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托鄭哥的福
這番談話後,董芳華很久沒有跟鄭平聯係過。她也知道鄭平跟她見麵的原因——他所有的女人中,她是跟他牽絆相對較深的,他不希望她妨礙自己的事情。
有時候聰明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同時,她也覺得自己隱約對鄭平有了怨氣。她知道這埋怨不應該,畢竟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鄭平對自己照顧更多,他也從沒說過要她當女友,可她暗自抑鬱。
大學畢業後,七月正式入職上班。沒有了暑假,董芳華覺得很不適應。然而對於已經讀研的同學來說,大學畢業的暑假,卻是紮堆結婚的時候。
她參加了不少人的婚禮。因為都是高中同學為主,所以她也見到了費銘,那是賀今朝和秦瑩瑩的婚禮。
整場婚禮,費銘視她如同空氣,這並不意外。從他和別人的談話中,她知道費銘之後還是要去美國留學,他也有了女朋友,是他的大學同學,兩人要一起出國了。
董芳華不禁想到自己過年前許的三個願望,現在看來竟然全都實現了,老天對自己不薄。
接下來不出意外,辛家也倒了。辛烈的父親因為濫用職權再加上受賄等數罪並罰,被判了無期。辛烈則被查出組織地下賭博,還有強奸罪、故意傷害罪等等,被判死刑,暫緩兩年執行。
鄭平則一如他此前所言,沒有被牽連其中。
年底的時候,董芳華聽社會新聞版麵的人說公安破獲了一起搶劫案件。冥冥之中好像有聲音提醒她要關注關注這個案子,她便多問了幾句,看到同事拿來的一手材料,才發現犯罪嫌疑人竟然就是任信。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了這一步,但想來總是走投無路。
董芳華已經不再怨他了,幾次想是否該去監獄看看他,但這時去,太像瞧他笑話。閑暇時,她收拾出來任信曾經送她的漫畫書,放在自己櫃子的最深層。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對克蘇魯的那個世界沒有什麽想法了,對龍與地下城的體係也覺得無聊。她起初覺得自己是越活越無趣了,但回想當年自己對經濟那麽不感興趣,現在看財經新聞卻能看得津津有味,不得不承認,自己隻是變心罷了。
這之後,趙衛國去世了。
很多家報紙都登了鄒市三聯食品公司趙董事長的訃告。董芳華第一時間想到了成雲舒,趙家的慘事接二連三,希望她能夠撐住。她也第一次對鄭平和成雲舒的後續進展起了好奇,不方便問鄭平,便想辦法四處打聽,但結果是成雲舒壓根就沒有談男友——這讓她有些吃驚,她原本以為鄭平是不會失手的。
她很想聯係鄭平,問問是怎麽回事。可人與人的溝通就是這樣,已經很久不聯係了,再要聯係就會患得患失,總怕自己先邁了這一步,就是示了弱,還可能被當成笑話。所以她思來想去,隻得作罷。偶爾她仍然會拿出那件襯衫,各種化妝品的顏色早已幹了,有些甚至被蹭過就糊開一片。就像當時的記憶一樣,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
大學畢業後董芳華為了工作方便,也由家中讚助買了輛車,她挑的是輛銀白色的雷克薩斯ES200,算是入門級別的車。也是在買車時,她才知道淩誌就是雷克薩斯,隻是不同時期國內的翻譯說法。但對她而言,她還是更喜歡前者。
淩誌,感覺更加內斂也更文氣,很符合鄭平的氣質。
鄒市是座不大的城市。買車後,董芳華喜歡在工作之餘開著車四處逛逛,才發現從城市的最東端開到最西端,不過一個小時,最北端到最南端,因為有山的阻隔,要兩個小時。
臨近聖誕節前,董芳華晚上開車路過大學城,在一個岔路口附近忽然一輛電動車闖了紅燈,她刹車不及,跟對方產生輕微碰擦。
她連忙下車。事情過錯在對方,她見對方戴著頭盔保護周全,車子也沒有摔到,便看向了自己的車——這車是她心愛之物,她隻怕有什麽劃痕。
幸好,那電動車隻是擦了她左前燈一下,不細看看不出來。董芳華忍著火氣想小事化了,卻不料對方看了看她,忽然喊了一句:“董小姐!”
“嗯?”董芳華愣了愣,仔細辨認。對方則把頭盔摘下,大聲道:“您忘了我了,我是‘小超’!”
“小超?”董芳華仔細辨認,才想起來這是當年辛烈的手下,不過看他現在倒不太像以往,從穿著上看,真的像個大學生。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小超時,他在飯桌上表現出格,似乎比鄭平跟辛烈的關係還鐵。後來她才知道,小超是辛烈的司機,知道辛烈很多私事,也算是他的親信。如今辛烈出事,地位變化最大的想來也是他。所以他現在銳氣盡斂,完全像另一個人了。
故人相見,小超一定要請董芳華吃飯,董芳華盛情難卻,便在附近把車停下,坐上了他的電動車:“你可小心點兒開。”
小超笑道:“是是是。保證安全。”
兩人找了家也是大排檔,叫了燒烤,小超本想喝酒,但看著董芳華,最後還是作罷。董芳華問他現在在做什麽,小超聳了聳肩:“辛哥出事後,我們都散了。還算運氣好,有正經營生的沒有被斬盡殺絕,就是很多跟上層合作的項目沒了,賺不到錢。像我們這樣的……都是托鄭哥的福,被安排到這邊大學城當保安。”
這是她這大半年多第一次聽到鄭平的消息,便問道:“鄭……師兄他現在怎麽樣,你們還經常能見到他嗎?”
“鄭哥很仗義的。”小超說,“唉,有些人真是平常看不出來。你們有句話怎麽說,殺豬的都仗義,讀書的都不是東西是不是?抱歉啊董小姐,我不是說您。”
董芳華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是有這麽句話,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最是讀書人。”
“對,就這句話。”小超說,“可實際上壓根不是這麽回事!辛哥出了事一聽說要判死刑,最先跑路的就是那幫子平日裏跟我們喝酒唱歌的,連唐瑞都跑了。後來辛哥家裏也出了錢,我們也商量著大家都湊點錢,畢竟這麽多年都是靠辛哥養活的,但是算來算去總是差了二三百萬,這時候鄭哥卻說不用我們出了,都他來吧。”
董芳華沒說話。她很難想象到這樣為辛烈兩肋插刀的人竟然是鄭平。畢竟鄭平給人的感覺向來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對辛烈做的事情也總是話裏話外看不上。
小超說:“我們都以為鄭哥是要問他家裏要呢,卻沒想到鄭哥不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還賣了兩套房。辛烈家裏後來疏通關係給辛哥判了個死緩,鄭哥召集我們剩下的人開了個會。他說我們這些人跟著辛烈這麽多年,沒道理辛苦一場最後還賠錢,以後也沒個正當營生做。然後就每人發了十萬遣散費,還說非常對不住大家,目前手頭比較緊,隻能拿出來這麽多。”
小超說到這兒,低著頭狠狠地咬了一塊肉,右手在眼睛邊上蹭了一下。
董芳華則被觸動到了。原來這些日子鄭平都在忙這些事情嗎?以她對他的理解,鄭平不是那種把錢視為糞土的人。他能夠這樣做,實在是非常的不容易。
她想起曾幾何時,他對自己說:“人都是自私的,隻要對在乎的人來說是好人,就夠了。”
他原來這樣在乎辛烈和這些人嗎?哪怕這些人都不是什麽好人。這些日子原來他一直在忙這些事情麽?她為自己對他的埋怨感到自責。