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冷戰
鄭平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到這個地步——睡沙發,而且一睡就是一個星期。
他漸漸覺得睡沙發也不是很難過,冷戰似乎跟平日裏的相處也沒有什麽很大的區別。他依舊自己洗自己的衣服,打掃自己該打掃的衛生,兩個人也依舊一起做飯,一起刷碗,隻是不說話而已。
他能夠看出來姚思想跟自己道歉,可沒有人給她搭台階,她便不知道該怎麽說。搭這個台階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可他也難得犯了強脾氣,對一切視而不見。他也不想聽姚思的道歉,本來她就沒做錯什麽。
有時候,他也在想,這樣冷戰下去最後不過就是離婚,他雖然不想婚姻這麽快就失敗,可這樣過下去,也委實沒什麽意思。隻是離了之後又當如何呢?他找了這麽久,才找到一個方方麵麵都合適的,下一個又要找多久?
找到之後,就能過得好麽?
倫敦冬天的雨陰冷入骨,一晚鄭平開車回家,路過姚思的學校門口,看到車窗上的雨點,忽然想給姚思去個電話,問問她是否需要自己接著一起回家。
這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喜歡姚思,隻是朝夕相處,關心一個人久了,這是他自然而然的反應。然而想到姚思多半又要顧念著還他的情,他就覺得難受,夫妻相處本不該是這樣的,他待她好,也不是要她償還什麽。他歎了口氣,把拿起的手機又放下,然而路過校門口時,卻不由愣住。
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一家小店前避雨,顯然,姚思並沒有帶傘。窗外風雨交織,她雖然穿著大衣,但渾身蜷縮著,看樣子還是很冷。
終歸夫妻一場。鄭平心軟下來,車開到路畔停下,他撐起傘走到她身邊,說了這個星期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回家。”
天氣實在太冷,姚思沒有駁他的麵子,她往前湊了湊,站在他的傘下,但仍然跟他隔著盡量遠的距離。
鄭平無奈,說了句“傘沒這麽大”,然後攬過她的肩膀。他能夠感到姚思身子的動了一下,可她還是順從了。
兩人進到車裏,看著坐在副駕位子上沉默不語的她,鄭平隻覺無奈,暗忖自己真是敗給她了,隻得認輸,說道:“你知道你的學校在我公司附近吧?”
“知道。”
“那你知道我回家從你學校門口經過是順路的吧?”
“知道。”
“沒帶傘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
姚思再次陷入沉默,讓鄭平隻覺抓狂。所幸他耐性向來好,還能勉強控製自己的情緒:“姚思,我們是夫妻啊。你懂嗎?你是聰明人,你想這輩子就這麽過日子麽?哪怕我們兩個就是搭夥過日子,但能不能過得稍微有意思一點兒?你是我老婆,沒帶傘,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這是你欠我的情麽?退一步說,就算是普通朋友,我接你這一次又算什麽呢?你自己爸媽也這麽過日子嗎?”
“別說他們。”姚思的回話終於有了些許情緒,“我知道了,以後再忘了帶傘,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說的不是這一件事。”
“我知道了。”姚思靜了靜,又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別冷戰,好嗎?”
“好。”
晚上回到家中,姚思把鄭平的被子抱回了床上。當晚,鄭平覺得這才是自己這次婚姻真正的起點。兩人的感情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進展,溝通和交流漸漸趨於正常,雖然還說不上愛,可能夠過下去了。
他把離婚的念頭暫時拋到了腦後。
這之後,又到了春節。兩人從“相敬如冰”恢複到“相敬如賓”,卻也沒好到可以拋下自己的父母去另一家過年。於是商量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鄭平的父母本以為他回到家後會選擇住外邊租住的屋子,卻沒想到鄭平受夠了冷清的感覺,選擇回到了別墅感受家庭溫暖。
看著自己屋中床上地上堆滿的《鄒市日報》,鄭平覺得像是看到老友般開心,暗忖自己這次休假會過得很充實。
他一頁頁去翻董芳華的文章,然後整整齊齊地剪下,貼在A4紙上,再裝進文件夾中。他看著她的筆觸從稚嫩慢慢變得成熟,看著她後來嚐試著去寫評論,從豆腐塊的小文章漸漸擔當整版編輯。她還做了很多專版,一次比一次做得漂亮大氣……
鄭平就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踏踏實實地做了3天剪報,剪到最後,虎口發疼、脖子發酸、整個人直不起腰來。
從維係婚姻的角度來說,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情是錯的,這叫做“精神出軌”,但他的精神本來就沒在軌上,又何談“出”呢?更何況,他這幾年做的對的事情太多,再不做點兒錯的事情,他怕自己會憋死。
有些念想留在心裏,他才有勇氣去麵對未來。
工作忙碌,鄭平隻請了3天假便回了倫敦。情場失意、事業得意,他從基金經理助理升為了基金經理,有了自己主管的私募基金,哪怕盤子很小,隻有7000萬歐元。
因此,他更加忙碌,常常加班,有些時候甚至一個星期隻能跟姚思在一起一兩天。
但他對姚思很放心,畢竟除了感情以外,姚思是個很踏實很可靠的人,她不嬌氣,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看書、做實驗,耐得住寂寞。她也很有愛心,對自己的人生有規劃,所以兩個人依舊按照日程行事,期望能夠有個孩子衝緩生活的平淡。
然而兩人試了這麽久,卻始終沒有成功。鄭平原本覺得這隻是兩人運氣不好,畢竟之前婚檢過,但姚思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兩人相處一年有餘,姚思對鄭平逐漸了解,也對他多了信任,便坦誠了自己的擔憂:跟江白在一起時,她也曾懷過孕,甚至那時候傻到想用有孕去逼迫父母同意他們的婚事,但卻因為身體因素,先兆性流產。
鄭平最看不得她愧疚的樣子,自然也就聯想到了兩人冷戰開始的那晚。他知道這是她的心結,便勸她這是已經過去的事情,反正她學的就是營養學,那就注意飲食好好調養,畢竟兩人都還年輕。
這是正確的話。鄭平心知肚明,他從小到大受的所有教育,都告訴他麵對此情此景,他該說這樣的話。他也的確不在乎,畢竟他曾經也荒唐過,哪怕姚思不知道,但他心底有數。他經曆過許多狗血的事情,也做過許多傷害別人的事情,所以他不怪姚思沒有一開始跟他說這些事情,畢竟那些往事裏,姚思是受傷最重的人。
他對她有同情,有可憐,可這也讓他有了足夠多的理由不去喜歡她。每晚臨睡前的那句“love/you”,明明知道是謊話,可他也說不出來了。
好不容易建立的感情,又一點點灰飛煙滅。然而他始終相信,姚思會是個很好的母親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