實在是極大的提攜了。
這便是童貫這樣的人與一向自命正直的官員間的差別了。後者即便欣賞某人,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也會有所遮掩,絕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提拔自己人。但童貫他們就完全沒有這方麵的顧慮,隻要是他看重之人,就會大力栽培。這也是如今朝中奸臣能穩穩把持住朝政的其中一個關鍵原因了。
如此機會擺在麵前,孫途自然不會錯過,當即起身稱謝,隨後道:“其實在下在鄆城縣見過官軍攻山後就有一個想法,想要為我大宋操練出一支精銳之師來,隻不知這一願望何時才能實現了。”
“哦,你竟有如此雄心壯誌嗎,那某可要為朝廷做些事情了。”童貫說著又看了一眼劉靖:“劉主事,你以為如何?”
“太尉說的是,下官以為孫途確有統兵練兵之才,隻要資曆夠了,外放一任都監也是可以的。”劉靖忙點頭附和道。
“不過想要任都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還得多多立功才行哪。”童貫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孫途心下一轉,便順勢道:“童帥,其實在下以為就這樣讓那張秉蒼辭官實在太便宜他了,他還有罪行可待揭發呢!”本來他剛才就要提此事的,隻是被童貫轉移了話題,這時正好再作表現。
“此話當真?你還有什麽發現?”童貫聞言頓時一喜,連忙問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從來都不是他所遵循的準則,對上自己的敵人,他向來秉持能打死就絕不隻打殘。
孫途當下就把自己所掌握的關於張家的罪狀給道了出來,隨後又道:“在下本來以為可憑此拿下張秉蒼,隻是後來有了更好的切入點,這才先利用張定峻來做文章。”
早在拿下張檢之前,孫途已通過那些地頭蛇探查到了張家的不少問題,這也是他能放開手腳用陰謀算計來對付張家的關鍵所在。所以此時他說出這番話來那是理直氣壯的。
童貫幾人都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來:“表麵上道貌岸然,暗地裏卻男盜女娼,說的就是張秉蒼這樣的人了吧。好,這次某就要為朝廷和百姓除此禍患!孫途,隻要你能辦成此事,某必再有重賞!”
“謝童帥,在下一定會把此事辦得漂漂亮亮,不給他以任何機會。”孫途立刻拱手保證道。
童貫的這一反應惹得在場幾名官員都羨慕不已,看來眼前這位少年在不久的將來就能在朝堂上出人頭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